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一個認識他的人，他姓駱，叫駱春軍，遷馬縣人。前天剛到燕陽的，在碧水新城工地打工，不過還沒開始幹活，我找到的這個是他老鄉，我們快到六院了，韓大，你在哪兒。」

「龐主任，千萬別誤會，我沒威脅您的意思，我是闡述一個事實。我剛參加工作沒幾個月，我家剛買房背幾百萬房貸，我卡里就4000塊錢，救人要緊，不夠的部分您能不能再幫著想想辦法。」

「什麼事，找誰？」

下午剛跟准女友保證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韓朝陽可不敢再招蜂引蝶，回頭道：「走訪詢問，又不是去抓嫌犯，不會有什麼事，你和欣宜再翻翻外來人口台賬，再在微信群里問問，有什麼消息及時聯繫。」

……

這混蛋，不是跑就是躲起來了。

老宋順手打開燈，正準備叫老闆，結果發現老闆床位空蕩蕩的。

大晚上去哪兒找，韓朝陽暗嘆口氣，摘下帽子問：「微信群里有沒有消息？」

再走樣也走不到哪兒去，病人應該不是租住在朝陽村和陽觀村。

巡邏車全出去了，韓朝陽掀開蓋板走進辦公區，打開抽屜取出警車鑰匙，從接警台上拿起大檐帽，頭也不回地說：「我去附近幾個工地問問。」

這不是小病，估計沒三五萬出不了院。

「夏老闆電話多少。」

韓朝陽急忙關燈歇火，拔出鑰匙鎖上車門再次跑到六院急診中心。

夏雲奎哪裡敢去，故作淡定地說：「韓警官，我這邊有事，走不開，我幫你聯繫他家裡人，一聯繫上就給你打電話。」

「沒有，擔心沒人看群，曉斌他們還發了幾十個紅包。」

刷完卡，墊上錢，小跑著回和_圖_書到警務室，剛拉開玻璃門，鄭欣宜便抬頭道：「韓大，我們仔仔細細查過兩遍外來人口台賬，可以確定這個病人不住在我們警務室轄區。」

「你們不管？」

韓朝陽終於松下口氣，把他請到醫生辦公室。

「我知道，夏老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請你過來一趟，畢竟他是你的工人，同時請你儘快聯繫他的親屬。」

韓朝陽不想也不能為難這麼一個老實人，邊同盧丫頭一起帶著他往電梯走，邊說道：「先去看看，先確認下到底是不是你們老鄉。」

「是！」

韓朝陽可不想自己的血汗錢打水漂，邊跟著龐主任往收費處走，邊說道：「龐主任，小盧有我手機號，病人醒過來之後麻煩您讓小盧給我打個電話。」

「沒問題，先交錢吧。」

李曉斌和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民工剛到，民工一下車就用帶著濃濃口音的普通話問：「春軍在哪兒，他現在怎麼樣，嚴不嚴重？」

「夏老闆嗎，我姓韓，叫韓朝陽，我是花園街派出所民警，你手下的工人駱春軍晚上出來買葯時病倒在河濱路上，群眾打110報警，我把他送到了市六院，檢查剛做完，人正在重症監護室，醫生說是糖尿病引發的腦梗塞，腦梗塞又引發胃出血……」

「剛才還在呢，是不是去廁所了。」

「曉斌，有消息？」

「那是你們的事，曉斌，給長生、俊峰他們打電話，多叫點人過來。」

「不是不管，是不該我們管，不是我們的責任。」

「夏老闆……」

「姓夏，叫夏雲奎，也是遷馬縣的，他手下就三個西川人，其他全是老鄉。」

情況很明了，病人暫和_圖_書時沒生命危險，但停止治療就會有生命危險。

「旭成呢？」

不知道沒關係，關鍵你不僅知道而且人是你送到醫院的！

盧丫頭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門邊，不等韓朝陽開口便機關槍似的說：「你是病人親屬，他剛轉到重症病房，我先帶你去看看，看完一起去補辦手續，我們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我剛回警務室，我馬上過去。」

腦梗塞，腦子裡的病，腦血管被塞住了，一聽就知道很嚴重，萬一醒不過來怎麼辦。而且看病是要花錢的，警察讓去醫院幹什麼，不就是想讓去交錢么。

「宋師傅，你們老闆姓什麼，就是帶你們幹活的老闆。」

張貝貝猛地站起身，急切地問：「韓大，你一個人去？」

「樓上第二間。」

「好吧。」

「韓警官，正在打混凝土呢，現在不能停！」

「我手機里有。」

這位姓宋的鋼筋工百分之百肯定病人是駱春軍，是承包碧水新城3號和4號樓鋼筋工活的包工頭從老家找來的。昨天剛到，今天工地澆混凝土，所以沒幹活兒，晚飯時說難受，說出來買葯，結果「買到」醫院來了。

「宋師傅，你們夏老闆住在哪兒？」

擔心他在外面看不清楚，盧丫頭讓他進重症監護病房。

「二貴，夏老闆呢？」

韓朝陽掏出警務通邊往樓下走，邊撥打起包工頭的手機，果不其然，那傢伙真關了機。

「您好，請問這裏誰負責，項目經理是誰？」韓朝陽跑到用扣件固定的鋼管護欄前，掏出手電筒照著下面的管理人員問。

謝天謝地，總算找到認識病人的人了！

報銷油錢麻煩，車況又不好，而且後面連座椅都ｈeｔu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沒有，所以這輛麵包警車平時極少開。韓朝陽打開車門爬上副駕駛，剛系好安全帶、點著引擎、打開警燈，手機突然響了，李曉斌打來的。

「警察同志，我們這兒是分包的，他負責鋼筋，我們負責立模板負責打混凝土，要不你去辦公室問問劉工。」

「我不是他親屬，我們是一起幹活兒的，我也是昨天剛認識他的。」

老宋意識到他們是要去找老闆，是想讓自己帶路，儘管不想得罪老闆，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哪一間。」

韓朝陽和李曉斌跳下車，順著鐵梯子爬上活動房二樓。

韓朝陽乾脆用他的手機撥打過去，等了大概十秒鐘，電話通了，只聽見那邊呵欠連天地問：「老宋，什麼事？」

「如果是照片上的肯定錯不了，我跟他一個宿舍，晚上還一起吃過飯。」

韓朝陽猛然想起這不是自己轄區，但形勢逼人前，實在顧不上那麼多，冷冷地說：「劉工，我不光要查你們工地工人的身份證居住證，還要向我們花園街道辦事處彙報。人命關天，我就不信街道領導會坐視不理。」

能掛電話就有可能跑，這樣的事不是沒發生過，韓朝陽越想越窩火，立馬道：「宋師傅，走，一起去你們工地。」

「夏老闆，夏老闆，你在聽嗎？」

韓朝陽意識到不採取點非常手段他們會繼續護著夏雲奎，而找不到夏雲奎又很難在短時間內聯繫上病人的親屬，更重要的是醫院那邊正等著上錢呢。

「小韓，你這話什麼意思？」

「夏雲奎手下的人，你應該找夏雲奎。」

找到總承包在這兒值班的劉工，介紹完情況。

「旭成在河濱路打聽，曉斌在沿河公園和圖書，長生在陽觀村警務室和程新會一起查陽觀村的外來人員台賬，我剛打電話問過，他們說從照片上看沒這個人，但照片都有點走樣，他們也不敢確定到底有沒有這個人。」

「我是花園街派出所民警韓朝陽，你們工地有工人在醫院急救，既沒人去交錢，也沒人去護理。我聯繫過夏雲奎，他不僅不去，現在甚至避而不見，甚至關機不接我電話。」

韓朝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暗想師傅他老人家在會怎麼辦，答案幾乎不用去刻意想，顧爺爺會毫不猶豫自掏腰包先把醫藥費墊上。

人命關天，不能見死不救。

小警察想找事，劉工反應過來，也掏出手機，一邊翻找電話號碼一邊針鋒相對地說：「韓警官，我們錢總認識你們分局洪副局長，你們派出所的楊警長下午還來過。」

你們是沒什麼責任，但這個做法不對！

「在，韓警官，他這是生病，本來就有病，不是工傷事故，也不是倒在我們工地。」

只是工友，而且是剛認識的工友，沒有讓人家掏錢的道理。

韓朝陽不是沒同情心，更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而是人窮志短、底氣不足，遇到這種事又不能給師傅打電話，乾脆咬咬牙坐下道：「龐主任，人是我送來的，也是您收治的，我們現在可以算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如果見死不救，我倆肯定會一起倒霉。」

這小子，真墊錢！

龐主任緊盯著他雙眼看了十來秒鐘，起身道：「4000就4000，你先去交4000，不夠我想辦法，交完錢之後趕緊去查有沒有人認識他，趕緊想辦法聯繫親屬。」

開巡邏車趕到碧水新城工地，施工現場燈火通明，送商品混凝土大車在外ｈtｔｐs://m•heｔuboｏk.ｃom.ｃｏm面排隊，裏面的送漿泵車伸出長長的臂，把混凝土輸送到偌大的基礎里澆灌。十幾個工人戴著安全帽在下面幹活，振動泵嗡嗡作響，兩個戴著藍色安全帽的管理人員在邊上指揮。

「我以前也沒見過。」幫不上忙，張貝貝覺得很遺憾，連說話聲音都比平時低幾個分貝。

腦梗塞，還胃出血，人神志不清，正在重症監護室！

韓朝陽掏出警務通，冷冷地說：「劉工，現在至少可確定你們工地有工人沒辦居住證，有一個就可能有兩個，請在下面幹活的師傅全上來，我要查一下他們的身份證居住證。」

劉工用自己的手機試著撥打夏雲奎電話，結果一樣沒打通，一臉無奈地說：「韓警官，如果人倒在工地，哪怕不是工傷事故我們都有義務管，但你說的這個駱春軍不是。夏雲奎避而不見做得是不對，但也能理解，出來干工程最怕遇到這種事。」

這混蛋，這邊話沒說完他居然把電話掛了！

「劉工，這麼說你們也不管？」

幾個工人坐起身，透過蚊帳很茫然的看著三人。

如果人死在醫院，人家的親屬不僅會找醫院也會找公安局，如果鬧上網，如果媒體介入，社會輿論肯定是一邊倒，「最帥警察」會在一夜之間變成鐵石心腸、見死不救的「黑心警察」！

夏雲奎跟駱春軍並不熟，是人託人找來的，壓根兒不知道駱春軍有病，晚上吃飯時以為他感冒了，以為他水土不服，想到這個病要花不少錢，想到不管怎麼說人是他找來的頓時懵了。

包工頭跟工人們一樣住，活動房是用型材和彩鋼板焊接鉚接的，沒裝空調，裏面特別熱，不僅悶熱無比而且味道也很刺鼻。

「大門左邊第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