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留下守衛涿縣。」
高嚴緊緊的摟著妻子。
之後的兩天，高嚴就把兒子丟到了高威那邊去，專心陪著妻子，等到了出發那天半夜，明月還高高的掛在半空中，大軍就整頓完畢，高威一身盔甲，騎在戰馬上，瞄了一眼沉默的跟在自己身邊的次子，心中滿意，臉上還是聲色不動。
「但是我讓你生阿崧的時候，吃了這麼多苦。」這是高嚴最大的愧疚，讓皎皎在井裡生孩子，莫說皎皎了，就是尋常人家的婦人，都不曾吃那麼多苦。
「阿兄？」陸希原本心裏就有心事沒睡沉，翻了個身，隱隱覺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迷迷糊糊的抬頭，就見高嚴站在床前，陸希揉了揉眼睛，想要起身。
「不了，一會崧崧吃了奶，就該洗澡了。」陸希說。
「你這小畜生！」高威一向不是能輕言細語和兒子談心的溫柔父親，能緩聲勸上兒子幾句已經很不錯了，這會見兒子水油不進，氣得撈起一旁的馬鞭，「老子沒跟你商量！老子這是軍令！」
「快醒了。」陸希讓人每天紀錄阿崧吃喝拉撒的時間，培養他規律的作息，現在崧崧每天醒來的時辰已經很固定了，果然陸希話音一路，就聽到高崧崧吚吚嗚嗚的聲音。
施平頓了頓繼續道：「魏國這次損失也不小，長孫博戰死、長孫鷹被俘獲，宇文靖帶著殘部逃離，赤峰那劉將軍將兩萬魏軍精兵盡數殲滅，他們就算想反攻，也不會從來攻涿縣。」涿縣是跟羯族接壤的，而不是魏國。「郎君，你若是一心想留在薊州的話，和羯族一戰不可避免。」施平隱晦m.hetubook.com.com的提點了下高嚴，若是沒有軍功，他怎麼取代劉毅？
「你這臭小子！」高威踢翻了書案，「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的打算，什麼守衛涿縣，你他娘的就是想陪你媳婦！」
高嚴回到房裡的時候，陸希和阿崧都在睡覺，陸希讓人做了一個嬰兒床，平時阿崧就是睡在這小床上。母子兩人穿著同款式的寢衣，身上密密的覆著一條被子，右手露在了外面。高嚴就這麼站在，靜靜的看著兩人。
陸希也沒有繼續說話，她不是要求高嚴一定要去打仗，可她也不希望高嚴因為自己而做將來會後悔的事。
「郎君，二少君都是成了親，當父親的人了，什麼話對他慢慢說，他會聽的。」胡敬對氣呼呼的高威勸道。適才阿崧大哭，胡敬和幾個幕僚忙上前勸阻暴跳如雷的高威，又拉著高威去看孫子，才沒讓高威在這麼多人面前就抽高嚴。
胡敬笑道：「就是小事才讓他們夫妻自己解決嘛，少君也是大人了，郎君你還想管著他一輩子不成？」
「皎皎——」
胡敬對高威一口一個小畜生、牲口，早就淡定了，他遲疑的說道，「郎君，不如請二少女君勸勸二少君？」
「阿兄，崧崧像你，身體很健康。」陸希靠在高嚴的懷裡說。
「怎麼可能？他們這會還有什麼兵來打涿縣？」高威說，「你當守城的將士都是死人不成？」
「阿兄，我再決定嫁給你之前，耶耶就跟我說過，嫁給武人，就要接受長期的兩地分居。」陸希說。
高嚴沉默。
「是的，我不去。」高
和*圖*書嚴淡定的說，這一路北上，回來起碼要十一月了，皎皎身體不好，他怎麼放心離開這麼久？再說萬一魏軍再打涿縣怎麼辦？
「有這麼多下人在，崧崧的事，你就不要太費心了。」高嚴說。
良久后，高嚴說，「我把王直他們都留下，你有什麼事，就去找他們。」高嚴準備把自己的親衛全留下。
穆氏暗暗嘆了一口氣。
「阿兄，我身體真的沒什麼，你不用擔心。」陸希說，「阿兄，無論你做什麼事，我都會支持你的。」
「我不覺得受委屈，我夫君文武雙全，我兒子聰明可愛，親人和睦，這樣的生活，多少人指望不來，我有什麼好委屈的？」陸希說，「而且自成親以來，我們也一直在一起，這樣的生活，我要是還不滿足，都要遭天譴了。」
隨著出發的號角聲響起，大軍的浩浩蕩蕩的離去。
「我這幾天也舒服了很多，大夫說，這麼養下去，我們後年就可以再要小寶寶了。」陸希說著就感到換著自己的手緊了緊，陸希笑著抬頭，「阿兄，我身體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胡敬以為高威因高嚴不肯跟他去，遷怒於陸希，「郎君，我想以二少女君的深明大義，一定會勸二少君去的……」
「你再說一遍？」高威怒吼道。
「他還沒醒。」高嚴說。
高嚴不說話，施平的這些話，他都知道，說什麼羯族、魏國入侵，他都是推託父親的借口而已，他就是不想離開皎皎而已。打昌平是不得已，離得也近，可這一走，起碼要兩個多月，高嚴真怕了，他現在每天一合眼就是hetｕboｏk•cｏm•coｍ皎皎滿身血的那一幕，他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只想守著皎皎。
「也好。」高威想著次子也是當爹的人了，神色一動，「你派個人去和媳婦好好說下。」
高威沒說話。
高囧眉頭微皺，他也太沉溺於兒女情長了，夫妻什麼時候不能相守？何必這時候惺惺作態？
「他會聽個屁！」高威怒氣衝天，「這小畜生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聽過我的話了？」
說起媳婦，高威就想起孫子，他臉皮抽了抽，放緩了語氣說：「你看媳婦現在都沒事了，崧崧身體也建康，這裏兵源都補足了，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這可是難得立功的好機會，陛下都肯給高家這麼一個機會了，高威說什麼都不會允許兒子放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高嚴不敢拿妻子來冒險。
「你想到哪裡去了！」高威擺手，「我是想她身體不是不好嗎？這種小事還是算了。」高威可沒什麼紅顏禍水之類的想法，兒媳婦難道還能壓著兒子讓他不去不成？這全是那小畜生自己的選擇。
「你！」高威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總不能違抗皇命吧，最後他揚起馬鞭就往高嚴身上抽，「老子打死你這牲口！」高威氣得。
「我身為郡尉，守涿縣也是皇命。」高嚴不為所動。
「一會就睡了。」陸希臉上笑著，可眼底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幾分憂慮，大家都說的信誓旦旦，這次功勞就跟白撿的一樣，但可能嗎？不然也沒有那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話了，旁的不說，這麼冷的天氣，在北上都是滴水成冰的天氣，打仗哪m.hetubook.com.com
有那麼容易？希望阿兄能平安回來。
「因為他想去。」她說過，只要阿兄想做的事，她都會支持的。
「那是意外，雖然那時候痛了一點，可是有了崧崧我也滿足了。」陸希摟著高嚴的脖子，額頭抵著高嚴的額頭，「阿兄，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我就做好你常年不在家的準備了，你真的不用擔心我，也不用為了我而留下，但是你出去的時候，一定要記著我和崧崧還在家裡等你！」陸希認真的說，一雙瀲瀲的桃花眸水波盈盈。施祖翁說過，阿兄本來就是雄鷹，就應該讓他展翅飛翔，讓他留下，便是讓雄鷹變成金絲雀。
「大娘子，你再睡一會吧。」穆氏對站在窗前，專心聽著號角的陸希說。
「我吵醒你了？」高嚴沒讓陸希起身。
「我知道。」高嚴對自己身體還是很重視的，他還要陪著皎皎過一輩子。
「萬一魏軍再攻打涿縣怎麼辦？」
「大娘子，你為什麼——」穆氏想問陸希為什麼不留下高嚴，只要陸希開口留下他，郎君一定會留下的。
「再睡一會。」高嚴讓陸希靠在自己懷裡。
「郎君！」胡敬一看形勢不對，連忙上前阻止，同時高崧崧的哇哇大哭聲也響起。
施平見高嚴不為所動，輕嘆了一聲，看來還要讓大娘子來勸，不然郎君是不會想通的。
「我知道。」陸希點頭，「我也沒怎麼管，就陪他玩玩。」她也想養好身體，想起高嚴要在這麼冷的出去打仗，「阿兄，越北上就越冷吧？我給你的做的護膝什麼的你都帶上，我還讓人泡了藥酒，你睡前稍喝一口。」陸希殷殷囑咐道，武將身ｈｔｔｐs://ｗww•ｈetuboｏｋ.com•ｃoｍ上大部分都有宿疾，很多武將到了晚年，甚至都起不了身了，因為高嚴每次打仗回來，陸希都會讓他泡葯澡、吃藥膳，讓他運動過度的身體恢復。
「唯。」胡敬讓乳母抱起阿崧去找陸希。
這時候春暄也進來了，見到高嚴朝他屈身行了行禮后，就抱著阿崧出去了。
「嗯。」
「那就留一半下來。」高嚴低頭親了親陸希的額頭，「皎皎，你也別讓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陸希想了想，反正大家各退了一步，也就沒堅持，「阿兄，說不定就能辦崧崧的雙滿月酒了。」陸希說。
「沒有。」陸希看了一眼更漏，就慢慢的坐起了身體。
「不行。」陸希反對，「我要這麼多人幹什麼？留一個就夠了。」原本阿兄去打仗，陸希就夠提心弔膽的，還要把親衛都留下，他打仗的時候，誰來配合他？些親衛自高嚴來薊州時，就陪在他身邊早有默契，換了人能這麼配合他嗎？戰場上，失之毫釐就可能害死人命，「你也別讓我擔心。」
高嚴的書房裡，施平也在勸高嚴，「郎君，羯族三萬精兵經此一役不過只剩幾百殘部，這羯族汗王，去年因推行農桑政策，頗是得罪了幾個大首領，今年又有鬧蝗災，如今更是兵敗如山倒，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這次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且你們一路北上，也不會有羯軍會入侵涿縣。」這不是趕上來送死嗎？
提起陸琉，高嚴苦笑，若是先生還在，恐怕早就趕到涿縣來罵死他了！說不定都要把皎皎接走了，「皎皎，對不起，我讓你受委屈了。」
「是胡敬還是施祖翁跟你說了什麼？」高嚴瞭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