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事還去派出所，你當我不敢去。」
韓朝陽頭一次遇上這樣的「老賊」，把編織袋往車斗里一扔，輕輕推推車，發現剎車顯然有問題，停得並不穩，禁不住笑道：「夠不著！夠不著怎麼不回去拿梯子？你這破車一點都不穩，而且站上面也只是勉強夠到，萬一摔下來怎麼辦，你這老骨頭經得住摔嗎？」
「不找你兒子我還能找誰，跟你說，我說得通嗎？」
不等康海根開口，顧爺爺就忍不住笑道：「陳潔帶小孫去宿舍了，先讓他把行李放下。小夥子不錯，挺精神，老家在漳曲，跟你一樣是獨生子女，父親是醫生，母親在企業上班，家庭條件還可以。他是真喜歡當警察，不然不會上七年警校，這樣的小夥子工作起來有幹勁兒。」
韓朝陽，這個名字很耳熟。
昨天接到過通知，韓朝陽並不意外，追問道：「人呢？」
「我說的，說不撿就不撿。」
「別人不合適，我怎麼就合適了，」說到這裏，韓朝陽猛然反應過來：「明白了，師傅，您乾脆再收個徒弟得了，反正您現在又沒別的事。」
小警察也是一番好心，老爺子咧嘴笑道：「下次不爬了。」
「抓賊還能被賴上？」
「崔主任，我韓朝陽啊，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六隊周春申兒子的電話，老大老二隨便，只要聯繫上一個就行。沒出什麼事，他在我邊上抽煙呢，我在高鐵站工地南門，就想跟他家老大聊聊……」
「師傅，你了解得挺清楚和圖書！」
「有什麼說不通的，我周春申最講理。」
「別送，我忙，你也不閑。」
「康所，您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的？」
韓朝陽意識到再說也是白說，乾脆掏出手機，當著他面撥通村幹部電話。
韓朝陽示意在工地執勤的臭小子們別再看熱鬧，幫老爺子撿起「作案」用的編織袋，帶著他走到一輛銹跡斑斑的三輪車前，回頭說問：「是從這兒翻牆進去的？」
「這又什麼丟人的，我撿破爛又不是一天兩天，再說撿破爛的人多啦。」
「不行不行，我一個本科生哪能當研究生的師傅！」韓朝陽覺得這太荒唐，又苦著臉強調道：「他不光學歷比我高，年齡也比我大，而且他上了七年警校，比我專業，讓我當師傅，這不是讓我出洋相，等著看我笑話嘛！」
孫國康一時間沒能把韓朝陽與網上很火的燕陽最帥警察聯繫起來，但上了七年警校比誰都清楚上下級關係的重要性，連忙立正敬禮：「韓大好，實習民警孫國康前來報到，請韓大指示！」
「剛開始考的大專，然後念本科，後來又考研，二十七八歲參加工作很正常。」
「不站上面夠不著。」
「別別別，別打了，別找我家仁山，說不撿就不撿，中午的菜還沒買，我先去菜場了。」
「怎麼就不可能，不是跟你們開玩笑，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萬一遇上個胡攪蠻纏的真會很麻煩。」
「你學歷沒他高，我學歷就比他高？」康海根反問了一句，循循和-圖-書善誘地說：「像小孫這樣的高學歷民警，所里是第一次遇到，劉所和教導員覺得讓誰帶都不合適，就你最合適。」
「下次不爬牆就沒事了？」韓朝陽反問了一句，經得住他雙眼道：「周春申，你可能對我不太熟悉，我對你很了解，我認識你家老二，認識你閨女，他們都挺孝順的，而且你有幾間老房子，租給人家一年能收不少租金，有農保，上了合作醫療，又能收租金，肯定還存了不少私房錢，至於出來撿破爛，至於跑人工地來偷東西嗎？」
「好，再見。」
「好，我送送。」
「給你送人的，」康海根探頭看看馬路對面，笑道：「這次我們所里分來兩個新民警，一個安排在社區隊實習，一個安排到你們警務區。」
「什麼態度？」
顧爺爺笑道：「我退休了，哪有退休民警帶在職民警的？」
顧爺爺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參加工作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肯定比剛參加工作的新同志強點，而且讓你帶徒弟是劉所乃至局領導對你的信任。」
「三人行必有我師，你有很多方面我也要學習，你怎麼就不能當小孫的師傅？」
「講理還跑翻牆跑人家工地去撿東西？」
「歡迎歡迎。」韓朝陽回了個禮，又放下胳膊跟他握了個手。
回到警務室，沒看到陳潔，反而見康海根和顧爺爺站在接警台前談笑風生。
「孫國康同志，韓大就是劉所和許教導員幫你請的師傅，還是那句話，韓大會認真教，希望和圖書你能認真學。」
這下輪到孫國康傻眼了，暗想有沒有搞錯，師傅不應該是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的老民警嗎，眼前這麼位不僅不老，甚至一看就知道年齡比自己小，而且長得像個小白臉，怎麼能當師傅！
老爺子急了，扔掉煙頭拉著韓朝陽胳膊：「找我仁山幹嘛，他要上班！有什麼事你跟我說！」
「小孫，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分局指揮中心民警、中山路警務區警長兼分局義務治安巡邏大隊長韓朝陽同志，從現在開始你就在警務區實習，服從韓大的命令，聽韓大指揮。」
「明白，您慢點。」
「我們剛才聊過，對了，他跟小吳一樣沒女朋友。警校什麼都好就是女孩子少，二十七八歲都沒談，搞不好又是一個老大難。」
韓朝陽樂了，想想又問道：「康所，剛來的這位怎麼上七年警校？」
「以後不撿了行不行？」
送到花園街派出所，所里一樣拿他們沒轍。
「有什麼好奇怪的，也就我們分局本科生多一點，區里其它單位今年招錄的公務員大多是研究生，前幾天聽我愛人說，她們銀行的櫃員現在都是研究生。」康海根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朝陽，劉所和教導員想請你幫幫忙，幫著帶帶小孫。這件事局領導知道，局領導也很支持。」
康海根很想看看這麼安排會是一個什麼結果，見孫國康跟著陳潔小跑著穿過馬路，立馬走到門邊。
擺明了睜著眼睛說瞎話！
……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眼前這位https://www.hetubook.com.com快七十的老爺子擺明了想靠工地吃工地，家住陽觀六組，撿破爛撿到工地里來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並且只是「作案未遂」，不能對其採取強制措施，甚至連跟他說話都不能大聲，萬一被嚇出什麼病，往地上一趟這個麻煩可就大了。
韓朝陽只能姑且相信，舉著手機道：「周春申，我相信你一次，今天先不找你兒子。如果再有下次，再被人家抓到現行，你就推上三輪車跟我去派出所，讓你兒子去所里接你。」
康海根可不管他怎麼想，掏出手機看看時間，隨即轉身道：「韓大，我就把小孫交給你了。今天我值班，不能離開太久，先走一步，有什麼打電話。」
撿破爛的人是不少，陽光村就有五六個，如果把租住在村裡的收破爛的人算上，估計有十幾二十個。
「研究生，這麼說是個碩士！」
朝陽村拆遷，他們一擁而上，剛開始撿能賣錢的東西，到最後連磚頭瓦片和能當柴火燒的東西都撿，如果只是撿就算了，畢竟這也是廢品利用的一種方式，但撿著撿著變成偷就不對了，不誇張地說義務治安巡邏隊前段時間在朝陽村拆遷工地24小時巡邏就是防他們的。
「讓我當師傅，其實是想讓我當師兄。」
「有廢品人家不會賣，如果只是想進去看看為什麼翻牆？」韓朝陽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到了這個歲數你是百無禁忌，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但你不是何慶海那樣的老光棍，你有兒子有女h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兒，有孫子孫女和外孫，如果我把你帶到所里關兩天，你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以後怎麼抬頭見人！」
韓朝陽忍俊不禁地說：「讓我帶新人，有沒有搞錯，我還是新人呢！」
「嗯，我是想進去看看。」老爺子一點不擔心會被公安處理，竟掏出煙自顧自的點上了。
「站三輪車上面爬牆的？」
韓朝陽拉開警車門，一邊招呼他上車，一邊喊道：「小郁，我們先回去了，你們幾個以後留點神，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要等翻牆的人安全著地之後再上去。安全第一，萬一把翻牆的人嚇著摔下來，摔斷胳膊腿，到時候不但沒功勞沒苦勞，很可能還會被人家賴上。」
韓朝陽對他這樣的人太了解不過，包括他在內的許多周圍的村民，根本不認為去工地偷廢鋼筋頭之類的東西犯法，真正值錢的東西他們也不敢偷，只是想偷點小東西賣錢補貼家用。
「不撿了，你說的？」
「誰偷東西了，我就是進去看看有沒有廢品！」
韓朝陽正在處理的不僅不是什麼大案，而且被逮了個正著的嫌疑人還是個轄區居民！
目送走陽觀村六隊的「老賊」，一起出警的小康禁不住笑了。
劉所和局領導就是這麼考慮的，讓在警校表現不錯的孫國康來中山路警務區實習，拜韓朝陽為師傅，事實上是想讓孫國康這個好苗子跟韓朝陽之前一樣接受接受顧爺爺的熏陶，同時也有以此磨磨孫國康的銳氣，讓他知道光有高學歷沒用，必須有能力並且能幹出成績才會被重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