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老了……
「嗯，今年一大家子都回來了，順便也看看房子。」
「舅爺！」
「謝謝舅爺爺！」
顧玙點頭賠笑，又跟眾人打招呼，接著往炕上一瞧，「這是……」
「你要買房？」
她起初沒敢認，幾秒鐘后才確定，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方晴語調歡快，好像變回了年輕時的模樣，那個大眼睛的小姑娘，給他送一碗白菜豬肉餡的餃子，順便蹭他的電腦玩。
「呵……」
「現在明顯是畸形社會，某些方面飛速發展，某些方面停滯不前。以前手機幾年換一代，現在好像開發到頭了，再這樣下去，我真怕科技已死。」
這會兒呢，全山上下應該在歡聚一堂，慶賀新春。
「我沒文化怎麼了？你有文化，你有文化你娶我？還睡著去，我就不睡！」
他看了好久好久，方抬腳向前走去，法陣輕輕敞開，迎接著久違的主人歸來。
見那人抬步要走，方晴忽喚了一聲：「哥！」
顧玙笑笑，夾起餃子咬了一口，薄皮兒破開，油花花的汁水就流了出來，露出裏面肥瘦相間的肉餡。
他三口兩口吞下肚，接著剛才的話題道：「你說你退休要回來？」
白城燈火通明，街道冷清，熱鬧都收在了裏面。
兩個孩子已經睡了，頭碰頭歪在炕上，蓋著wwｗ.ｈｅｔubooｋ•cｏｍ•com薄被，鼾聲微微。
今晚無月，北風刺骨，寒夜蒼穹籠罩四野，山中的燈火就像這片蒼莽里唯一的存在，古絕隱秘又異常溫暖。
「肯定啊！」
他行了個晚輩禮，然後便出了屋子。
顧玙伸出手掌，按在粗糙的樹榦上，與其神念交流。過了好一會，他搖頭嘆道：「你也不願隨我走么？」
「臭小子還記得回來？我可告訴你，你那房子我三天兩頭就掃一遍，這人情你可還不了。」
倆孩子也被吵醒，揉著眼睛一臉懵逼。
「呃，一會就得走，挺忙的。」
偌大的鳳凰坊已經關門閉市，商鋪歇業，只那兩顆圓溜溜的蛟龍眼珠懸在半空，透著幽白的光芒。
顧玙走遍了鳳凰山的每一個地方，最後才穿過桃林，到了內山。
不多時，餃子消滅乾淨。顧玙擦了擦嘴，起身道：「叔，嬸兒，我該走了。」
「哥？」
「你還回來么？」
嘖！
各種碰撞、碎裂、驚呼的聲音接連響起，這幫人社會地位都不低，自然見過某些人的照片，一時激動萬分，慌張無措。
「跟咱們說什麼謝……哎，你吃飯了么？還有點餃子。」
內山還是老樣子，交叉的河水環繞著孤島，北面是清心廬，庭院依舊，窗外還長著當和-圖-書年親手種的葫蘆藤。
咣啷！
……
倆孩子莫名其妙，哪兒冒出一個油頭粉面的傢伙就成舅爺了，還硬塞了兩塊破玉！
「白菜豬肉的？」
「不是，我再過幾年就退了，想搬回來住，打算自己蓋一個。」
「這大半夜的誰啊？」
顧玙笑了笑，揮了下手，再轉過身，已經越走越遠。
到處都有光，紅的，喜慶的，燈籠掛滿了每一個角落，映照著蜿蜒綿密的小徑。
「這麼快就走啊？再坐坐。」
城區還算矜持，周邊鄉鎮就格外喧囂，彷彿回到了七八十年前，那個孩子們穿著新棉襖在雪裡跑來跑去的年代。
砰！
幾位都是文化人，談論事情也是文縐縐的，方晴不時插一句，抹身又用方言問父母明天去哪兒拜年，轉換自如。
當然，總有些不合群的傢伙。老水就跟閆涵、李冬躲在後山的院子里，就著幾盤小菜，喝酒吹逼。
「吵吵什麼呢？一會沒看住就吵吵，幾十年也不嫌煩？」
「不了，祝二老新春快樂，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大年三十，除夕夜。
一道道煙火升上天空，變換著多姿多彩的美景。
「過年么，好久沒見就來看看你，人都在呢？」
方叔忍不住了，罵道：「你一沒文化的玩意兒瞎掰扯什麼，人家乾的是大事wwｗ.ｈｅtubooｋ•com•ｃｏｍ，還聽著就累，累了你睡著去！」
顧玙也很驚悚，摸了摸身上，取出兩塊玉給孩子們戴上，「來，這就算……哎，我是哪輩的？」
「那就，有緣再見。」
方叔又添了把火，大炕熱氣未散，仍然暖烘烘的。年輕人早就不守歲了，但老人講究，硬捱著困意，有一搭沒一搭的瞅瞅電視里的春晚。
聊了一會，她正下地要燒點水，忽然頓了頓，「哎，好像有人敲門？」
方叔和方嬸從困意中脫身，眯著眼睛辨認了好一會，才道：「哎喲，小玙，你啥時候回來的？」
大家都聚在主殿歡慶，連帶著親人家屬，約莫有近千號。席軍坐在正中，八面玲瓏，話激昂，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歡呼。
「最近很多人在嚷嚷修真救國，把符籙法器跟生活需求融合在一起，其實國家早就在做，只是民間不知道。修真產品的推廣有天然限制，除非你能解決所有人的資質問題，要麼就解決產品應用的普及問題，否則就是空談誤國，是罪人！」
一陣風吹過，山腳湧起了淡淡的雲煙，雲煙又托出一個更加清淡的影子，獨自立在廣場上，抬頭仰望。
「我去熱熱。」
雜物房，練功場，梧桐苑，玄天殿，應元殿……前山的果林，後山的茶園，東麓的稻田，西邊的獸園，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北麓的符籙工坊，酒窖里還殘餘著陣陣濃香。
「嗯，挺好，有什麼困難就去找席軍，別自己撐著。」
穿過翻騰的煙氣，眼前豁然開朗，裏面的廣場與外面對應，愈發古樸沉澱。環山的河水緩緩流淌，半空架起一座天橋，直直通往山腰。
「嗯，還是這個味！以前我自己能吃一大碗，現在可勉強了。」
他沒什麼感慨，只到了那棵老樹下面。
「忙點好，忙點有事業。反正我也不懂，什麼修仙長生啊，哎喲聽著就累。」
說著，倆人進到裡屋。
這裏經歷了三代主人，現在的掌門是席軍。他本是公司老闆，管理能力強，擅收買人心，又是首批弟子，所以很快坐穩了位置。
「你回來的正好，不然還看不著呢。」
鳳凰山下的大廣場也是空空蕩蕩，兩側的房屋木門緊鎖，連在外值守的弟子都沒有安排。
「呵，那來一碗。」
方晴陪著父母閑話，剩下的坐在飯桌旁聊天，桌上八碟八碗殘羹冷飯，餃子坨在一起，油花花的有些發膩。
「是是，都怪我，太忙太忙！」
「哦對，這是給你們的禮物，好好收著。」
方晴關了火，捧著盤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方叔方嬸就像被家長訓了話的孩子，立馬默不作聲。
「其實前幾年就該退了，學校挽留嘛，這才多幹了一段。https://m.hetubook.com.com我這個課題差不多已經完成了，沒啥遺憾，而且他倆歲數也大了，我在旁邊能照看照看。」
方晴披了件衣裳，特利索的跑了出去，咣啷咣啷打開門栓，露出一張已經有些陌生的面孔。
側耳細聽，果然，外面傳來砰砰的拍門聲。
「怎麼了？」他抹過身。
顧玙來這裏一點都不客氣，一屁股搭在炕沿上，那幾人異常拘謹不敢開口，只有方家三口毫無波動。
方晴送他，送到了大門口，她在里，他在外，門燈昏黃，巷子幽暗。
「那必須的啊，不用白不用！」
「可以啊，你都當奶奶了！」
「啊！」
「老友！」
前些年，全國的門派都在裁員，鳳凰山在游宇和席軍的主持下，趁機改革，重新煥發了生機，還能再戰五百年。
「去老房子看看沒？」
「哎，也不要過激。社會轉型不是一朝一夕的，尤其是這個新事物還在不斷發展，它發展，新變化代替舊變化，舊問題沒解決，新問題又出現了。但是不要急，早晚會有一個明確的方針概念。」
深夜，方家。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剛去了，啥都挺好，還得謝謝您二老。」
「沙沙！」
方晴拉過兩個孩子，笑道：「我孫子孫女，一個六歲，一個四歲。」
方晴端著盤子跑去廚房，這邊方嬸繼續問：「這回來呆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