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銷售，這是頂風作案！」每年這個時候，上上下下對煙花爆竹銷售管控得多嚴，偷偷摸摸運輸、銷售的情況有，敢光明正大運輸銷售的真不多，甚至沒聽說過，韓朝陽覺得很不可思議。
「什麼事？」
「你這是幹辦事員的活兒，操著領導的心。」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人為了點錢什麼招都想得出來，讓我們防不勝防。」
「只要能打動他，他自然而然會幫我們。」
老人家不想三天兩頭被一幫混混騷擾，哽咽地說：「名片我留著，如果那幫討債鬼再來，就讓我老伴出去給你打電話。」
「哦，想起來了。」老人家依然站在門邊，絲毫沒請二人進去意思，甚至直言不諱地說：「你們是為那個小畜生來的吧，我早上跟花園街派出所的人說得很清楚，我沒他那個兒子，他也沒我這個老子，早跟他斷絕了父子關係，不知道他在哪兒，你們問我也不知道。」
門口搭了一個棚子，圍了一個小院兒，老唐敲敲虛隱著的門，喊道：「家裡有人嗎，我是新園街派出所的！」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有困難找警察嘛。」老唐沒進屋，反而轉身道：「警民聯繫卡您收好，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我們先去社區辦點事，有時間再來看您，過幾天來給您拜年。」
「這樣的人最容易走極端，搞不好真會報復社會！」
老人家遲疑了好一會兒，吟著淚說：「謝謝了，那就麻煩你了wｗｗ•heｔｕbｏok.com•cｏm。」
「不是你想的那樣。」老唐跟站在醫院保安室門口的老錢舉手打了個招呼，解釋道：「昨天查獲的是有證的銷售點，經營戶……也就是銷售煙花爆竹的老闆，嫌從正規渠道進貨利潤不夠高，見這幾天銷量挺大、生意不錯就從非法渠道補貨，跟那些專賣店以次充好、銷售假冒偽劣產品差不多。」
……
哀莫大於心死。
徐愛民家住在不知道倒閉了多少年的燕東機械二廠宿舍區，像校舍似的幾排二層磚樓，房改時賣給了廠里的老職工，多的一家兩三間，少的一家只有一間。樓齡可能超過四十年，機械廠倒閉之後也沒單位或個人修繕，看上去比527廠家屬院老舊。
「這當然跟您沒關係，他是成年人，要對自己所做的事負責。」老唐從褲兜里掏出一張警民聯繫卡，遞上去很認真很誠懇地說：「徐大伯，我沒別的意思，我是擔心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專門替人討債的人會來騷擾您。眼看就要過年了，那些討債的傢伙很可能會來，這上面有我的手機號，如果他們再來，您給我打電話。」
「我……我送送你們。」
黃瑩也意識到對這件事太過敏感，苦笑道：「好吧，從現在開始不看了，眼不見為凈。」
「這就對了嗎，」老唐攙扶著他胳膊，開始噓寒問暖：「對了，再過幾天就過年，有沒有準備點年貨？」
「所以說必須和-圖-書儘快捉拿歸案。」
「去了，剛回來。」韓朝陽跟老唐打了個招呼，沒急著進警務室，站在警車舉著手機道：「昨天不是說過么，這種事是關心則亂，什麼都不做最好，要相信組織。」
韓朝陽反應過來，輕嘆道：「手法夠高明的！」
韓朝陽佩服地五體投地，由衷地說：「唐警長，今天沒白跟你一起出來，受益匪淺，我又學了一招。」
政委沒提網上輿論的事，韓朝陽也不好意思問，事實上這種事問了反而不好。回警務室的路上，一個勁兒提醒自己要保持平常心。
關注政府網站的群眾並不多，一線民警平時忙得焦頭爛額，連上網的時間都沒有，更不會去關心那些。
示意輕重緩急，老唐不假思索地說：「走，先去徐愛民家，我陪你去，桃源社區我比你熟。」
「過年嘛，總得有點準備。」老唐掀開帘子探頭往裡看了看，不緩不慢地說：「我等會兒正好要去社區，順便幫您問問民政部門對您這樣的家庭有沒有補助。往年都有，今年也應該有，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雖然不值幾個錢，但也夠您和阿姨吃一段時間。」
老人家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老唐沒再問徐愛民的下落，而是關心起他和老伴會不會被討債鬼騷擾。
「你別勸，勸也沒用，他是他，我是我，各過各的，」老人家深吸口氣，氣呼呼地說：「他在外面犯了事，你們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別說抓起坐牢，就是槍和-圖-書斃我也不帶去收屍的！」
老唐摘下帽子，憂心忡忡地說：「什麼受益匪淺，要不是花園街派出所管控的那個戴力實失蹤失聯，我都不知道徐為民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不知道經常有不三不四的人來騷擾老徐。眼看就要過年，那幫傢伙肯定還會來，如果不堪其擾，一氣之下豁出去跟他們拚命，後果不堪設想！」
老唐對此一無所知，迎出來道：「朝陽，下午忙不忙？」
老唐又留下一張警民聯繫卡，說走就走。
「煙花爆竹不是其它東西，質量不過關的過幾天燃放時很容易造成事故，我正好要去桃源社區，走，一起去那些銷售點看看。」
韓朝陽自始至終沒開口，就這麼和老唐一起走出小院，幫著帶上門，隨即鑽進警車。
「徐大伯，您不記得我了，我是新園街派出所的唐宗方，去年清理戶籍時你家登記的門牌號不對，是我幫您把戶口簿帶到所里換的。」
韓朝陽很同情甚至理解老人家的心情，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老唐又問道：「徐大伯，聽說他在外面借了不少錢？」
「管，我唐宗方說到做好。」
「我也很願意相信組織，可是輿論出來了，監測輿情的部門不可能沒看到，到現在一點反應沒有，這也太反常了！」
「我想用一下車，桃源社區和新民社區有幾個煙花爆竹銷售點，不去看看不放心。」老唐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又補充道：「所里昨天又查獲一起非法運輸、銷售煙花爆竹的heｔｕｂｏok•ｃoｍ•ｃｏm，不是偷偷銷售，是光明正大的銷售。鮑所讓我們去各自轄區的銷售點查查，看有沒有類似情況發生。」
「好咧，我們進來了。」
「別別別，千萬別。」
韓朝陽一邊招呼他上車，一邊介紹花園街派出所管控的監視居住人員失蹤失聯的情況。老唐大吃一驚，不無擔憂地說：「嫌疑人不作案好說，如果在潛逃期間再次作案，劉所和負責管控的民警就麻煩大了！」
黃瑩卻很難保持淡定，又忙裡偷閒打來電話。
韓朝陽同樣沒想到老唐會以此為突破口，正暗嘆姜還是老的辣，老人家竟俯身從帘子里摸出一把菜刀，陰沉臉說：「我家沒電話，有你手機號也沒用。那些討債鬼來就來吧，又不是沒來過，我有這個，我都這把年紀還能怕他們，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你們派出所真管？」
「有什麼好準備的。」
「有人，門沒鎖。」
老唐嚇一跳，急忙走上去小心翼翼搶過菜刀，循循善誘地說：「徐大伯，剛才您不是說了嗎，早跟徐愛民斷絕父子關係了，他在外面不管欠多少錢也跟您沒關係，誰敢私闖民宅，誰敢來騷擾您和阿姨就違反了治安處罰法，如果敢暴力催討就是刑事犯罪，我們公安絕不會坐視不理，只要您老一個電話，他們來一個我就拘一個！」
「只能這樣，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別送了，您老留步，警民聯繫卡收好了，要不我再給您一張。」
「你有沒有去分局？」
「hｅtｕｂook.com•ｃom這就對了嘛，我得幹活了，有什麼事晚上回宿舍說。」
「你去桃源幹嘛？」老唐扶著車門問。
一個額頭上全是皺紋，臉上全是老人斑，看上去至少有七十歲的老人掀開破舊的布簾，緊盯著老唐問：「派出所的，早上不是來過嗎，又來幹什麼？」
老伴身體不好，老兩口那點退休金只夠看病，家裡確實困難。
能看得出來，眼前這位老人對他兒子是徹底不抱任何希望了。
徐愛民父母有兩間房，在第二排一樓最左側。
「也行。」
「從局裡回來的路上，我又打電話問過吳偉，吳偉說所里現在是人心惶惶。」韓朝陽扶著方向盤，凝重地說：「嫌疑人有病，慢性腎炎，病情還挺嚴重。腎病最不好治，醫療費用很高，嫌疑人窮的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而且沒人管沒人問，哪有錢去看病，得了這病沒錢就沒命，很難說他會不會破罐子破摔。」
「徐大伯，我知道徐為民不學好，而且累教不改，讓您老寒心了。不過父子關係不是說斷絕就能斷絕的，就算能斷絕父子關係，血緣關係也斷不了。不管怎麼說他是您兒子，您也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能洗心革面，我覺得您還是給他一個機會。」
……
「冤有頭債有主，不管他在外面欠多少債，跟我沒關係。」
老唐一邊示意開車，一邊嘆道：「老徐可能真不知道徐為民下落，就算知道現在問他也不一定會說。欲速則不達，還是先做做工作，看能不能把他的心捂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