第十二章
第四節

高嚴這些年在涿縣軍威愈重,城中自有巴結討好他的富戶,將他住宅附近的民居買下送到他手上,高嚴來者不拒,直接將一條街都劃成自己將士們居住的地方,然後讓大誠和阿倫改造。陸希對高嚴壓榨自己手下的行為非常不滿,高嚴就把軍中專門管理輔兵和奴隸的軍官調給陸希,讓輔兵和奴隸幫大誠和阿倫幹活,才平息了妻子的怒火。
高嚴入內的時候,一名輔兵正在用蒲黃水給傷員清洗傷口,一見來人渾身都是髒兮兮的,也沒注意他們長相,忙道:「你們是來看大夫的嗎?先去外面把盔甲驅除了,看完大夫后,有人幫你們洗澡。這裡是病房,要洗乾淨了才能進來,不然對大家傷勢恢復不好。」
這時一名年紀大些的將士大著膽子對高嚴道:「郡尉,你累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吧。女君有了身孕,都擔心了你一晚上了,你也該去看看女君了。」
「是郎君讓小人在後山開闢出來的一塊墓地,專門用於安葬遠離故土的大人,靈園裡大人還讓小人建了一座英靈塔,供奉大人們的排位,大人們是為了保護涿縣而亡,想來死後在天有靈,定會保佑涿縣一方水土,涿縣百姓定願意去祭拜諸位大人的。」阿倫說的很大聲。
「郡尉!」危險暫時解除,高嚴就沒讓王直繼續守城,王直朝高嚴拱手,向高嚴說著伏擊辛勇時的傷亡,「死了七個兄弟,傷了五十多個。」死掉的七個,大部分都是死在辛勇手下。
「郎君吩咐的事,小人不敢怠慢。」阿倫恭敬道:「郎君,小的已經在後山開闢了一塊靈園和*圖*書,時下天氣炎熱,小人想等諸位大人都祭拜過後,就送幾位大人入陵園,寺廟也建的差不多了。」
高嚴策馬往城內奔去,陳源等人連忙跟著,而弩弓手依然配合重騎兵慢速撤退。
「郎君,王司馬、陳司馬、羅司馬。」阿倫正將疊好的紙錢擺出,見高嚴來了,連忙上前行禮。
高嚴看了他們一眼,微微點頭。
「該死的!」高嚴居然有重騎兵!
突然的遠處又傳來了沉悶的馬蹄聲,又是一陣如雨般的弩箭射擊,沖在最前面的羯軍連人帶著馬匹都被弩箭密密麻麻覆蓋住。
「在家裡。」王直說。
「屁!上去送死嗎?」龔賀沒好氣的說,「人家長槍手、輕騎、重騎、弩弓手全有,我們上去送死?給我退回去!」這套將士配備,再多三千人都是橫掃的!龔賀再一次咒罵打探涿縣消息的人,五千兵和五千精兵是一個概念嗎?
當王直站在城牆上遠遠的看到疾馳而來的騎兵時,大喜過望,「開城門!郡尉回城了!」
陳源和羅靖見這些神色微動,「這是——」
「兄弟們,準備來硬的了!」羅靖一手舉盾,一手拿著長矛說道。
陳源安撫了他們幾句,問清楚大部分都沒有問題,只是有幾個恐怕以後都不能上戰場了,都是在一起多少年的兄弟了,見他們斷手斷腳,大家心裏都不好受。幸好郡尉對大家一向大方,傷退的兄弟,除了軍部給的款項外,自己還會私人貼上一筆,只要稍微會點經營的,回去后舒心日子還是能過上的,他們拚命了這麼久,不就是為和-圖-書了這個嗎?
「唯。」陳源目光掃過那些無聲緩慢撤退的重騎兵,心中暗暗驚駭,郎君養了一支重騎兵,是他們早知道的,可因為之前郎君從沒用過,大家也沒當回事,沒想到郎君今天居然用上了這麼一殺手鐧!
「在那裡?」高嚴停下腳步問。
城牆上一下子爆發了一陣如雷的歡呼聲,「郡尉回城了!郡尉回城了!」
「郡尉!」前來祭拜同袍的將士們難掩激動的望著高嚴,身為武人,他們並不怕死,可誰也不願意死後成為孤魂野鬼,別說正經的下葬、後代祭拜了,很多戰死的軍士都是隨意的往亂葬崗一丟,燒了了事,如今高嚴肯正經的安葬戰死的兄弟,還見廟讓他們有香火供奉,大家如何不激動!
咕嚕嚕的圓木順著山坡滑下,壓倒了前方的騎兵,可是後面還是源源不斷的沖了上來,很快的宋軍的圓型陣型就被羯軍的強行突破了一個口子。爾朱英騎射本事極強,即使在急速賓士的馬匹上,也幾乎是箭無虛發,光是他一人就射到了不少宋軍。
高嚴在花園裡看過一圈后,又往屋內走去,就發現這裏依然還是大通鋪,但打掃得十分潔凈,床位也分的清清楚楚,每人床頭還有一個博物架用來擺放些小東西,鋪上被褥也是乾淨的素色。將士們看著這傷兵營,嘖嘖稱奇,在這裏轉了一圈,對這裏唯一的印象就是乾淨,非常的乾淨,讓人住著就很舒服。而這些改變都是高郡尉來后才有的,想到這裏很多人心裏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高嚴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他也沒吩咐阿https://www•hetubook.com.com倫做過這件事,但不妨礙他配合阿倫的舉動,這一定是皎皎幫他做的,高嚴心中柔情涌動,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高嚴按下了去看妻子的衝動,隨著王直一起來了傷兵營。皎皎幫他做了這麼多,他也不能讓她失望。
幾十名輔兵在接到消息后,帶著數百名奴隸趕到戰場,清掃戰場。
爾朱英隱約聽到吵雜聲,忙命令部隊快前進,卻不想突然無數長槍呼嘯著朝他們襲來,爾朱英和辛勇不同,他率領的是輕騎,更不耐撞擊,一下子隊伍的陣型就被打散了。
「郎君,傷了的兄弟不在這裏。」王直連忙道。
「家裡?」高嚴以為自己聽錯了。
「唯唯!」副將看到那些重騎兵和弩弓手也很膽寒,士氣都泄了,還打什麼仗?
「唯唯。」傷兵們看到高嚴都很激動。
高嚴回城后,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回了城中軍隊駐地。
「你們好好休息。」高嚴簡單的囑咐了一句。
「郡尉?」傷兵一見是高嚴,激動的要起身,卻被陳源按下,和顏悅色的說:「郡尉是擔心你們傷勢,才來看你們的,你們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好好養傷。」
「布陣,盾手!」爾朱英聲嘶力竭的吼道。
高嚴到底從哪裡得來這麼多全副武裝的重騎兵?爾朱英在最後倒地的那一刻,腦海里唯一閃過的就是這個念頭。
「你做的很好。」高嚴見到死去的兄弟能這麼走,心裏很是欣慰。
「不用了。」高嚴望著微明的天色,「大家回去休息吧,派人繼續探下去!」今晚的事太蹊蹺了,這麼點不中用的人手,就想來攻和-圖-書城?這兩個主將還比不上之前俘獲的那兩個大首領。
「是女君說軍營里條件太簡陋,不利於休養,就讓大家去家裡了。」王直說。
高嚴聞言,讓人拉過馬車,運著傷員往家裡走,王直連忙跟上。
阿倫的話讓眾人都怔住了,「靈園?什麼靈園?」羅靖問。
「郎君,還追嗎?」陳源問。
是弩弓手!爾朱英瞳孔急劇收縮,這是高嚴殺他們羯人最大的殺器!不對——爾朱英看到那那一個個穩重如山的身影以及馬身上閃爍的冷芒,那是——有馬鎧的重騎兵!
「嗚——」當代表衝鋒的號角聲悶悶的響起,重騎兵顯然加快了速度,隊形成新月形朝羯人摧拉枯朽的攻擊,長而尖銳的長矛深深的刺入羯人身體里,然後整個人被挑了飛了起來;厚重的盾牌輕輕一揚,就可以將羯人輕鬆的拍下馬。無數落馬的羯人被騎兵的鐵蹄踩成了肉泥。輕裝的弩弓手在重騎兵身後,不停的發著弩箭,射落重騎視線所不及處的敵人。
很快的隊伍散開,盾手掩護,弓箭手射擊,但是因為敵襲在有坡度的山丘上,山丘擋下了大半的弓箭。爾朱英的副將大喝一聲,領著一隊親衛朝一處衝擊,手中連連射箭。
「衝上去!」爾朱英完全的殺紅了眼,指揮著自己的五百重騎沖了上去。只是爾朱英的五百重騎,在這三百重騎面前,顯得是那麼的脆弱。只穿了重甲、而沒有帶馬鎧的騎兵,根本稱不上重騎兵!沒有任何防護的馬匹,在弩弓手和輕騎兵,弩箭和長矛的傷害下,不斷的倒地,一旦馬匹翻落,很快的長槍手就會攻擊來不及站穩的騎兵……hetubook.com.com
兩人踏入屋內,就見寬闊的正院里,臨時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靈堂,七口薄棺並排擺放在正院里,七名犧牲的軍士穿著整齊的新衣的並排躺在大廳上,面容、頭髮和露在外面的雙手也打點的非常整潔,神態安詳。
「將軍,怎麼辦?我們要上去嗎?」龔賀的副將小心的問。
一見高嚴連身上盔甲都沒卸下,就看來他們,不由激動的站了起來,「郡尉!」
「重騎兵!一個小縣城有了弩弓手,還有重騎兵!」龔賀在遠遠的趴在遠處不可置信的望著那些配合默契的重騎和弩弓手。要知道他們魏國號稱有八萬重騎,可也不過只是裝備了重甲的重騎兵而已。像高嚴那種給戰馬除了嘴巴、四肢和尾巴以外,全身都套上馬鎧的重騎兵,他們魏國也才兩萬五,他有多少?三百?什麼時候宋國這麼有錢了?一個小縣城就能裝備這麼多精兵?要知道像這麼一個重騎兵,都可以裝備一隊的步兵了。
很多將士見高嚴去傷兵,也跟著高嚴一起去了傷兵營,一走進裏面,眾人就覺得眼前就一亮,入目就是一片開闊的花園,綠樹成蔭,花團錦簇,樹下擺放了不少躺椅,許多傷勢較輕的人正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他們都已經洗漱乾淨,身上也換了寬鬆柔軟的白綢深衣,傷處也用白色的棉布包紮整齊。
高嚴和王直進家門的時候,兩人都有些愣怔,門口掛滿了白幔,門口輪值的兵丁一看到高嚴和王直,行禮道:「郡尉、王司馬!」
「受傷的沒什麼危險吧?」高嚴往傷兵營走去,和爾朱英作戰時的傷員,他們已經帶回來了,但是死了多少人還沒有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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