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是說學生的繪畫之道？」武好古又提出了繪畫。
「大府，這是下官和憶之兄聯名的奏章，請您過目。」
「仲豫兄，叔黨兄。」
「崇道。」蘇東坡拈著鬍鬚，認真地看著武好古，「你的實證可以回答聖人的問道……這可是儒學千年來沒有過的創舉啊！後世將會稱你為子，你這樣的大儒，應該專心學問，應該著書立說，不應該把太多的精力擺在官場和商場之上。如果你能把實證之論和儒家的道理結合在一起，甚至孔孟之後的儒，也沒有人能和你比。也許再過百年，老夫就要借你的名望為後人知了。」
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北宋的禁軍都被養廢掉了，新軍又因為各種扯皮建立不起來，只有府兵制是共識——舊黨一邊范仲淹和司馬光都推過府兵制，新黨一邊王安石也推府兵制。所以部分恢復府兵制，似乎也成了北宋王朝重建武裝力量的唯一辦法了。
至於怎麼解釋，解釋的對不對，好不好，是不是往裡面加上一段重視技術革新的話語，都改變不了教條主義的本質。因為僵化的教條不能與時俱進，即便現在是對的，將來也會變成謬誤。
可問題是「實證主義」是可以用來尋求「大道」（就是世界觀）的工具，而「大道」的缺失，正是儒家思想在面對佛教、道教、天方教和景教等宗教思想時的一個巨大缺陷。
除了府兵制之外，和《周禮》沾邊www.hetubook.com.com的井田制和《呂氏鄉約》所面臨的爭議也不是很大。畢竟源出《周禮》，誰也不好公開反對吧——這其實也是一種教條主義，可以用武好古提出的實證主義進行反駁……
後世中國人幾乎人人都知道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其實就是一條哲學大道！
這捧的太高了吧？是不是傳說中的捧殺？
「是嗎？」蘇東坡笑眯眯地看著武好古，「你真這麼想的？」
「我的道？我的名……」武好古一愣，心裏有些發毛——自己這兩年可是做了不少離經叛道的事情，該不會是讓章惇那老賊給瞄上了吧？
「果然瞞不過恩師。」武好古笑道，「弟子一介商人，辦個商市還可以，可是要辦書院卻有點沐猴而冠了。」
「父親，您叫我們？」
這樣重要的哲學理論的提出，在儒學的世界觀尚沒有被補齊的北宋末年，又怎麼可能長期被人忽視呢？
甚至，實證主義還可以用來檢驗孔孟之道本身……
「對！」蘇東坡笑著，「章子厚和老夫都是天下大局之外的人了，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做學問了。所以才會注意到你的實證之論……這可是大道之門啊！」
不過武好古現在提出的僅僅是非常膚淺的實證主義觀點，並沒有，也不敢進行深入的闡釋和研究。生怕引起奸臣和君子們的注意！
「老師，學生……」
蘇東坡搖搖頭和*圖*書，「你經商的本事雖然舉世無雙，但是遠遠稱不上道……至少不是為師和章子厚看得上眼的道。」
青天既然都跪著了，那麼在藍田縣試行府兵制的事情就好辦了——其實根本用不著試行，府兵制就是起源關隴啊！就是宇文泰的主力被高歡拼光后，不得已拉攏關中豪右鄉兵從軍搞出來的東西。
糊弄好了，才能做一個官階更高的，跪著的青天……
武好古剛剛想要婉拒，蘇東坡卻一揮手，以少有的嚴肅表情說道：「崇道，你既然拜了老夫為師，就應該聽老夫的教誨。你如果沒有提出實證之論也就罷了，老夫也不會逼著你去鑽研。但是你既然有此見地，已經立在了古往今來探尋大道的儒生們的最前列，那老夫就不能容你埋沒這個學問了。因為儒家有了實證之論，才是真正完整的大道！在為師看來，天下間沒有比這事兒更要緊的了。如果你不答應，這雲台學宮，不辦也罷！」
「……」
武好古忙拱手道：「老師能去，定能讓界河商市名聲大振，學生在這裏謝過老師了。」
武好古吸了口氣：「老師說的實證之論吧？」
有點心虛的武好古笑道：「老師，您說的是學生的經商之道嗎？」
沒有實證主義，儒家的「大道」是缺失的，而有了實證主義這個工具，儒家的「大道」就變成了科學——儒家的大道是一個問題，是要「求道」的，而實證主m.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義就是求道的工具。
還是被發現了！
而在眼下的北宋末年，教條主義正在佔領人們的思想——後世的人總喜歡把中國人思想的僵化歸咎於騙文盲的朱程理學，其實這個鍋應該屬於教條主義。言必稱孔夫子，必稱老祖宗，連孔孟之道的解釋都完全固化，不得有半點突破，這就是教條主義。
而武好古期待中的天津大學著名校友有耶律大石、蕭干、郭藥師、金兀朮等等……而要把這些年輕有為的北方學子都變成天津大學的校友，肯定要有一面能忽悠人的大旗了。
這是一種認識和探索世界的方法，是一種檢驗真理的方法，是可以用來和玄學、神學，還有教條主義相抗衡的思想方法。
自己會不會陷入一場儒家學術鬥爭的漩渦？
武好文已經被紀憶說服了，不再堅持自己站在做官的觀點，轉而做一個跪著的青天了。
……
「崇道。」蘇東坡笑著說，「你就不要在為師面前裝糊塗了！經商也好，繪畫也罷，都不過是小道。能讓為師和章子厚論上多日的，自然是能夠窺見到大道的道了。」
武好古這樣的商人在將來肯定是要被人當成「商神」、「商聖」和「財神爺」供奉起來的。不過蘇東坡和章惇也不可能天天湊一塊談生意經啊。
考慮到蘇東坡在遼國的高人氣，武好古就想把自己的這位老師請到界河商市去一游，順便主持「天津大學」的開辦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典。
和擁有了實證主義的儒家相比，其他各種將大道歸於神和玄的思想，就都處在了被檢驗和被批判的地位上了。
而王安石提倡的「一道德」，就可以看成教條主義大洗腦的開端。連儒家經典的解釋都被教條框死了，不允許創新，不允許思考，一切照書本上的來，人的思維怎麼能不僵化？
武好古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蘇東坡就自顧自往下說了：「這些日子，老夫常和章子厚一起探討你的道……在老夫和章子厚看來，當今世上的大儒沒有人可以和你相比。」
蘇東坡的兩個兒子，次子蘇迨，三子蘇過這時連袂走進了蘇東坡的書房。
著書立說，還武子……武好古腦門上直冒冷汗，自己這個大儒是裝的，裝著裝著怎麼就成真了呢？
不過用實踐檢驗《周禮》並不是武好文要考慮的事情，他現在要考慮的，就是這麼把眼前的差事糊弄好了。
在後世，這種思想方法的確立，其實就是中國經濟騰飛的基礎——有了實證主義哲學，中國人才能解放思想！如果人的思想被各種條條框框，各種教條所禁錮，是無法發揮出最大的潛力的。
即將要在界河商市開辦的雲台學宮界河分院，當然也是未來的「千年名校」了！將來肯定是僅次於連雲港淮海大學的中國第二名校了，什麼清華北大復旦浙大，都得排在人家後面——武好古估計，這個大約就是天津大學的前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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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好古掉進自己挖的學術大坑裡去的時候，他的兄弟武好文則掉進了官僚主義的大坑。
實證主義並不是完美的，同樣存在著漏洞和謬誤。不過卻可以用來破除教條對人的思想的束縛，同時……實證主義的確是一種可以支持科學進步的思維方法。
蘇東坡對武好古道：「仲豫和叔黨對你的實證之論也極有興趣，想和你一起探討鑽研，他們還可以幫助你著書立說。」
而且這實證主義大旗在20世紀中後期的中國被高舉起來后，都招致了相當強烈的反應，何況在眼下的11世紀？
他在世界美術史上的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的確可以稱為「道」，不過在蘇東坡看來，畫畫終究是小道。
武好古認得他們，連忙拱手行禮。蘇迨和蘇過也各自還禮。
蘇東坡看著自己這個大異於尋常儒生的好學生，沉吟良久，點點頭道：「老夫在海州這裏，常常聽說界河商市的名頭……倒真的想去走一遭。不過現在天氣漸涼，不是老人出門的時候，等到明年春天再啟程北上如何？」
也就是說，實證主義既可以用來質疑儒學，也可以成為儒學的思想武器！
武好古知道自己不能拒絕蘇東坡的要求了……自己挖的坑，哭著也得填了它啊！
所以武好古提出的「實證主義」，其實就是站在「一道德」對立面的。
蘇東坡拈著鬍鬚，笑道：「崇道，你是要借老夫的名氣壯大界河商市和雲台學宮界河分院的聲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