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愛非其道
第八十四節

言栩不覺自己的話不對,問正題:「死者那晚為什麼逃出醫院和你們一起去酒吧?」
你愛撒謊,我愛配合,就是了。
言栩不關心,打斷:「死者是你女朋友的閨密?」
他不作聲。這個問題,他早發現了。她和他,很契合,很完滿。
甄意聽到半路,覺得不對,才發現言栩不用人名,全用身份代稱。
「有時候?」言格稍稍抬眉,覺得她的用詞有待商榷,「是經常吧。」
淮生在為腎移植手術做最後的準備,但他神色懨懨,非常悲傷,雖然得到珍貴的腎臟,可那是徐俏的。
「是。」
「……」甄意輕輕摸了摸鼻子。
淮如一愣,遲疑的工夫,淮生回答:「是。她和俏俏很親,到哪兒都跟著。」
淮生點頭,不顧淮如的勸阻,決定回答問題。他也問:「你能理解我失去愛人的悲傷吧?」
「我們沒讓茜茜去,她非要跟著。那天是我和https://m.hetubook.com.com俏俏想去。俏俏身體越來越差,很多想做的事都沒做……」淮生說到此處,哽咽得發不出聲。
……
「……跳舞。」淮生眸色悲傷。
「對。」淮生因為病痛,臉色蒼白,「她怕以後沒機會,讓我隔一段時間陪她做一件……」
淮如幫腔:「許茜是富家女,性子倔。她非要喝,我攔都攔不住,還要淮生勸她。但……」
淮生還未開口,淮如見他太累,替他回答:「許茜愛熱鬧,很瘋很貪玩,聽我們要去酒吧,吵著要去。她說身體很好,是父母大驚小怪強迫她住院。我們就沒在意。她一直都是大小姐脾氣,我們都習慣了,她想乾的事,誰都阻止不了。」
「嗯?」
言栩皺眉不解。甄意解釋:「酒吧里男人對女人印象不錯,就會送酒,許茜在鬥牛上表現得好,自然吸引注意。」
「她和*圖*書玩了鬥牛表演,下來后就有很多人給她送酒。」
到了拐角,言格道:「去看看那天的當事人吧。」
她沉默一會兒,忽然笑了:「言格?」
病房裡悲傷瀰漫,只有言栩臉色刻板,不動容,除了是個長相極其秀美的男人,沒有一點兒表情。他只揪他的關心點:「這不是你第一次帶她溜出去?」
甄意驀然感動。見過言栩和安瑤很多次,兩人從沒在外人面前牽過手,甚至不怎麼說話,她不知他們私下的相處模式。以為安瑤和她一樣,愛得辛苦。可其實不是。安瑤值得言栩喜歡,言栩同樣值得安瑤喜歡。
言格聽言,稍稍走神:他沒給她買酒。
甄意插嘴問:「之前淮生和徐俏出去,許茜也會吵著跟去?」
「死者的主治醫生是我的未婚妻,她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心外科醫生,目前只是主刀的助理,但一定會成長為主刀醫生,救很多的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是她的夢想。可現在因為死者,她再也不敢拿手術刀。」
言栩點了一下頭,他和言格一樣,天生音質很醇,很好聽,卻沒有起伏:
「她的夢想是什麼?」聽上去很無厘頭。
「……」果然,任何時候她都能轉移到這個話題。他無聲看她,眼神在問:請論證。
甄意稍訝。言栩在陌生人面前從來都是迴避疏離的姿態,交談是要他的命。可此刻他站了出來,為他身後的女人。
到淮生的病房,意外發現言栩和安瑤早就在那裡。安瑤背靠牆壁,精神不好地側著頭,望著窗外的樹木出神;言栩立在她身旁,遮住她半邊身影。他正和床上的淮生說話。那雙手插兜,英挺出塵的樣子,和言格如出一轍。
甄意轉念又想到言格。他也是這樣。因為她,他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像正常人。雖然在正常人眼裡,他還是很不正常。
言栩繼續:「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晚她怎麼會喝酒?」
甄意的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彷彿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都變清新了。臉上的紅色漸漸消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丟臉?
她笑容再度放大,眉梢眼底全是遮不住的笑意。昂著頭,嘚瑟地後退走。
他側眸,見她低頭轉回去和他並排走了,臉紅紅的,像只緩緩挪動的小番茄,不禁心又微微動了一下。他抬起頭望著前方,低醇道:「不好意思什麼,我又不介意。」
他這話說得像例行公事,很生硬,不帶一星半點的情感。但安瑤扭過頭來,看著他的背影,眼睛濕了。
一下子,她臉上火辣辣的,想起她各種睜眼說瞎話就為誘拐他的時刻,好丟臉,讓她鑽地洞吧。
言栩沉默良久,很誠實地說:「不能。因為我的愛人沒有死。」
對言栩來說,看一個人的眼睛,和他說話,聽他回答,是艱難而惶恐的事。可他願意為了安瑤這樣做。
hetubook.com.com甄意見他沒反應,不滿意:「你說,是不是呀?說呀!」他抿抿唇,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言栩沒聽見,濃眉之下黑色的眼睛清澈,深邃,只盯著淮生:「你有個女朋友?」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很搭?」
走幾步,想起什麼,小聲問:「我有時對你撒謊,你是不是總能看出來?」
她解讀無壓力,跑到他前面去,背著手,隨著他的前進一小步一小步倒退,笑容大大的:「剛才啊,你說我聽,我問你答。你的世界我願意聽,我的疑惑你願意解。誰也不無聊,誰也不枯燥,難道不是很搭?」
「是。」
「死者在住院,你為什麼帶她出去?」
淮如蹙眉坐在病床前,不樂意這幾人的到訪,很排斥:「有什麼等淮生做完手術再說。他現在身體很虛弱。」
剛才那一段是言栩這輩子和陌生人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他不太適應,垂下眼睛,停頓一下,又努力抬起來,看著淮生:「你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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