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甄意很殷勤地遞給他一張卡片，那是吳哲現在住的地址，K城第一精神病院。言格垂眸看一眼，點了點頭。

「嗯。」

「言老師，一開始就知道宋依的事嗎？她認識兇手，她有不堪的過去。」

「嗯，老師開始講哲學了。」甄意微微揚眉，笑笑。看見他茶杯里的花瓣，重新溫一杯茶給他，雙手捧上。

甄意放下茶杯，瓷與木磕出輕響：「見了好幾次，都沒弄清你的職業。」

言格從來都是個淡靜到極致的人，喝茶也無聲無息。不像甄意，總是誇張地發出爽快淋漓的喝水聲。

「WITH WHAT？！」

他慢慢飲一口茶：「你都這麼說了，好像真無法拒絕。」

「你不是做此類工作的，我不會教你。」

「紅燒肉不放糖啊。白痴！」

廚房門口的板凳上擺著楊姿的電腦m.hetubook.com.com，音量最大：《一個像秋天，一個像夏天》。三人擠在狹窄的廚房裡洗菜切菜做飯，沒分工，沒配合，也沒默契，年輕女孩子的喧鬧聲天真而生動。

「一言難盡。」還是那句話，彷彿他沒有丁點讓別人了解自己的慾望。

「……」甄意：「你沒事抱著糖幹什麼？Bitch！」

「那，應該是醫生吧？但和通常理解的不一樣，是做研究的醫生？」

學校的下午很安靜，兩層的紅磚小樓里更是寧謐。

「那就是答應了？」她克制著欣喜，微笑適度，像談判專家。

「我擔心這會影響言老師的名譽呢！」她說這話時還真蹙著眉，一副為他著想殫精竭慮的樣子，憂心忡忡地嘆氣，「如果我去找真相，對你也有好處，言老師應該給我提供便利。」

言和-圖-書格問：「測謊的事，你其實沒有覺得不恰當吧？」

「醫生。」他骨子裡內斂。

「是學得不太好。」從他的眼光看，她的功夫遠遠不夠，但他仍舊握那小茶杯在掌心，緩緩啜飲。她不以為意地笑笑，露出並不深的酒窩，往瓷杯里倒上煮開的白水給自己。

「謝謝啊。」她沖他喊。

「糖在我這兒，你放的是鹽。蠢貨！」

「謝謝啦。」甄意咧嘴笑。她去不了，可如果有言醫生的准許，情況就不一樣。

甄意轉著小茶杯，仔細想，維基百科里列出的那些深奧的研究課題，不是醫生一詞可以概括：「唔，應該是科學家。」

半小時后，靠譜的司瑰呈上第一道完好無損的大菜，一手鍋鏟，一手盤子，相當熟練：「觀眾朋友們，我的最二愛之一，大盤雞。」楊姿問：「另一個愛是什麼m•ｈｅｔｕbｏｏk.cｏｍ.com？」

「司瑰說，你是研究型的？」

甄意臉一紅，他進門的時候就看出她撒謊了。剛才也是，可他還是不拆穿地進屋喝茶，又應了她的要求。

「如果是警方的內部資料，沒有。」他不會做違背原則的事。

室內茶香瀰漫，窗外，隱約傳來大學的下課鈴聲，遠遠的，輕緩而短暫。

「中途推理出來的？怎麼辦到的？」她眼睛里光彩照人，「刑事律師在做庭審盤問時，需要洞悉對方證人的謊言，還有盤詢邏輯技巧，我想學。」

「嗯。」

「臨床神經，精神治療？」

「嗯。」他抿了一口茶。

「哦，現在你的道德約束你了。昨天揭發宋依的屈辱隱私時，你不認為不恰當？」她聲音輕軟，嘲弄的意味卻明顯。

楊姿在嘗魚湯，一口水全噴到炒鍋里，瞬間油星四濺，紅燒肉滋滋蹦躂和_圖_書，三人尖叫躥開，躲到門口傻眼半秒，爆發大笑。油鍋吱炸聲，湯鍋沸騰聲，水流聲，煙霧瀰漫的小廚房裡，有范瑋琪音樂的聲線：「我的弦外之音，我的有口無心，我離不開darling，更離不開你……」

那天是楊姿的生日。傍晚，甄意和司瑰聚在楊姿的出租屋裡做晚飯。兩人都沒提工作上的事，這是朋友多年的默契。

小小的櫻花瓣從窗外飄來，落在言格的茶杯里，漾起微微的漣漪。他坐姿向來正且直，背脊像把尺子，眼帘一垂，盯著那花瓣，語調緩緩：「你想問什麼？」

彼時言格剛推開門，雨後的風從門縫鑽進來，吹起他的風衣飛揚。聽言，他並未做停留，拉開門走了。

甄意托著腮看他，非常「善意」地提醒：「因為你，她成了嫌疑人。你有沒有想過，因為各方面的壓力，警察急於要結果，www.hetubook.com.com而不是真相？冤案錯案你應該見過不少，這個案子背後關係複雜，你能保證她不會『被兇手』？」

言格接過茶，不接話。

「甄，你倒的那一堆白花花的是什麼？笨蛋！」司瑰罵。

「饃。」甄意答。

「不知道。」

甄意被他看穿，也不狡辯，大方承認：「嗯。」

烹茶，倒茶，滌茶，分茶，她行雲流水般做下來，最終捧上一小杯晶瑩剔透的琥珀色，放到他面前。

言格黑眸深深，看她半秒，雲淡風輕道：「真實永遠不會不恰當。」

「不能。」他看她，「所以？」

「誒。」甄意應著，收起名片，驀然發覺不對，「呃，你不等我爺爺了嗎？」

「……」司瑰，「Fuck You！」

「等得到嗎？」他淡淡的，頭也不回往外走。

他穩穩放下杯子，也遞給她一張名片，扣好風衣扣子，起身：「沒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