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方臘之謀

三國故事在北宋瓦市中可是很流通的,華佗這人物,鍾震是半點不陌生。但他清楚,如華佗那般的神醫,天下間已經幾百年沒有過了,華神醫的醫術已經失傳了。
原本在摩尼教高層的眼中,三五年中是不言起義的。但是現在卻不行了。摩尼教教徒減少之速度叫他們感覺著擔憂,感覺到害怕。為了他們認可的『保險』,他們必須著手起義的。因為他們誰也不想看到摩尼教徹底的變成一個秘密教門。
而對於安道全的大名,鍾震更是老早就如雷貫耳。雖然在安道全妻子病逝的時候,他也隨著金陵城那一夜之間湧出來的詆毀熱潮,嘲弄了安道全兩句:自己婆娘都患病而逝,虧得他有臉說自己是神醫。
就好比本來是個大胖子的人猛地變身為肌肉男。誰又敢說後者比前者力弱了?
只是如今這個時代,整個江南的士紳地主還沒有如明朝晚期那般匯成一股繩,後者可是有東林黨作為紐帶的,還有復社為其青年團。完全就是整個江南一盤棋,宋時的江南與之對比就差的老遠了。雖然現下的江南也有一處東林書院。
鍾震就想一頭撞死在金陵城下。這趟差事本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現在可好了,完了。
而他們選定的目標就是摩尼教。
所以也沒人主腦著設計,要給官府製造一場足夠叫蘇杭應奉局變成昨日黃花的大動亂。
近來這段日子,摩尼教在江南受到官府壓制的力度是更大了。但凡是摩尼教徒,一經被查證,戴枷站籠都是必須的。而骨幹人員流放千八百里都是輕的;膽敢拒捕的,那都是死路一條。
作為王定六的表兄弟,他還是知道一些尋常小頭目所不知道的事情的。比如說此次來相請安道全為的是誰?那人雖然是一介被俘之將,卻極得大頭領的青睞。鍾震只要一想到此,就禁不住滿胸的鬱悶。這一遭兒,自己辦砸事兒是小,怕是和*圖*書真要誤了大頭領的大事了。亦是要耽擱自己兄弟的前程了。
只是在鍾震渡過長江,剛進入金陵城的時候,才忽的又聽到另一個消息,安神醫被官府緝拿中,他人跑了。
就在鍾震百無聊賴的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卻怎的也無法入睡時候。
如此他正開心時候,聽到了這安道全與人「開膛剖腹」,而且還成功的叫人母子均安的消息,那一瞬間,安道全的形象就全然不同了。很自然的,他的地位與安道全也再度拉遠了。
既然著手準備起兵,那就要學會打仗。論武藝,摩尼教要勝過梁山不少,但是論領兵打仗么,他們就要喊梁山師傅了。
就是在接到如此任務之前,鍾震也半點沒有將自己與安道全聯繫在一起。
但如此聰明的士紳地主總是那少數的,更多的士紳地主看不那麼遠,也想不那麼遠。江南士紳地主階層串聯不起來,所以前者只是少數人的『私下小算盤』。大多數士紳地主,他們對摩尼教的縱容,簡而言之就是對官府的報復。
也就是接到了這趟任務后,他方恍然大悟,自己與安道全這昔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彼此距離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拉近了那麼多了。
那朱勔和應奉局剃除之後,他們就還是老趙家的良民。趙宋朝廷所持的善待讀書人,且不限制民間土地兼并的策略,太叫他們喜歡了。這樣的朝廷怎麼能去真的推翻呢?
這對摩尼教的發展有很大的影響。
甚至與教派中的各路諸侯都說道過這種可能性的發生。然而他們還是吃了不少虧。至少從明面上是如此。
縱然會叫朝廷損失不小,可於總體上看即無傷大雅。
王定六的這表兄弟姓鍾名震,這名字比王定六可高大上多了。蓋因為鍾家早年還是鄉間富戶,鍾老爹是要讓兒子讀書進學的,這姓名自然不能過於接地氣。只是天不假年,鍾老爹年只m.hetubook.com.com三旬就一病嗚呼了。鍾家由此家道中落,鍾震十五歲就在金陵城碼頭打混。
當天夜晚,鍾震在建康府一家換做平安客棧里住下。本來照他的打算,他是要趁機去金陵城內最最知名的如意樓里痛痛快快的耍一下的。先前他口袋空空,自然無福去消受;可現在不同了,于梁山泊當職這些日子里,他錢財存下的稱不上多,可也有數十貫之多。如意樓這等昔日里不敢窺視的所在,好歹能進去痛快的耍一耍。
這麼說吧。在此之前,江南的士紳地主受應奉局壓榨過甚,那兔子急了還能咬人呢。這些士紳地主自然不甘束手待斃了。他們的反抗策略很簡單,那就是官府要對付的,我們就支持。
但是鍾震很清楚,那時候的自己對比安道全,就彷彿大象腳下的一隻螞蟻,一百個合在一起,也不夠人家一腳踩的。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安道全人跑了,那他可怎麼將之請去梁山啊?
而至於對摩尼教的支持,他們甚至都不用露面,也不會過多的露面,只需要對手下的佃戶稍加『疏於』管教,那就可以了。或者面對官府「嚴查」的時候,多做些遮掩就是。這些人中很多很多都不敢想摩尼教會造反的。
「刺殺朱勔一事,刻不容緩。此舉于振奮我教士氣,凝聚我教人心,大有助益。」雖然這刺殺一事必須要失敗。方臘眼睛里轉過一道道精光。「再一個就是選派俊傑,前往梁山泊之事。我意已決,就由定天為首,萬春與傑兒為輔,再尋五七個幹將。人不需要過多,但皆要為我教干城。」
於是,這些本來是摩尼教潛在支持者的士紳地主,轉頭就又與朝廷官府合流了。果真是應驗了後世的一句名言: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雖然那朝廷依舊壓榨的他們——江南士紳地主苦不和圖書堪言,但兩權相害取其輕,摩尼教可是要掘斷他們的根基啊。
可是現在,不管是聰明的地主士紳,還是平常平凡的地主士紳,卻都開始與老趙家的官府官員一條心了。
要死啊,恁的敗運。
從遙不可及,變成現下的能夠望其項背,如此一個發現叫鍾震心中是好不快活。
就是江南本地的一些地主士紳們,都開始大力配合起朝廷,共同對付起摩尼教了。
可他並沒有就此返回梁山,而只是叫自己的隨從之一,以最快速度返回濟州城,去回報王定六。他自己和另一隨從,則留在建康府,期望著奇迹能夠出現。
甚至於這一場大動亂還能叫江南變得更加的清靜。江南的人口太多了,土地也太肥沃了。一場大亂未嘗就不是好事。大治之前總是要有一場大亂的。而至於這場大動亂會不會叫趙宋元氣大傷,甚至會不會出現推翻趙宋的可能,他們聽了只會嗤之以鼻,笑說是無稽之談的。
原來是有人狀告安道全偷竊屍首,褻瀆亡靈。簡單的來說,那就是有人告安道全偷了他家剛剛下葬的血親屍首,玩解刨,搞研究。如此傳聞還未經證實,就叫鍾震第一時間里對安道全的敬意大減,可想而知這影響有多麼惡劣了。
一處不起眼的地主小院,前後左右卻潛伏了不知多少個江湖好手,只因為這裡是摩尼教的一處秘密據點。今日摩尼教的無數大佬全都匯聚此處。
坐在上首的方臘臉色平靜,看著底下一干重要人物,或是訴苦,或是叫囂。
如今帶上兩名王定六親隨,重返金陵,邀請安道全再度上山坐診,對他來說自然是輕車熟路。
短短的時間里,只杭州府一地就有不少於千人退出了摩尼教。各地骨幹搞私下小聚會的時候,那手下信徒的人數也普遍存在減少。
要知道,他們中不少人可都是摩尼教過去的潛在盟友,甚至都是支持者。
如果安www•hetubook.com•com道全能上山,在鍾震眼中,就是他的大靠山王定六的地位也必然不如他。可現下安道全不是沒上山么,那麼彼此的地位就相差無幾,而自己作為諜報司下屬的小頭目是差王定六一等的,這豈不是說自己就差安道全一等了?
如此在諸多摩尼教高層眼中,卻是一去偽存真的過程。如今這小小壓力都無法承受,來日舉兵造反之時,他們這些人還如何擔得起重任?如何會真的跟隨聖公造反起義?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中國文化是博大精深的。寥寥幾個字就能闡述出豐富的哲理,比如那樂極生悲,比如這安道全。
這雖然叫摩尼教信徒大幅度的減少,卻也叫他們知道了自己可信可重之人究竟有多少。
是的。作為梁山泊的小頭目,他的地位比之安道全這位梁山泊「客卿」來,的確是有不如。
但另一方面,摩尼教骨幹的凝聚力,卻也較之先前加劇了許多。政治口號的威力正在顯示。
這一點很多江南的士紳地主都沒看清楚,甚至朝廷這些年來的一茬茬官員中也有很多人沒看清晰,但總是有明眼人的。也所以,這些年中摩尼教才始終難上檯面,近來更是被官府逼迫的有半地下轉為了秘密教門的趨勢。
實際上,在決定用從梁山泊取回來的『造反真經』代替自家的政治口號的時候,他就想到了眼前的一幕。方臘可不是真正的小老百姓。一定的政治頭腦他還是有的。
宋時江南士紳地主的格局還沒那麼大,他們更多是如昔日的小旋風,不甘、憤懣,卻又不會真正的去造反。只是給朝廷製造些小麻煩。但也不能否認,那的的確確還是有些明眼人,想著有人能掀起一場滔天大亂。他們也不怕留下痕迹來,因為一場動亂能掩蓋太多太多的東西。
這些人根本認識不到底層階級的力量,但他們能感覺的出,趙宋皇朝的根基未敗,只江南一地的害處,如何能www•hetubook•com•com殃及整個天下呢?左右不過是一場放大版的王小波李順起義罷了。
如此之打算不可謂不聰明。
那麼現在安道全是怎麼樣的?這不是華佗在世么?如此人物,就是上了梁山也是首屈一指的啊。王定六與之的差距都在迅速的拉達中。
誰叫摩尼教近來一改往日旗號,政治理念變得如此激烈,如此火爆呢。看看那些口語口號,「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叫地主士紳們聽了就害怕,想起來就膽寒。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
誰讓這個教派的傳播路線,這個教派的根本思想,從本質上就決定了他們最終的道路。
王定六上的山後,被許以重任,那自然是要『提攜』自家人的。而想來想去,親戚當中也只有鍾震最適合不過。後者被王定六招到濟州后,明白了因果,也果然樂意上山入夥。現在王定六麾下做一探聽消息的小頭目。
這一好一壞,一得一失,個中玄妙,叫摩尼教高層有的卻只是高興。
在那幾個聰明的地主士紳的『眼』中,朝廷鎮壓叛亂自然是第一位的,那麼第二便是要消除這場大動亂的影響。而想要消除民怨和天下間的負面影響,首先就須先尋找出一個替罪羊來。應奉局和朱勔就是現成的替死鬼。如此,他們所要承受的厄運也就迎刃而解。
但是現在,鍾震卻是半點玩耍的興趣都沒有了。
只是這等好處卻也有一個巨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它從背後大大的將摩尼教起義之時日朝前推進了。瘦身是要有一定限度的,否則就不是去偽存真的瘦身了,而是慢性自殺。
他在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例『手術』后,聲名巨噪,如同坐上了直上青雲的火箭,迅速的將金陵城內一干同行,無論是杏林名醫,還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全部甩的看不到尾巴。真正的走上了人生巔峰。而後他就被一摔谷地了。
數百里之外的江南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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