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一個標準間，能不能住下是他們的事，開完房間給他們叫點外賣，吃不吃也是他們的事。」
陶總跟胡松平打了很多年交道，雖然胡松平在私生活上很不檢點，而且好賭。但有工程還是先想到他，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他夠義氣，想到他確實很倒霉，冷不丁來了句：「明天我再跟錢總他們說說，看看公司能不能幫你們分攤點。」
「死者的愛人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婦女，這會正在連夜往燕陽趕，但趕過來之後肯定一切都聽她兒子的，她兒子又不太信任三建公司，我們出面做工作也不太合適。我感覺這件事想解決，最終還得走法律途徑。」
小夥子確實不錯，不然他的同學們不可能大半夜陪他來，韓朝陽最見不得生離死別，並且善後本來就是三建公司的工作，沒再陪他們去六院太平間，而是坐在警務室里等消息。
「好吧，我先問問。」
「可能是擔心賠償到不了位，這種事你知道的，有沒有屍體在完全不一樣。」吳俊峰探頭看看正在勸慰徐軍的幾個大學生，神神叨叨地說：「他那幾個同學全不是省油的燈，人不到主意不少，不讓把遺體送殯儀館，不同意火化，就是他那些同學提ｈttｐs://m.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ｍ出來的。」
「反扒經費主要來自工程指揮部，拿了人家的錢就幫人家幹活。」韓朝陽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次拿起手機撥打張貝貝的號碼。
胡松平不想因為這事讓跟著一起幹活的小包工頭們寒心，低聲問：「你能出多少？」
「你幫民工上的是意外險，意外險是指被保險人因遭受意外傷害造成的死亡、殘疾、醫療費用支出或暫時喪失勞動能力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險種。必須是外來的、突發的、非本意、非疾病的突發事件致使身體受到的傷害或身故，既然醫院的CT報告和死亡證明顯示那個民工死於腦溢血，那就是非意外導致死亡，不屬於保險責任範圍內，肯定不予理賠。」
「三建公司的人怎麼說？」
姜建興愣住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韓警官，我姜建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主要是那孩子怎麼說也說不通。」
蔣曉敏糊塗了，禁不住問：「韓大，哪有你這樣當和事佬的？」
與此同時，胡松平正在朝陽橋西邊的一家咖啡館里，一邊同陶總、楊前進喝茶一邊給去年幫他打過官司的楊律師打電話。
「好，我把段律師的手機m.hetubook.com.com號發給你。」
韓朝陽放下對講機沉思片刻，拿起手機撥通三建公司負責善後的姜建興的電話。
楊前進豈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苦著臉道：「胡總，我手下的人出事，我是應該負責，但這個工程做下來能賺多少錢你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剛給兒子買了房，沒那麼多錢。讓我一個人出，我真出不起。」
律師解釋的很清楚，胡松平怎麼也沒想到幫民工上的保險居然沒用。
「怎麼以前可以，現在不行？」
「這個好辦，聽俊峰說徐軍挺信任醫生的，我可以請醫護人員把段律師介紹給他。」
「韓大，徐軍不同意把他爸的遺體送殯儀館，說死因沒搞清楚之前不能火化。」
「我就在警務室，沒走遠。」韓朝陽抬頭看看蔣曉敏，緊握著手機提醒道：「姜經理，你是負責善後的，不是來激化矛盾的。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徐軍還是個孩子，你跟他說太多沒用。而且他父親剛走，正悲痛欲絕，現在要做的是安撫，要讓人家感受到你們施工單位不但沒撒手不管，而且富有人情味。」
「胡老闆，真沒什麼可是，因為就算以前的做法行得通，保險公司也不會賠。」
「他爸是https://m•heｔubｏｏｋ.coｍ.ｃｏｍ突發腦溢血死的，死因很清楚，而且已經認定屬於工傷，他不同意又有什麼意義？」韓朝陽舉著對講機不解地問。
「沒事我能給你打電話？」韓朝陽反問了一句，介紹起晚上發生的一切，隨即補充道：「你不是認識段律師嗎，可以幫段律師介紹個業務。」
等了大約十幾秒鐘，電話那頭傳來張貝貝的聲音：「韓大隊長，這麼晚了，有什麼指示？」
以後還要干三建公司的活兒，胡松平不想得罪財神爺，乾脆轉身道：「老楊，我們當時的合同是怎麼簽的？」
「勞動局的認定跟保險公司的認定是兩碼事……」
胡松平抬頭看看陶總，又回頭看看楊前進，緊握手機問：「怎麼就行不通了？」
「對方要打官司？」張貝貝反應過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那一套現在真行不通了。」
「可是……」
「在附近找個酒店開個房間沒問題，關鍵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來了七八個同學。」
「說不通就暫時不說，工作留著慢慢做，先找個地方安排他住下。」
「別開玩笑了，你是既是社區領導也是我嫂子，我哪敢指示你？」
楊律師耐心地解釋道：「建築施工人員團體意外傷害保險以ｍ•ｈe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前的普遍做法是被保險人在保險期限內意外身故后，施工單位向其近親屬支付賠償時，要求近親屬轉讓受益權。然後施工單位再持受益權轉讓的書面材料，向保險公司主張保險金，保險公司在此情況下將保險金支付給你們施工單位。但今年的幾個判例，法院都強調《保險法》第39條投保人為與其有勞動關係的勞動者投保人身保險，不得指定被保險人及其近親屬以外的人為受益人。什麼叫『不得』，不得就是法律明令禁止。你剛才說的那些在其它地方我不知道，但在燕陽肯定不行。」
「謝謝胡總。」
「行，讓姜建興先跟徐家人談，不管談到最後要賠多少，你出三十萬，剩下的我來。」
蔣曉敏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喃喃地說：「這倒是個辦法，反正打官司也是跟三建公司打，跟指揮部沒關係，只要別在咱們這兒鬧事就行。」
陶總不想再浪費時間，抬頭道：「胡總，賠幾十萬不是什麼大事，但公司有公司的規定，承包合同上也寫得清清楚楚，該爭取的我一樣會幫你爭取，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
現在工程難接，施工隊一樣不好找。
師範大學就燕陽，離得近，死者的兒子徐軍一接到電話就火急火燎趕到了hetubook.com.com六院。
「我上了保險，保險公司憑什麼不賠！」
「韓警官，你在哪兒，剛才光顧著跟徐家人磨嘴皮子，你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什麼嫂子，我有那麼老嗎？你不要睡覺我還要休息呢，有事說事，沒事掛了。」
「別謝了，誰讓我們會遇上這倒霉事呢。」胡松平長嘆口氣，起身準備叫服務員買單。
「可是勞動局都認定是工傷！」
「韓大，這種事你也管？」剛放下手機，蔣曉敏突然不解地問。
吳俊峰喜歡湊熱鬧，全程跟著，是不是通過對講機彙報「進展」。
「知道了，繼續盯著。」
……
「三十萬，最多三十萬。」
「什麼和事佬，這就不是調解能解決的事！」韓朝陽摸著嘴角，解釋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肯定是要解決的，指揮部領導只需要結果不在乎過程。走法律途徑多好，有理說理，去法院說去。」
……
「我有段律師的手機號，段律師肯定也感興趣，關鍵怎麼介紹，畢竟人家還沒打算請律師。」
「那個姓姜的說火不火化一個樣，反正一切都按照工傷事故的賠償標準來，說他們公司只承當合理的喪葬費用，屍體存在六院太平間是要錢的，如果徐軍執意不送殯儀館，那這個費用就由徐家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