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星古硯
第005回 惡夢驚魂

與此同時,一點微光在蠟燭早已黑滅的蠟芯上緩緩亮起,卻是一點幽藍的暗火在其上無風自燃,映得蠟燭通體微微透明,顯出一片藍色來,在架子床封閉的空間內,映著梅清沉睡的面容,說不出的詭異。
五兒聽了,連忙裝作聽說的樣子低下頭去,眼睛卻偷偷向梅清轉了幾轉,便如同嫌長輩嘮叨的孩子一般。
三人說說笑笑地向內行,只見一個管家打扮的白髮老者匆匆地走進院來道:「少爺回來了——可是把朵雲急得夠嗆呢。下次少爺有事不回來吃飯,定要讓人送個信回來。」
梅清努力睜大雙眼,只覺得那眼睛里似乎有甚麼在不斷地吸引著自己的心神,使自己整個人似乎都要被吸到那眼睛中去。恍惚中好像自己已經被從床上緩緩地抽將起來,從頭到腳便被拉長得如流質一般,一點一點地投入到那眼睛中去……
梅清一笑,還沒說話,已然聽得後邊有人道:「呸,你個丫頭片子,背後又嚼我甚麼舌頭呢?」
用過飯後,收拾了碗筷,五兒又上了茶,梅清這才將今天之事,一五一十地對忠叔講了。末了又取出自己拿來的那件唐越窯青瓷甌,請忠叔看。
梅清點頭稱是,讓朵雲將那青瓷甌好生收起來,又與忠叔談了會閑話,這才回了卧室休息去了。
順著青磚鋪著小路,穿過前院,轉進了後院的門。只見門內和-圖-書一片竹影搖動,卻是一片小小竹林,葉影蕭蕭,襯著一側假山池沼,更顯得曲徑幽深。
忠叔胖胖的臉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沉聲道:「少爺,雖然老朽沒見過疤兒劉這個人,但想來絕不是甚麼好來路的。這些瓷器里的門道,老朽是不懂的,但這等反常之事,背後必有秘密。若是不小心卷進去,卻是麻煩。不過既然人都沒了,一了百了,管他甚麼,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我知道了。」梅清連忙止住,做出個投降的姿式道:「都是少爺錯了,少爺錯了,朵雲萬勿生氣,下次有事我一定打個電話回來。」
名叫五兒的丫頭皺起了鼻子道:「朵雲姐姐自然是疼我的,只是再疼我,也不如疼少爺你來得親近不是?今兒晌午不見你回來,朵雲姐姐把那碗寶貝粥熱了又熱,一個勁念叨『少爺怎麼還不回來』,『少爺這可餓著了吧』。我就在邊上說了句『少爺這麼大個人了,哪還沒個地尋食兒』,結果就落了好一頓數落呢。你要再不回來呀,家裡就有人直接變瞭望夫石了。」
外間的朵雲被驚醒了,她慌忙下床,也來不及穿鞋,光了腳便跑過來,掀了床簾進來。見梅清正坐在床間喘息,連忙輕輕抱住梅清,為他撫著胸口。待梅清平靜下來,這才轉身,欲要把蠟燭點亮。
梅清點點頭,笑著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確是有些事,一時忙了,沒打招呼回來。」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門。
梅清笑了道:「五兒你可不要瞎說,你朵雲姐姐疼你還疼不過來,哪會發作你的?」
手上一緊,隔著薄薄的衣裳,依然覺得佳人膚如滑脂,不由輕笑道:「既然天還早,那還急著睡甚麼覺?」說著,反手便將朵雲抱將過來,扯過大被一下子將佳人與自己一齊蓋在下面。
才進府門,便見到看門的老張頭手搭涼棚看著,遠遠地迎上來道:「哎喲少爺,你這是哪裡去了。大中午也等不到你回來,管家還讓我到茶館去張望了下吶,只說是和幾位爺有事一齊出去了。」
※※※
朵雲不明所以,但既然梅清不喜歡,她便不再去點蠟燭,回身輕輕攏了梅清道:「沒事了,天還早呢,少爺你就好好睡罷。」
梅清一怔,隨即「呵呵」笑道:「忠叔怕我又甚麼都忘了,跑丟了不是?放心罷,少爺現在已然大好了,雖然偶然會說些個自己都不明白的話,但有朵雲姑娘在家裡等著,再也捨不得跑到別處的。」
「電話?又是甚麼?」場中兩女登時石化,看向梅清。卻見梅清也是一臉迷茫思索的樣子,顯然剛才之言是脫口而出,現在自己也在走神呢。
那支飛舞的蠟燭緩緩地飛到了梅清頭上,正對著梅清的雙眼。跳hetubook.com.com動的紫藍色燭火內里,隱隱地顯現出一隻眼睛來。這隻眼睛似乎極近又或極遠,望去幽深無比,內里卻有一分極為妖異的魅力,令人望去便直攝心魄。
「不要!」梅清見了一驚,夢中之境依然在心頭,見朵雲想要點亮蠟燭,不由叫將起來。
此時,床角那支早已熄滅的蠟燭卻輕輕地抖動起來,似乎有甚麼在搖動它一般。只見震動得越來越是激烈,竟似要從蠟台上飛騰起來一般。
紫藍色幽暗的火,無聲地在梅清身邊緩緩升騰起來,卻似乎避開了他的身體,只在周邊慢慢地燃燒。睡夢中的梅清雖然身處火焰之中,卻絲毫未覺得熾熱,反而有一種幽冷的感覺,自周身沁入,直凍得內腑也冰涼一片,霎時便睜開了雙眼。
出來的大丫環說完五兒,又轉向梅清,臉上又多了幾分委屈地道:「少爺——」
不一會下邊便將飯食擺上來,除了幾樣菜蔬,果然有一大碗新熬的粥,熱騰騰的,色澤清瑩微碧,其中又散落了幾片不知甚麼花瓣,清香撲鼻。梅清淺嘗幾口,只覺得又滑又濡,香甜可口,連連稱好,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全都吃光了。朵雲見他吃得香甜,看著眼中滿是笑意。五兒見了,一直在旁邊偷笑。
梅清回到自己宅子上時,已經是後半晌了。今天這一宗事,雖然從簡,也忙了大半天。
梅清大叫一聲,忽然m.hetubook.com.com從夢中驚醒過來,緊緊抓住了被子,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冷汗。心有餘悸的四下張望同眼,這才確信四周一切如常,只是心口怦怦亂跳,口中急劇地喘息著。
朵雲一見梅清這個樣子,連忙上前拉住他袖子道:「少爺不用多想了,反正以後有事時,定要讓人送個信回來才好。剛才忠叔也急壞了,怕是,怕是……」
伴著清脆的話音,竹林后一個身著粉紅小夾襖的小丫頭跑將出來,上前拉住梅清,扯了他向里便走。只見這小丫頭不過十四五歲,眉目還有些沒長開,隱隱地有了幾分美人胚子之形,只是話語間卻有幾分頑皮。
只見後邊門中出來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女,一身青衣,作丫環打扮,秀美的臉上薄薄地掛了幾分嗔怒,對著五兒道:「當著少爺胡說甚麼,怎麼一點子規矩也沒了?都是少爺把你慣壞了。」
梅清點頭道:「可真是餓壞了呢。剛才聽五兒說你給我準備了甚麼粥,快端來讓少爺見識見識,是甚麼新鮮物件,讓我們朵雲姑娘忙活半天的。」
梅清睜著雙眼,看著周身四處俱是紫藍暗沉的火焰,卻只覺得四肢如同冰封了一般,張口欲言,卻喊不出一句話,只覺得喉嚨中「絲絲」暗啞之聲,一時心中又急又怕,拚命掙扎,卻是身如泰山壓頂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梅清笑了道:「忠叔說得是。這次也是沒想到,有個朋友讓和-圖-書人帶信說有事,去了才知道人得了病,就沒了。幫人料理後事,又在個偏僻地兒,結果就沒得告訴一聲了。說來這事,還有些新鮮呢,一會和忠叔你說說。」
「哎呀!」朵雲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梅清壓在床上,不由輕輕驚叫一聲,隨即便緊閉了嘴,再不敢出聲了。
梅清偎在朵雲懷中,心境漸漸平靜下來,這才覺得佳人匆忙起身,連件外裳都沒及得披,此時身上只著一件薄薄輕裳,一股幽然香氣自她身上幽幽傳來,一時不由心中大動。
月涼如水,四籟俱寂。
那蠟台也不由發出一陣陣「得得」的抖動之聲,隨著聲音越來越是急促,最後終於「啪嗒」一聲,蠟燭終於掙脫了蠟台的束縛,緩緩地飛將起來!
梅清靜靜地躺在床上,大概今天白天也有些累了,睡得甚是香甜。
行了幾步,只聽得一個驚喜的聲音道:「我的天老爺,可是回來了。少爺若不回來,可要送個信回來呢。不然再有下次,朵雲姐姐更不定怎麼發作我了。」
朵雲一聽臉上泛起兩片紅雲,口中道:「少爺你又來了,快別說這些話了。你可餓壞了罷,這都晚飯的當口兒了,我這就叫吳媽快準備吃食去。」
五兒吐了吐舌頭,連忙對著梅清眨了幾眨眼睛,卻轉頭脆聲道:「哪裡是我嚼舌頭了,剛才是誰坐都坐不住,見不著人急得滿院子轉了?」
「少爺,怎麼了?又做惡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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