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自語，過了好半晌，才道：「我想到一種可能，那些屍體就是蟲子的培養基。自然界根本沒有這種生物，只是借用嬰屍和秘法，才能催生出這些蟲子。道門不會用此類手段，我覺得很像巫術一脈……哎，你看！」
「大師就教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說有時候沒辦法，必須得懟回去，不然心裏不通暢。」
「哈哈哈！」
她嘟囔著幾句，手上沒停，又將八隻長腳一一切斷，然後沿著胸口的一道細紋，直接剖開肚子。
「人之大欲，還分早晚么？」
他覺得不妥，便派兵檢查，發現寺內有大量兵器和貯酒，藏匿著官員達貴的財物，還有與女人私亂的密室。
……
「呵……」
究其緣由，無非三點：鞏固統治，道佛相爭，自己作死。
她屬於學霸型人格，很熱衷研究一些理論知識，講的深入淺出。
「大師就講，如果犯了十惡業，死後會招感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身，永不超生。」
桌上鋪著兩層厚厚的棉布，小齋坐于桌前，打開口袋。她用手掌一拍，蟲子對雷霆之氣噤若寒蟬，老老實實的爬了出來。
小齋一聽，忽地大笑起來，伏到他身上，微微喘著氣：「一個字都不差！」
她挺起身，長腿一跨，就騎在了他腰間。
她把筆一扔，壓住那張栩栩如生的鬼臉圖，「就只有薩滿教的路子！」
「應該夠用了。」
「當然不能了！」
顧玙頓時噴了，這女人是親生的嘛？
「禪宗就是打坐，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拳頭大小，八隻倒鉤連齒的長腳，口器碩大，眼睛頗為突出，有點像蒼蠅的複眼。
當然，倆人也不在意，正窩在房間里研究那隻黑蟲。
小齋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沒發現異常，刷的摸出匕首，豎著一切。
「轟！」
倆人都很驚訝，蟲腹中竟然是空的，沒有內臟，沒有骨骼，更沒有血肉。
當即，二人各自拉拽，極為迅速的把繩索扯了出來。只見兩隻母雞已經變成了雞架子，身上還掛著幾隻黑蟲。
「呃，你說有沒有可能，它就是傳說中的屍鱉？」顧玙問。
「噗！」
小齋行動迅速，翻出筆就開始描摹，道：「你跟鬼面打了一架，木偶還是鬼面，蟲子又是鬼面。那些搞巫術的就愛圖騰崇拜，指不定就是他們的象徵。拜天拜地拜水拜火的，我聽過很多，但崇拜鬼的……」
用小齋的話說，丫就是作死。
她坐起身，靠著雪白的牆壁，雙腳搭在男朋友的腰上，道：「人先有五識，眼、耳、鼻、舌、身，第六識是意識，第七識叫末那識，就是潛意識。而第八識，就是阿賴耶識。這是一個挺抽象的東西，是所有人的本性與妄心的集合體，是善惡種子的寄託所在。一切眾生，每一個起心動念，或是語言行為，都會造成一個業種。這種子在未受報前，都藏在阿賴耶識中……」
倒不是說，顧玙自己捉不了，而是捉了也沒用。他對那些偏門的古怪傳承，不如女朋友了解，就不是當學霸的料。
這些黑蟲似乎察覺到危險，還沒完全露頭，就急慌慌的往裡跑。小齋戴著手套，長胳膊一劃，就捏住了一隻。
用道教的話說，這叫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道家講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大道在前，披荊斬棘，百折不回。倘若修到天仙，可與宇宙同輝，與永恆同在。
「概括能力不錯！」
她把蟲身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什麼線索，又去切那個腦袋。結果剛要下刀，手忽然頓住。
回應他的是一陣輕風，小齋一揮手，窗帘就拉到了那頭，光線頓時黯淡。她往前一探，就咬住了顧玙的脖子：
「律宗是修戒體，清凈自身，方可成佛。」
顧玙順著一瞧，別說，還真像一張小且猙獰的鬼臉。而
hetｕbｏｏk.ｃｏｍ.cｏｍ且腦後有兩個紅點，剛好落在眼睛的位置。
她小心的塞進口袋裡，又蒙住嚴實的遮擋，避免被陽光曬到。這麼噁心的東西，他們才捨不得往木盒裡放，容易有陰影。
雞一般是繞圈跑，但動物的本能讓它們覺得，有兩股強大的氣息在後面守著，根本不敢退後，只能一直向前。
「就是世間和出世間的一切法，都是如來藏自性清凈心在一定條件下的生起，離開一心，就沒有任何法存在。」
「不不，我看過師父的藏書，裏面有詳細記載。」
小齋否定，解釋道：「屍鱉以食屍為生，但它們符合生物構造，還屬於自然界。可這種黑蟲，倒像是某種秘法培養出來的……哎，你說那洞里全是木偶？」
母雞疼得亂叫，使勁撲騰著翅膀，卻死活掙脫不開。
「這幾個月，我去了少林寺、大慈恩寺、華嚴寺、國清寺……除了密宗祖庭，我都跑了個遍。沒找到什麼乾貨，都是通行的佛學經卷，但也了解到一些。」
「不能這麼巧吧？」他嘀咕道。
隨著一大塊岩石砸落在地，洞口上方顯出一個碩大的豁口。
顧玙聽了也樂，這或許就是倆人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顧玙往後晃了晃，用雙手撐住床，頗為無奈。
那蟲子吱吱亂響，蓮花狀的口器張開，似要噴射毒液。結果嗞拉一聲，一道微小的雷光穿胸而入。
當夜，旅館。
「嬰兒屍體，嬰兒屍體……」
次日。
「反正我沒見著半點神通，無聊的很……哎，你知道我這趟最有意思的是什麼么？」
小齋貓著腰，瞅准裏面，把兩隻雞用力一甩。它們剛一落地，叫的就更加凄慘，瘋了似的瞎跑。
「裏面的通道太窄，只能爬著進出。如果能寬敞一點，我們直接進去，那些木偶也能帶出來。」顧玙道。
「嘖，佛門這麼唯心啊！如果按這種標準，現在的師傅們確實不行。」和-圖-書顧玙搖搖頭。
約莫十幾秒鐘，忽聽雞叫聲猛然拔高，繩索開始劇烈震蕩。
「收！」
「咯咯……咯……」
小齋皺著眉，苦惱不語。
嘖！他一下子想起來，自己見過的那兩次，都是紅瞳鬼面！
「你看它的腦後，這個整體形狀和紋路，像不像個鬼面？」
「大白天的，你就不能等會兒？」
「等會兒，法界緣起是什麼鬼？」顧玙打斷道。
用佛教的話說，這叫如是因如是果。
「噗！」
他們背著口袋上了山，到了那個岩洞附近，頂上還懸著大石。此刻的陽光尚未轉到位置，仍然籠著一片陰影。
「咯咯！」
小齋不等他回答，自己道：「我去香積寺的時候，還真碰到個老和尚。他佛理精深，給我講了很多東西，什麼善惡因果終有報巴拉巴拉。我說壞了，我雖然沒做過惡，但我男朋友做過惡，死了會不會下地獄？」
它連翅膀都沒扇一下，就昏死著被塞進口袋，另一隻同樣難逃毒手。緊跟著，兩個偷雞賊暗戳戳的摸出院子，一路奔向火焰山，正是顧玙和小齋。
倆人在外面等候，只聽那聲音越來越弱，其實誰也沒譜，不知能不能把蟲子勾出來。
顧玙非常認真的聽，忽然也坐起身，道：「懂了懂了！首先你要信佛，信世上有因果，因果藏於阿賴耶識，阿賴耶識又誕生了很多法界。你受因果所困，做的事情都有業力，決定你死後是去地獄，還是極樂凈土。」
這短匕猛然突刺，硬生生的扎進山岩，直至完全消失。隨即，就聽岩體稀里嘩啦的顫動，碎石粉末往下狂掉。
「華嚴宗的教義是八宗的理論根本，包括法相宗、三論宗和天台宗，都有雷同之處。其實你只要明白一個概念，阿賴耶識……」
佛家首先要信，你信了佛，佛才會給你力量。修鍊境界也跟佛法相關，佛法越高，本事也就越大。而佛門傳到現在，功法也必定缺失，加上比道門和圖書還要腐敗的風氣，想出個高人太難了。更主要的，即便你往生極樂，也只是到佛國去拜見佛祖，談不上自身永恆。
顧玙幾步上前，神念一動，已煉成的七根火雲針就浮現在面前，赤紅色的光芒閃耀奪目。他操控著法器，在空中縱向排列，首尾相接，就像一柄光華絢麗的短匕。
大床上，小齋和顧玙相擁而卧，本是你儂我儂的場景，談論的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小齋把兩隻母雞蒙上眼睛，拿堅韌的繩索綁好，再用手指在雞脖子上一劃，瞬間鮮血直流。
此八宗，都是在古佛教的基礎上，加以延伸、融合，混雜了很多本土文化之後，才形成的宗門。
佛教在東土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僅明確記載的，就有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和後周世宗的四次滅佛運動，被稱為「三武一宗」法難。
「噗！」
「對。」
黑蟲頓時僵直，浩然威猛的雷霆之力在體內鎮壓，絲毫不敢動彈。
太武帝剛禁佛時，並沒有太過份，但二年後他帶兵征戰，到長安休整，發現隨從與寺院的僧人吃肉喝酒。
葡萄溝有十幾處農家樂，絕大部分已經空空蕩蕩。這是最大的一家，滿是亂扔的生活用品和垃圾，還有懶得處理的兩隻母雞，正沒心沒肺在院中閑逛。
「幹嘛……」
佛教東進之後，慢慢衍化成八個大乘宗派和兩個小乘宗派，合稱佛門十宗。後來小乘衰落，又稱佛門八宗。
「華嚴宗講法界緣起，六相圓融……」
顧玙想了想，道：「我殺過人，還不知悔改，死了會下地獄，那……那我長生不死不就完了？」
「先把洞口擴一擴，免得礙事。」小齋則查看一番。
小齋略微解釋，見對方還是很蒙，直接來了句：「心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咯咯……咯咯……」
「你退後。」
顧玙眼睛一亮。
她沒答，反問道：「如果你本人在場，你會怎麼應？」
小齋hｅtuboｏk.cｏm•ｃoｍ贊了聲，補充道：「想要去凈土，一是自己修業，二是信佛。修業是本力，信佛是他力，佛會給你他力，幫你升天。你要是做壞事，掛了之後還有業力感召，下地獄受刑罰。」
小齋笑了一會才緩過勁，抬起頭，再看向這個男人時，眼中就多了些衝動。靈犀相印，情之所至，本就難以抑制。
「木偶裏面有什麼？」
那蟲頭骨碌碌的滾落一旁，斷口處噴出黑色的液體，染濕了一片棉布。她看了看布面，道：「沒有腐蝕性，但可能有毒，這也不像血液，古怪古怪……」
……
「咦？」
一隻母雞似發現了一隻蟲子，顛顛的跑去啄食，結果沒走幾步，身子一輕，卻是被人提了起來。
「這違背常識啊！」
這對師徒深受太武帝的信任，崔浩為獨尊道教，便力諫滅佛。從表面看，此事由他引起，但實質上，是當時佛門墮落，才導致大劫。
「佛門跟道門不同，道門從宋代起就一直在衰落，佛門雖然有過劫波，但後面幾朝幾代都很昌盛。」
……
小院里亮著燈，在周遭黑漆一片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出和傷感。感情一直很好的老闆和老闆娘，意外的爭吵起來，夾雜著孩子的哭泣聲，絲毫不管樓上還住著客人。
「凈土宗是念佛，修凈業，得因果，往生極樂。」
「嘩啦！」
「沒細看，好像是個嬰兒屍體。」
拿北魏太武帝來說，他最初不討厭佛教，不過後來，出了一個臣子叫崔浩，崔浩是道門弟子，師從寇謙之。
「那你怎麼說的？」顧玙好奇。
此時已是黃昏，床邊的窗戶半掩，窗帘敞開，薄薄的陽光透進來，在地面塗上了一層柔色。樓下，老闆好像帶著孩子回家了，傳來一陣陣稚嫩的喊餓聲，以及老闆娘的哄勸。
「我要犯淫邪啊。」
這才使其暴怒，下了滅佛詔書，毀佛像、寺院、經書，對僧人不論大小一律坑殺。當然了，崔浩最後也沒有善終，被太武帝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