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若,春和景明
第二章

夏楠開口:「喂,景明!」
然而景明跟沒聽見似的,並不搭理她的找補。
一切美麗而遙遠。
「去死吧你。」夏楠笑罵,語氣熟稔,「倒是你,這麼早就來報道了?我以為你會拖到最後一天呢。」
「不知道,估計是個富二代吧。」邱雨辰玩笑道,「最煩這種又有才又有錢的,長得還真帥。」
景明熄了火。
何歡歡說:「新生裡頭也沒見到幾個帥哥,都灰頭土臉的。」
她拿好行李,下了車。
長長的筆直的林蔭道,樹木遮天,陽光斑駁,這就是大學應該有的樣子。
景明在幾米開外回頭看一眼,懶得搭理,先進了屋。
夏楠:「誰啊?」
她低頭繼續吃飯。
景明家在一處高檔別墅區,小區里流水假山,樹木成蔭。
杜若見景家夫婦的關注點全在自己身上,怕輕慢了景明,緩聲道:「景明也很厲害啊,和我一個學校呢。」
他一臉嫌棄,站起身,把手機塞兜里,準備走開。
工科學校里女生少,理工科專業的女生更少。
「若春是不是長高了啊?」爸爸景遠山說,「比我前年去的時候長高了。」
她拉開箱子,從裡頭搬出一大隻煙熏火腿和一堆風乾的香腸,說:「都是我媽媽做的,她手藝很好的。」
何歡歡摟住她:「別怕別怕,一下課我們就在一起了嘛。」
景遠山也顯然不滿意,眉頭一皺,道:「他呀,臭小子,讓他學習是強摁牛喝水,給他請了多少家教,全是名師。都這樣了,我還得專門請人看管他上下課,溜跑了請人滿城抓他。還好,後來趕上特招生名額。這不省心的臭小子,哪兒比得過你,條件那麼艱苦,卻能自覺讀書學習。」
景明的紅色跑車揚長而去。
她搖頭hetubook.com•com:「不用。」正準備推門下車。
「火車怎麼晚點到這個時候?」媽媽明伊笑問。
杜若默默坐在原地。
哦,大家都看到了啊。
下一秒,邱雨辰突然把腿收回來,轉身趴在椅背上,說:「有一個!」
景家夫婦愣了一愣,很快說:「改了也好。這名字好聽。」
景遠山說:「這些東西拉過來很重啊。辛苦小若了,路上很費勁吧。」
他嗓音懶散,從她頭頂落下:「喲,你考上了?」
「你以為我想認識你啊。」杜若小聲嘀咕,算是無用的反抗。
「站住!」
「真的有點兒重。」杜若不好意思,幫他抬箱子。
「你個憨包。」何歡歡連方言都蹦出口了,笑道,「排宿舍是按專業來的,隔壁宿舍都沒有跟你同專業的,可不就只有你一個女生?」
她說完,沖杜若咧嘴一笑,「恭喜你,你們班就你一個女生。」
「那個紅色法拉利。」
景家夫婦太熱情,杜若沒有插話的餘地,雙腿併攏,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
「小若。」明伊念了一遍,笑起來。
但當天晚上,四個人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杜若看見了景明。
但景家夫婦——景遠山和明伊——的笑容是親近而熟悉的。
杜若莫名想到了景明,但她沒做聲。
「……啊?」杜若一個頭兩個大,表情十分尷尬。
汽車從玉蘭花路燈的光影中穿過,停在一棟白色的三層歐式樓前。樓上樓下都亮滿燈,像一隻閃閃發光的珠寶盒子。
「鬼知道。」
甚至有幾株很高的樹木種在家裡。
「誒,好的。」
「在學校碰見,就當不認識我。」他幾乎是命令的語氣,「聽見沒?」
「我們學校還真卧https://m.hetubook.com.com虎藏龍。」
「說遠房親戚也行的。」
「不用不用。」
當時四人圍坐一桌,每人都點了不同的菜,互相分享。旁邊桌有女生竊竊私語:「喂,那不是那個人嗎?」
「也行,要是過會兒餓了,再吃宵夜。」明伊說。
夏楠對著梳妝鏡修眉毛,慢悠悠道:「一個女生還不好啊,班上所有男生都寵著你呢。」
他嘴角一勾:「我的親戚遠到太陽系外邊去,也沒你這麼……」
他絲毫不內疚,只是嫌煩,從兜里掏出一張卡遞給她:「我媽說你的生活費在卡里,密碼是你的生日。給你買衣服的錢,我打你卡上了。」停頓一下,扭頭看她,貌似有些戲謔,「不用我陪你吧?」
景明把腿撂下來,坐起身,靠進沙發里。
那幾個男生從杜若桌邊經過,景明跟著走過。
陳媽把東西收進廚房。
沒問題。
杜若面頰發燙,低頭揪著手指。
罩在杜若頭上的陰影閃開,她肩膀放鬆下來,像移走了一座大山。
夏楠衝著鏡子左看右看自己的眉形,說:「課表不一樣的。」鏡子一轉,看著鏡子里的杜若,「我看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誒,你說他車停哪兒去了?」
杜若學感測與控制,兩個北京舍友邱雨辰和夏楠同班,學信息工程,重慶妹子何歡歡則是機械自動化專業的。
杜若當晚睡在寬敞的客房裡,不太適應。她衣服上果然有熏火腿的味道,聞著聞著,她只吃了一碗方便麵的肚子咕咕直叫。
杜若收了一堆傳單,先去宿舍。
夏楠沒興趣,畢竟沒見到真人,沒什麼可討論的點。
挑空的大客廳里,水晶吊燈璀璨無比,如夢如幻。巨大的窗帘從天花板上垂直落下,瀑和圖書布一般;落地窗外是無邊的花園草坪。客廳比教室還大,擺著歐式風格的長沙發,藍木茶几,旋轉樓梯上鏤著螺旋花紋。
四個人初來乍到,都挺興奮,很快就打成一片。
景明扭頭看她,墨鏡下一張俊俏的臉毫無表情:「像嗎?」
「我高中同學啊,一個班的。那時就是我們學校的校草。上高一那會兒,還有高三的師姐跑我們教室來看他呢。」
她並沒有讓他影響自己的心情,她望向街道對面寬闊的校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她拎著行李上了天橋,正巧看見馬路上他的紅色跑車掉了頭,從橋下穿過,開進校園,吸引不少人側目。
何歡歡指著她,跟她異口同聲:「開紅色法拉利的。——操,真他媽囂張。」後半句是邱雨辰說的。
「待家裡無聊。」他沒興趣停留,「走了。」
「你以後多跟若春學學!」
杜若如坐針氈,尷尬笑笑,不敢看景明。耳邊他手指在屏幕上打字的聲音倒一刻沒停過。
景明噗嗤笑出一聲:「別若春若春地叫,人改名了,叫杜若。『采芳洲兮杜若』的那個杜若,很文藝的。」
樹梢上拉著紅色的橫幅——「歡迎新同學」。
邱雨辰更厲害,她活潑又大方,到處串門,一會兒工夫連隔壁宿舍的情況都摸清楚了,這會兒回了宿舍給姐妹們彙報:
杜若抬頭,看見景明和他們宿舍幾個男生端著餐盤走過來。景明看見她了,目光毫不停留地移開,跟不認識她一樣。
何歡歡瞅見景明走遠,說:「這就是我跟雨辰看見的那個人。夏楠,你認識他啊?」
杜若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啊?」
「誰知道是不是福啊?」邱雨辰坐在椅子上,一雙大長腿搭上書桌,說,「我今天在學校里走一圈,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看見幾個長得帥的師兄。都躲哪兒去了,報道日也不出來迎迎小師妹。」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為了給動車讓路吧。」杜若說,偷看景明一眼。少年橫躺在單人沙發里發簡訊,長腿搭在沙發扶手上,全無坐姿,像塊抹布。
杜若很惆悵,說:「我還是想要一個女生作伴。」她巴巴望住歡歡,「要是歡歡跟我一個專業就好了。早知道一個人,我就報機械自動化了。」
待杜若進了門,才發現這真是個珠寶盒子。
杜若何其敏感,猜出他心中顧忌,說:「要不,就說我們的父母是朋友?」
夏楠夾邱雨辰盤子里的茄子,說:「追什麼追,他跟我們校花是一對兒。」
宿舍四個女生,三個不同的專業。
杜若忙站起身:「叔叔阿姨,我給你們帶了些特產過來。」
邱雨辰挑眉,夾杜若盤子里的荷蘭豆:「那你怎麼不追啊,近水樓台。」
她沒有下樓去吃宵夜,怕添麻煩。
杜若手指輕輕摳了一下車門,點頭:「聽見了。」
「晚上沒吃東西吧?肚子餓了沒?陳媽做了一桌子菜,沒想到火車晚點,現在再熱一熱。」
「我……在火車上吃泡麵了。」杜若多少有些歉然,忍不住又看了景明一眼,後者還癱在沙發里發消息,毫無愧色。
但車裡還坐了個杜若。這算怎麼回事。
陳叔沖杜若笑了笑,她回報一笑,快步跟著他走到車邊,抱歉道:「箱子有點兒重,我幫您吧。」
景明在擺弄手機,恍若未聞。
「西邊那幾個宿舍是文學院的,女生多,都一個班的;東邊宿舍兩個機械自動化,兩個機械電子工程。」
景明窩在沙發里玩手機,眼睛懶洋洋地往她那頭瞟一下了,哼出一聲:「衣服跟火腿熏肉擠了一路,還能穿hetubook.com•com?」
杜若不認識他,還沒想好怎麼打招呼,景明迎面走去,說:「陳叔,把後備箱的箱子拎進來。」
景明登時就有些煩躁,一臉的「怎麼又是我?」,本來要說什麼,看見他爸的表情,懶得反駁,板著臉上樓去了。
杜若:「……」
又說,「坐火車累了吧,要不,早點上樓休息?」
明伊說:「也對。景明,你明天跟小若一起去學校報道,順便帶她買幾套衣服。」
半夜聽到景明下樓去找東西吃,她也沒有跟下去。
杜若笑:「還好。」
少年停下,杜若垂著頭,看見他白襯衫的下擺在她臉頰旁邊。他今天換了件襯衫,右側身前自上而下一道黑色的刺繡細雲花紋。
他沒說完,她倒自覺地點點頭:「嗯,沒我這麼窮的。」
杜若推開車門準備下車,胸口被安全帶拉了一下,她回頭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她下了天橋,走進校園,心一下子就又悅動起來。
「但還是那麼瘦呢。」明伊說,「平時得多吃點東西,長胖一點才行。」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屋內快步走出來:「有行李嗎?」
景明把車開到學校大門對面,停下,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今天開了輛紅色跑車,很招搖。
她回頭,輕聲:「還有事?」
第二天杜若收到一台iphone6s,是他們家哪位成員換下的舊手機,看著跟嶄新的沒什麼區別,還有新的本地電話卡。
景遠山還沒訓夠,扭頭看景明:「沒長骨頭呢?!坐沒坐相!」
景遠山則感嘆道:「若春很懂事啊,又努力,考上了那麼好的大學。」
繼續往裡走,招新的社團一波接一波,學長學姐們歡聲笑語,給新生派發宣傳單。
明伊笑道:「太好了,我前些天剛好想吃火腿,你這邊就帶特產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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