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678章 發威

曹卜善一聽,連忙道:「大人,陳科舊弊需要緩緩調理,治大國如烹小鮮,我等當有耐心,今日鹽商之事,就是朝廷操之過急……」
應天府已經抽調府兵五百多人,對應天府的鹽商開始摸排,但凡涉及到對惠字頭商會搶砸的,一律抓人封店,短短時間就抓了數百人,封了幾十家鹽鋪。
好一會兒兩人都適應了,曹文詔才轉頭向著朱栩笑道:「殿……皇上,怎麼樣,舒服吧?」
曹文詔跟著笑了笑,沒有多說。
「方大人還請慎言!」
隨著幾件事的密集發生,整個南直隸漸漸的不穩起來,一些人、勢力紛紛跳出來,搞風搞雨。
方孔炤對著施邦曜微微點頭,這算是他在江蘇的盟友了,然後冷眼看向其他人,沉聲道:「你們是一府知府,當為巡撫衙門,為朝廷解憂,如果你們只是會向本官問『怎麼辦』,其他人也會,無需你們親自來!」
揚州知府曹卜善也附和,道:「方大人,關於鹽政,下官認為朝廷還是太過草率,應當重新考慮。」
即便是施邦曜都神色微變,有些擰眉的看著方孔炤。
「我待會兒讓人將那工匠找來,圖紙什麼的都給皇上準備好……」曹文詔立馬就道。
曹卜善,畢自康等人都不安,以往巡撫衙門還都顧及名聲,照顧地方,不會太過苛刻,可現在卻咄咄逼人,有強迫的意思了。
朱栩頭倚在台階上,感覺著渾身的滾燙,拿著毛巾蓋著嘴以上,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道:「不錯,這是人工溫泉吧?」
他隱約有些明白,作為應天府府尹,皇帝叫他過去,只怕也是需要他在這個時候支持方孔炤了。
十年寒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一朝登科,暮入朝堂嗎?如果朝廷要禁止他們科舉,豈不是斷絕了他們的一切希望,逼他們去死嗎?
施邦曜也看得出,巡撫衙門有些被孤立的意思。
「下官明白!」主簿沉聲道。
曹文詔光在大膀子,坐在朱栩下游,嘿嘿笑道:「是,是我手下偶然發現的,以前就來過一次。」
這道告示最先給的壓力,並不是士子,而是官員。
畢自康作為蘇州知府,關係網自是錯綜複雜,不願意得罪地方,影響官聲,猶豫著道:「方大人,凡是要循序漸進,切不可……妄為……」
如果是天啟之前,他們可以死命的懟,不管是上官還是朝堂的大人,都可以聯名寫奏本,將事情搞大,迫使這件事不了了之。可現在完全不同,巡撫衙門的權職很大,對朝廷影響也m•hetubook•com•com大,他們的升遷大部分都決定在巡撫衙門,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開罪的!
巡撫衙門。
朱栩沒有出聲,只是身體向下動了動,將整個脖子都埋入水裡。
錢謙益坐在班房內,微躬著身,神色有些發白。
在科舉名單上,他依照著朱栩讓人送來的名錄,一個個的划著,每劃掉一個,就表示這個人被禁止科舉!
方孔炤想了下,道:「就先從蘇州,揚州,應天三地開始開始,其他的府縣慢慢來。不過動作一定要快,決不能拖延,還有,督政院,刑獄司一定要牢牢控制住,決不能假他人之手!」
貢院對科舉士子出手,巡撫衙門對官員動真格,應天府的施邦曜也在布置著對鹽商下手。
朱栩與曹文詔兩人泡在露天池子里,雙臂撐著台階,都舒服的長吐一口氣。
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就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曹化淳面帶憂色,道:「各地的鹽商說好了一樣的抬價,已經翻了十幾倍,百姓都在瘋狂囤鹽,其他的米糧也都在大漲,謠言四起,驚恐紛紛,各地皇家錢莊的分行,支行都遭到擠兌,還有一些人乘機作亂,燒殺搶掠,有擴大的趨勢,應天府的府兵已經出動彈壓了……」
本來憂心忡忡的一群人,頓時又放鬆下來,說笑幾句,都當做沒事一般的轉身離開。
在座的,包括施邦曜都是神色一驚,這位方大人還真敢亂來!
「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這不是朝廷常說的嗎?為何這次這麼決絕?」
主簿說完,剛要走,方孔炤目光驟沉,道:「待會兒我去一趟總督府,請傅總督調兵,近來整個江蘇怕是都不太平了。」
「現在我們是在說鹽政,施大人不要岔開話題,方大人,鹽政究竟該如何?」
只是,面對方孔炤的強硬態度,他們都有些躊躇不前。
就在朱栩潛心研究的時候,貢院貼出了一個告示,這個告示震驚了整個應天府,並迅速傳播開來。
在座的一群人都嘴角動了動,打人不打臉,這施邦曜專戳他們肋骨。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曹文詔一愣,旋即會意過來,連忙道:「都準備好了,最多兩天就可以演習給那些大人看。」他已經明白,朱栩對南直隸的早有計策,那就是通過強大的軍演等等,展現改革決心,給南直隸的上上下下強大的壓力!
圍觀的士子,不少人都臉色發白,嘴角顫抖。
「不說南直隸,整個大明,誰敢說沒有狎過妓www•hetubook•com.com,逛過青樓?」
「曹大人說的是!」
方孔炤早就知道這一點,神情異常堅定,強勢的道:「這是『景正新政』的一部分,不管任何人都要遵循!本官是,諸位也是,那些鹽商更是!若是有人因為對朝廷新政不滿,就肆意鼓動,擾亂南直隸,本官決不答應!」
「是啊方大人,千頭萬緒,總要給我們時間……」
最令人震驚的,是鹽價居然出現了暴漲!
方孔炤作為代巡撫,召見幾人,商議「新政」事宜。
「方大人還是謹言慎行,莫要有差池的好!」
他也聽說了曹卜善背景的傳聞,怡然不懼,沉聲道:「既然不是只會問『怎麼辦』,那就想想該如何辦!本官給你們兩天時間,寫好奏本上呈,若是不寫,寫不好,你們就都不用回去!」
在錢謙益背後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小桌上,坐著一個內監,如果不細看的話,很容易忽視他。
「依朝廷『九條規定』,凡是朝廷頒布規定后,狎妓,貪腐等不遵守禁令之人,一律禁止科舉,終身不錄……」
沒有了東廠,有些事情做起來確實比較麻煩,沒有足夠鋒利的刀。
秦淮河外河不遠處的一處宅子內。
朱栩坐在小酒樓里,四面八方的消息陸陸續續的傳遞過來。
「還請方大人轉奏朝廷,從長計議。」
應天府尹施邦曜倒是很支持方孔炤,直接道:「方大人說的是,我等必須切實,完全的履行朝廷的要求!江蘇需要革新的方面實在是太多,鹽商如此不知收斂,肆意妄為,當嚴懲!」
「是啊大人,外面謠言紛飛,百姓民不聊生,還需早作決斷……」
方孔炤停下筆頭,沉吟一聲道:「我們也要有所動作才行,這樣,你寫一份告示貼出去,大意就是違反朝廷禁令的在野官員,士子,禁止徵辟,啟用,不得違列!」
方孔炤微微點頭,道:「雖然說有些人確實頗有才華,將來未必不能成為國之棟樑,只是若是連朝廷的基本綱紀都不能遵守,還能期待他們有什麼作為?」
黃立極被罷的理由是「革新不力」,他在科舉這件事上也有些拖拖拉拉,只怕已經引起皇帝不滿了。
方孔炤坐在班房內,正詳細籌謀著下午與各地知府的會議。
「後面的事情必須要認真做,否者我要就步黃立極的後塵了……」
錢謙益現在是口乾舌燥,心裏戰戰兢兢。
朱栩頓時嘿的一聲笑出來,道:「還是你老曹了解朕。」
「老曹,你那邊準備的怎麼m.hetubook.com.com樣了?」朱栩拿開毛巾,在水裡洗了洗,又捂在臉上道。
朱栩「嗯」了聲,躺在那,閉著眼,全身都放輕鬆,舒舒服服的泡澡。
主簿站在他桌子前不遠,沉色道:「大人,皇上剛剛罷黜了黃大人,這會兒又出了這樣一副告示,這分明是要殺雞駭猴,告訴所有人,革新勢在必行,朝廷不會再手軟了。」
主薄面色變了變,道:「大人說的是。下午揚州,蘇,州等近的知府就會到,其他可能還要晚一兩天。」
朱栩抬手整了整臉上的毛巾,淡淡道:「說。」
方孔炤,施邦曜等人都急了,聚集在一起商議。
其他人也都紛紛跟上,新的鹽政損害了大部分鹽商的利益,他們是萬不會答應的。
「這……貢院這是什麼意思,要禁止我們科舉嗎?」
有人不擔心,可還是有一些人心不安,四處走動打聽消息,走動關係,探究根底。
沒多久,曹化淳就走過來,站在朱栩身後道:「皇上,越鬧越不像話了。」
主簿神色微驚,不過旋即就點頭道:「大人說的是,我巡撫衙門要推動『新政』,確實需要先樹立威信。」
方孔炤冷哼一聲,渾然不在乎的道:「本官若是要扣押你們,就直接將你們下獄!給你們的兩天時間是等待內閣詔令,一旦內閣詔令到了,江蘇一切『瀆職』官員,巡撫衙門將都有任免權力!」
朱栩躺在水裡是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輕輕吐了口氣,慢悠悠的道:「老曹,你說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人覺得朕好欺負,動不動就拿朕撒氣,是不是朕殺的人還不夠多……」
錢謙益暗自吸了口氣,拿起筆,奮筆疾書。
他確實了解朱栩,朱栩是絕對不會將自己推到「無理」的位置,南直隸情勢複雜,他是萬不能直接插手,要假他人之手。
「沒錯,沒錯,朝廷不過是要重申禁令,顯示一下威嚴罷了,我等該如何,還是如何……」
主簿心裏一嘆,這些人還是不明白,現在已經不是天啟以前,朝廷是朝廷,他們是他們,完全不相干,當今皇上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啊!
總共不到六十個字,可還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如同一個悶雷,在本就晦澀難明的應天府,瞬間炸開。
「『新政』實在是太急了,我們還需要多多籌謀……」
「方大人,我等是朝廷命官,自然不是只會問『怎麼辦,』」曹卜善的話語也有些硬邦邦的,木著臉道:「現在是朝廷新政給我等出了難題,作為下官,有權向上和*圖*書官如實闡述真實情況,以便朝廷審慎處置。」
朱栩的皮膚比較敏感,半躺在水裡一動不敢動,感覺這熱氣熏臉,也笑了,道:「確實不錯,回京之後,朕在宮裡也弄一個,沒事就泡泡,比在浴桶里舒服。」
朱栩嘀咕一聲,有時候他也特別討厭明朝所標榜的「正大光明」,事事都要堂堂正正。裁撤東廠雖然是構建新大明的大勢所趨,未嘗也不是大明風骨的慣性所迫。
方孔炤等人都是一驚,該冒頭的人沒動,卻沒有想到鹽商先動起來了。
他們來之前已經碰過頭,對一些事情達成默契,想要說服方孔炤,能夠上書朝廷,更改朝廷的「新鹽政」。
不過,還是有些人自認為是聰明人,從容笑著,安撫著道:「不必擔心,就算去過,朝廷怎麼核實,難不成還讓錢大人挨個去調查嗎?調查又有什麼證據?幾個人證而已?」
「應該是這樣了,若是朝廷真的嚴苛執行,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參与科舉考試了,我等當無憂才是……」
從各地書院的情況,到南直隸的一些老老少少的朝野官員,勛貴,士紳,而後就是商業環境,農業狀況等等,幾乎無所不包。
眾人臉色大變,尤其曹卜善猛的站起來,喝道:「我等是朝廷命官,縱然你是巡撫也不能私自扣押我等,否則本官定然上書皇上彈劾於你!」
暗自思索了一會兒,主簿道:「大人說的是,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朝廷禁令,加之『新政』在即,是必須要凌厲警告一番,否則朝廷的威嚴何在?」
督政院,刑獄司權責、權力都太大,控制在自己手裡是利器,在他人手裡就是針對他們的別人的利器了!
朝廷的這次「新政」是一個非常複雜且系統的革新,其中包括了鹽政,希望在各省設立「唯一鹽商」,以保證鹽政的收入與可控。
巡撫衙門現在是不完善的,只有一個光頭巡撫,方孔炤看著一群人的態度,暗自冷哼「一旦督政院,刑獄司組建完成,一切就由不得你們了!」
他在剝繭抽絲的分析著南直隸的情況,以及可以執行的對策。
不過曹卜善不懼,他有著隱形外套,在外人弄不清楚他與曹文詔的關係,誰也不敢輕動他,哪怕是方孔炤!
這些人說的沒錯,方孔炤這麼做是違列的,一旦朝廷追究下來,罪責將極重!
在朱栩等人泡完溫泉,回程的時候,各地的知府終於姍姍來遲的到了巡撫衙門。
一群人一見曹卜善出頭,紛紛跟風,全都站在曹卜善一邊,與方孔炤對峙,可https://m•hetubook.com.com以說,已經將他這個巡撫給孤立起來了。
「施大人是何意?我等之前也多有作為,只是還不到朝廷革新的地步,自然需再做詳議……」
曹文詔聽得出朱栩語氣有些飄忽,這是他心裏動怒的表現,心裏一動,朗笑道:「皇上英明神武,直追太祖太宗,何曾殺過什麼人,這些人膽大妄為,無視朝廷法度、皇上威儀,自有地方官員嚴懲,皇上不用操心太多……」
可屋子裡的兩人,誰都不敢忽視,這是皇帝派過來的!
「方大人,這鹽政到底該如何,這千頭萬緒,如何能一言而決,還請慎重……」
眾人神色一驚,方孔炤的話里充滿了殺機啊。
顧炎武坐在他不遠處,身體筆直,紋絲不動,可眼神還是忍不住的向後看去。
「那個龔鼎孳怎麼樣了?」朱栩好半晌再次開口,這個人,是他培養的另一把刀,不同於東廠,來自士林內部。
他神色不動,胸口悄悄鼓起,沉聲道:「諸位大人此言差矣!朝廷的新政雖說是今年頒布,可前幾年都已經在悄然推動,在座的,可有誰真正在意?若是幾年前就推動,何須現在『再籌謀』?」
畢自嚴,曹卜善等人都微微皺眉,不由得對視。
朱栩泡在水裡,腦中思緒翻飛。
這件事若是鬧大,不說影響整個南直隸,上上下下都不答應,內閣,皇帝那邊也少不了拍板子。
鹽價一直是朱栩嚴控的重點,滿朝皆知,這一事件震驚了整個南直隸。
可不等他開口,蘇州知府畢自康就神色凝重,沉聲道:「大人,下官以為,當前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發生的亂象。」
其中鹽政最重要的地點,就是兩淮以及揚州,這裡是鹽運轉運中心,大明所有的鹽都在這裏轉撥,而南直隸又是收入最多的地方,佔據了五成左右,是舉足輕重,決不能輕視的。
南方的戰事迫在眉睫,他必須親自去看看。南直隸的事情他現在還不能刮骨療毒,只能進行簡潔迅速的外科手術,以待將來。
畢自康嘴裏的「亂象」就是由鹽商引起的,波及整個南直隸的騷亂。
淮安,揚州,蘇州,杭州等江南重鎮,幾乎同一時間出現了!
「不錯,即便是巡撫,也不能私自關押我等!」
曹化淳道:「剛剛接管了鎮撫司獄,目前都在準備階段,也做了些事情,成效還不大。」
方孔炤沉著臉,目光冷峻。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些人沒幾個是真心愿意支持朝廷新政的,全都在找借口,拖延塞責。
朱栩頜首,一把刀需要足夠的時間去磨的,他有這個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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