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201回 掃徑相迎

「粉細越筍芽,野煎寒溪濱。
梅清點了點頭,又轉頭看了看溪流所出的山谷。此時正是春時漲水時節,溪流急促,盪在兩邊的石崖上,發出嘩嘩的水聲。遠處山谷中煙霧朦朧,不知溪流所源自。
小童蹦蹦跳跳地在前邊引路,帶著二人穿過了側門,轉過影壁,從一廂的月亮門轉向後來。
二人唏噓不已,柳老先生問了幾句梅清家中情況,又對那小童道:「典茶,還不快去請小姐來,就說是故人之後來訪,請她出來相見。」
「還敢說!」碧真氣哼哼地偷偷掐了梅清一把:「你說說,我猜的會不會是真的?那丫頭定然也學了點修真的皮毛,因此才能裝神弄鬼,唬得那劉夢梅就當見的神仙了。」
梅清與碧真起了個早,安步當車,就向著昨天老者說的其家所在方向走將過來。
「『微風扶細柳,淡月隱梅花』。柳老此草堂名為扶風,深得雅緻啊。」梅清進來與柳老先生見過禮,微笑著言道。
梅清聽了一皺眉,問道:「小可這姓氏,卻也不多見。不知尊友姓甚名誰?」
此游愜醒趣,可以話高人。」
「咦?果然如此。那處山坡與柳家,好像就隔著一道大溪呢。」碧真也發現了。
碧真搖著母親的肩膀道:「娘,那柳家在咱們這山中住了多久了,難道您就沒觀察過他們有沒有甚麼特殊的么?」
「哦?這位白老爺子是甚麼人啊?」梅清順著話音問道。
柳老先和圖書生就在後堂迎著。與前邊的青磚高屋不同的是,後邊園中卻是數間草房。正中一間門上還懸了一方木匾,其上「扶風山房」四個楷書大字寫得頗為散淡靈動。
梅清與碧真才到柳府門前,便見一個小童迎上前來道:「可是梅先生么?」
「還能有甚麼,說不定就是家裡有甚麼漂亮女兒,看上你了,想招你當個上門的女婿唄。」碧真笑道。
「而且這地方距離你娘說的那曾有個小姑娘出現的掛月峰,也是不遠。你看那溪流所出的山谷背後直立蒼天的,就是掛月峰呢。」梅清若有所思地道。
「那姓柳的人家么?」碧真母親想了一下,這才搖搖頭道:「這戶人家似是早就居於此地,不過向來少有接觸。若你覺得他身上有甚麼抗拒你的試探,會不會他身上有甚麼特殊的法器?」
「附庸風雅罷了,倒讓梅公子見笑了。」柳老先生心情甚好,興緻勃勃地對小童道:「典茶,在梅亭設下火爐,待我與梅公子烹茶賞景。」
梅清一見此人的眼睛,心中冷意更甚。但見那人眼睛中幾乎俱是眼白,只中間一小點黑瞳,望向自己時,目光忽然變得極為銳利。但轉瞬間,兩隻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線,轉過頭去,又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又打盹去了。
碧真母親搖了搖頭,卻把目光投在一邊侍立的二姑身上。二姑略彎腰向碧真母親點點頭,轉來向梅清道:「姑爺有所不知,雖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咱家久居此地,但守著修真界的規矩,一般是不太會查他人的底子的。山那邊的柳家,在此地居住怕也上百年了,您說的那位老者,名喚作柳行,自小在本地長大。除了中間外出遊學過一段以外,也未有其他的特殊之處,因此一直也未有留意過。其實這樣的家世,若說家傳有奇珍異寶以護身,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梅清聽了大吃一驚,騰地站將起來道:「柳先生竟然認得先父?」
「你發現沒有?那劉夢梅所說的當年他摔下山的地方,其實與這柳老的宅院,相去不遠呢。」梅清一路走來,卻未直接去向柳家,而是在左近先轉了兩圈道。
「伯父如此卻是不妥罷。」梅清一聽不知怎麼又出來一個小姐。此時男女之防甚嚴,初識相見,頗為不便,因此言道:「還是日後再說罷。」
梅清點了點頭,那小童喜笑顏開地道:「我家老爺著我出來迎著二位,說是兩位先生今日要來相訪的。」
湘瓷泛輕花,滌盡昏渴神。
梅清點點頭,他知道二姑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這白兆山方圓數十里,碧真家又不是衙門口,哪會將本地一家一戶都查得那般仔細。
梅清點點頭,不再問,隨著小童的腳步轉過門去。他卻沒有注意到,那白老爺子的眼睛又輕輕睜開一條縫,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迷離與疑惑。
「甚麼丫頭,和圖書人家可是仙子……」梅清似笑非笑。
說罷又轉頭對梅清二人道:「佳客賜臨,奈何山居簡陋,無以為待。只是此間溫泉間有數株茶樹,因此雖然此時天寒,卻制得新茶數籠,不為佳品,倒也有些難得之處。無景可觀,不過是嶺上白雲,幾分野趣。便請二位移步如何?」
柳府看來規模也不算太小,大概有十數間房屋。其實此地只柳家一戶,周邊的房屋大多是其下人所居。
「哼,又想甚麼呢?是不是也想遇上個美人兒。再有一段天台奇遇呀……咦?」碧真忽然驚叫道:「你說劉夢梅遇上的那個丫頭,會不會就是娘親所說的那個呢?」
梅清笑著點點頭:「雖然表述有些偏激,不過我想這事十有八九差不多。劉夢梅既然說曾經在他的夢中仙子院中見過成片的梅花,而此地方圓數十里又找不到同樣的地方,那這地方和當年的梅谷,定然是脫不了干係,極可能就是同一個地方。」
梅清與碧真都笑著應了,幾人便起了身。柳老先生所說的梅亭,乃是在後園最高處的一方平台之上,亦是以草覆就,下設席幾,以屏風圍了兩面,遮擋風寒。
「你我通家之好,有何不便?」柳老先生道:「何況當年我與你父曾約為婚姻,小女說來也不是外人,正當一見。」
「此亭乃是老夫出遊后歸鄉時所建。」柳老先生笑道:「因喜前人『寒梅著花未』之句,便以此為名了。不過么——以後若和圖書有人問起,老夫便可答道,因逢梅姓高友,於此飲茶相談,甚是相得,故以此為名以記。」
「正是。」梅清黯然道:「梅清尚在襁褓中時,雙親便已見背。幼失庭訓,竟然不知是世伯當面。」
「誰知道呢。不過我猜,今天邀咱們相見的這柳老先生,興許會知道點甚麼呢。」梅清一邊說,一邊看了看太陽:「好了,也差不多了,咱們這便上門去罷。先聽聽這柳老,非要認識咱們,倒是有沒有甚麼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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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乖靈草性,觸事皆手親。
「豈敢豈敢。」梅清笑得頗為感動:「先生錯愛,愧不敢當。」
梅清聽了笑道:「柳老先生卻是有心了。如此便請小哥帶我二人,拜見柳老先生罷。」
柳老先生悵然一嘆道:「好友姓梅,名諱是上若下雨,世襲為武德將軍。當年我出遊之時,偶然相識,結為摯友。後來若雨他謀了京城的差事,這才不得不分開。我還記得離別之時,也曾相約來日,不想一去之後,竟音信杳然,再無聯繫。」
「只是清兒既有所感,此事也不得不防。明天阿碧去之前,到後院讓你二姑給你帶上幾張符去。」碧真母親有些不放心地道。
「白老爺子是咱們家的親戚罷,反正一直住在咱們家。」童子有些沒把握地說道。
卻是一個黑衣老者,懶洋洋地躺在一把竹椅上,慢吞吞地抬起頭打量了梅清和碧真一眼。當看到梅清時,只見他眼睛忽然睜開來。
見梅清和-圖-書關注那老者,領路的小童吐了吐舌頭道:「白老爺子總是這樣,天一冷就喜歡搬個椅子在太陽底下曬著,有時候一天也不動呢。」
柳老先生聽了頗為歡喜,二人閑談數句,柳老先生把茶杯放下,拈著幾莖鬍鬚問道:「昨日聽小友之言,乃是京城人氏。在下當年有一知交好友,恰于小友同姓,不知可曾相識?」
柳老先生淡淡一笑,那典茶已經將新茶奉將上來。梅清與碧真二人端起茶杯來,略略一品,都不由交口稱讚。
才進後院,梅清忽然覺得心中一冷,轉頭一看,卻見一個人影,正在院角處。
「先父?」柳老先生驚道:「你是若雨的兒子?你父親竟然過世了么?」
「同一個地方?」碧真想了想道:「卻也有可能。只是那丫頭會是誰呢,難道也與……伯母有關係?」
「天妒英才,造化弄人,竟然如此無情!」柳老先生一把抓住梅清,上下打量了片刻,這才道:「怪道我一見你面,便覺得親切,原來竟是故人之後!」
「呵呵,雖然鄉茶野味,卻深得隱者意趣。得品如此佳茗,我兄弟二人此行不虛呀。」梅清放下茶杯,笑著說道。
「平淡中乃是真味。」梅清笑道:「只觀此陳設雖然看似簡單,卻大合意趣。只是小可見此間並無梅花可觀,此亭為何名為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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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道:「我不好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這老者定然一直在關注於我,卻是絕對錯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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