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這心裏也不好受，可是她也不敢說什麼。老太太抱著小孫女過來吃奶，孩子在孕期養得好，吃的很香。

方鐵樹一連打了十來下，手酸，把棍子給扔了。

方栩栩緊張地走過去，如同小螞蟻一般。

「我不會了！」方栩栩疼的直嚎，「不要打了，爸，我疼！」

方父和方母原本是鎮上供銷社的職工，因為生二胎，方母下崗。沒幾年，供銷社解散。方父便在街上開了一家服裝店，生意也算不錯。方栩栩回來時候，就發現家裡的妹妹有很多漂亮的裙子。

方栩栩默了一下，才小聲說道，「我不喜歡。」

表姑姑看在眼裡，安慰著，「嫂子，栩栩這麼可愛，將來會好的。」

沈秋實有時候放學會過來找她，給她帶些吃的。「栩栩，你在家好不好？」

他一走，方母的臉就沉下來了。

方栩栩低著頭，悶聲說道，「我考的不好。」

上個世紀，計劃生育開始執行時，許多想生男孩的家庭真是用盡了辦法。在D市東部，有一個小鎮坐落在山腳下。

「虎頭虎腦的，鐵樹（方父）你給換和*圖*書個名字吧，之前取得名字都不能用了。」

表姑姑噗嗤一下，「我哥叫鐵樹，女兒叫桃花，哪能這麼俗啊。」

「你過來，童童說你們今天考試了，她考了98分，你考多少了？」方鐵樹喝了一口酒問道。

方栩栩咬著嘴角也不敢說話，頭上嗡嗡地轉著。

沈秋實摸了摸她的頭，「你要聽話，姑父就會喜歡你的。」

方母揪著被面，看著女兒，煙圈漸漸發紅。她知道這個孩子未來的人生不會順了。

所謂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方父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嚷著，「你搞錯沒有？我的是兒子，怎麼變成了丫頭了。」

表姑姑也不推託，「我這大侄女長得漂亮。」她想了想，「栩栩如生，你們看叫栩栩如何？」

當護士告知，「18號床，女孩，8斤6兩。」

方栩栩什麼時候回到父母家的呢？她七歲那年，要入學了，舅媽在家和舅舅發了一通大火，吵得不可開交。

方父淡淡地瞥了一眼小丫頭，一點初為人發的喜悅都沒有。兒子變成了女兒，他整個人都失落落的。m.hetubook.com.com「一個丫頭隨便叫叫吧，門口的桃花長得不錯，要不叫桃花吧。」

方母生了孩子就睡過去了。她太累了，即使在睡去前，知道自己生個女兒，她也沒有辦法。

方栩栩回到那個家不至於沒飯吃，只是日子確實不好過。

她在這個家磨合了一個月終於去上學了，這是讓他最開心的。在學校，她可以見到自己的表哥沈秋實。

十個月後，方母又生了一個女兒。方父這回氣得把家裡的東西能砸的都砸了。老二生下來后，方父也不管，不過好在方母堅持，這個孩子便養在他們身邊，而方栩栩卻一直留在舅舅家生活了。方母每年都會交給哥哥一家一筆錢。好在在舅舅家她過得還算不錯。

半年後，方母懷上第二個孩子，方栩栩被送到舅舅家。自此開始了她父母不過問的日子。

方母想了想，「妹子，你讀書多要不你幫忙取一個？」

這裏的人一直深受養兒防老的思想影響著，因而家家戶戶幾乎都拚命想生一個男孩。

鎮上有一戶人家，姓方。

方母只想女兒和_圖_書不叫什麼花她就滿足了，一聽這個名字，就點頭贊成。再看方父，對於孩子的名字他本就想敷衍了事，這會兒有人幫他取，他也無所謂。「那就叫這個名吧，妹子，回頭你寫到紙上，改天我去上戶口。你們說說話，我去外面招呼。」

方鐵樹哄著眼，酒氣上來，越說越生氣，「我養你做什麼？」拿起牆邊的棍子就往方栩栩身上抽去。

表姑姑當時還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看到方栩栩喜歡的不行，方栩栩胖乎乎地揮著小膀子，討喜可愛極了。她問道，「嫂子，寶寶叫什麼名字？」

方母默了一下，聲音小小的，「你哥說叫桃花。」

一年級第一次考試，方栩栩考試不及格，考了一個48分。晚上她惴惴不安地回到家，看到方鐵樹就和老鼠看到貓一樣，縮著頭就往房間走。

「難不成讓我們養她一輩子？她親生父母都活著呢。栩栩要是在，我就帶著孩子走。」方栩栩第一次意識道自己是沒人要的。

方鐵樹扯下她的書包，「試卷呢？」他翻了翻，終於找到了那張被方栩栩折成手掌那麼大和-圖-書的試卷，「這張？」他慢慢打開。

方鐵樹怒氣上來，抬手就往她的頭髮啪啪兩個兩下子，「你怎麼就那麼笨？白瞎了那時候給你吃那麼多好東西。」

喝了酒的人哪裡顧及輕重啊。

方栩栩疼的站不起。方母被老二拉回來時，就看到大女兒躺在地上，她嚇得臉都白了，和丈夫大吵了一頓。

方栩栩從小對自己的父母都沒有什麼印象，一年見幾次父母，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方栩栩沒有出生時，相親鄰里都說方母懷的是一個男孩。方父也這麼以為，因而在那個物質還不是很豐富的年代，方父為了即將出世的「兒子」，一直努力奮鬥著，讓「兒子」在媽媽肚子里就享受著優質的待遇。

她一個當老師的表姑姑給她取得名字。方栩栩滿月的時候，奶奶堅持辦了一個滿月酒，人不多，不過親戚差不多都來了。

方栩栩一看他爸要打他了，趕緊就跑。這一跑又把方鐵樹給氣到了，大步跑過去把她逮住，拎著她的衣領，「跑？你這個死丫頭。我供你吃供你穿，還給你錢念書，你就考這個分數給我？」他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說著，就開始往方栩栩身上打去。

「什麼？」方鐵樹重重地放下杯酒杯，「你給我過來。」

「我只能替這孩子祈求了。」出生一個月她爸都沒有抱過一下，以後指望什麼呢。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咽下去。

護士也懶得理會他。

「48？！」方鐵樹看著那鮮紅的數字，大喊道，「你就考了48分？48，你是咒我早點死嗎？」

不過孩子最終沒有叫桃花。

方家第一個孩子出生時，讓原本一直歡樂的家庭瞬間盈滿了不甘、抱怨。這個孩子就是方栩栩。

方栩栩低著頭，「不是的。」

方父呵呵一笑，「一個名字而已，隨便叫叫。」

醒來之後，方父坐在床邊，沉著臉一聲不吭。

方父不得已把方栩栩接回了家。臨走那天，只有她舅家的表哥拉著她的手，悄悄對她說，「栩栩，這個餅乾給你。姑父要是不給你吃飯，你吃這個。」

方鐵樹坐在板凳上，一腳翹在長條板凳上。八仙桌上擺著白酒，還有花生米。

方栩栩沒有說話，她想說，她想回去。可是她沒有勇氣說，她知道舅媽是不會讓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