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群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兩勸

「嗯。」曹神洗並不感到意外。
「嘿,誰家裡還沒有一點爭執?你不認父親,難道連所有熟人也都一概不認了?」
梁憑之亦步亦趨地跟上,除他之外,再無外人相陪。
徐礎向兩人拱手,「朝廷自行派出的使節,事後可反悔嗎?」
「哪個兒子?」
「這……這不可以吧。」
曹神洗沒再搖頭,「吳人最為固執,七族子弟一直想要復國,你的身份只是方便來往,不能一呼百應,你要如何勸說他們接受招安?」
梁憑之淡淡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長史梁憑之等在外面,跟隨老將軍身後,回道:「他現在是吳越王的軍師,替他來接受招安。」
「吳越王立足江東、朝廷平定北亂,皆需些時日,到時候或為友鄰,或為敵國,事難預料,在下不敢妄言。」
「兵不厭詐,梁長史,兵不厭詐,欲挫北方叛軍,必然先除南路群醜,無論他們是否接受招安,咱們的打法都不會變,既免後顧之憂,又漲我軍士氣。去吧,出事了我負責。」
「吳越王祖籍江東,滅國時隨家遷至秦州,『吳越王』之號,便是思戀故土之意。」
徐礎道:「以上是我勸說南路叛軍之辭,接下來,我要勸說曹將軍與梁長史。」
曹神洗進帳,示意衛兵退下,梁憑之小聲提醒:「將軍不可大意,此人……」
徐礎沒法接話,梁憑之笑道:「徐公子生母乃是吳國公主,有此容貌不足為奇。」
「何事?」曹神洗巴不得有事可做。
曹神洗搖頭,「這種話是說給我們聽的,叛軍一和*圖*書個字也不會信。」
「不同意的話,就將軍中現成的東西給他,至於欽差,你寫一份任命書。」
「三十萬。」梁憑之糾正道,他是軍中長史,專管記錄,任何時候都不能承認兵卒數量少於三十萬,哪怕是對自己人也不能。
「正是。」
「寧抱關同意?」
「糧馬兵甲。」梁長史接道,他與張問璧來往多次,對寧抱關的心事再清楚不過。
「那就麻煩梁長史儘管派人去東都索要吧,越快越好。」
曹神洗在心裏來回想了兩遍,終於記起樓十七是誰,悚然一驚,「帶他去中軍帳。」
「江南另外幾州呢?」曹神洗問。
「是否叫吳國還待商榷,但吳越王與我全都志在江東。」
徐礎在帳中入睡,在夢中還想著自己的另一個計劃。
梁憑之困惑地問:「這麼說來,好事都歸朝廷,你什麼都沒得到,可算是大大的忠臣。」
「還有吳越王軍師的身份。」
外面有人輕聲問道:「將軍還醒著嗎?」
徐礎拱手道:「容貌乃無用之物,大丈夫不以此立世,大將軍也不是靠長相打敗敵人的。」
「如何招安?」
「觀曹將軍之戰略,必然先除弱,再圖強,除弱以免除後顧之憂,專心圖強才有勝算。」
「無需,但要三十枚空白之印,隨我使用。」
曹神洗笑了,他聽說過那個「張嘴」、「閉嘴」的預言,從來沒當真過,「只憑一張嘴?」
「哈哈。」曹神洗轉向梁憑之,「我與大將軍少年相識,一塊參加過大小數十戰,遙想當年,大將軍也曾www.hetubook.com.com是風度翩翩、俊美當時的少年郎,一桿長槊使得出神入化,多少士女為之傾心,便是給他做妾也心甘情願。但大將軍當年之俊美,不如今日之十七郎。」
「所以還要靠我的另一個身份,朝廷使者絕不會有的身份。」
「勸說我們什麼?」曹神洗笑道。
「當然,容貌只讓大將軍惹下無數風流債。」曹神洗嘆息良久,在懷舊與現實之間來回搖擺,最終還是選擇留在現實中,「聽梁長史說,賢侄能為官兵招安南路諸叛軍?」
很快,他回到現實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起,鼓聲方歇,萬籟俱寂,並無敵兵襲來,轉念再一想,眼下的形勢卻比當年任何一戰都要更糟糕。
「吳越王轉戰南北,收編若干支叛軍,名聲早已傳至江南,他的話自有份量。」
「嘿,節杖、空印、欽差,有這些東西,派誰去都能招安叛軍。」梁憑之不等曹神洗開口,就表示反對。
徐礎又道:「我先從江東叛軍開始,他們比較在意『吳國公主之子』這個身份,我與七族子弟也有交往,勸說起來比較容易。」
「賢侄遠道而來,怎麼也不提前通報一聲?」
徐礎笑道:「不敢當。我的好處是隨吳越王前往江東,在那裡觀天下之勢,今後再見,我不是兩國之使,就是階下之囚。」
「東都雖然被圍,大軍仍在,人數不少於十萬……」
曹神洗停下一會,邁步又往前走。
「十七。」外面回了一個數字。
「好。」曹神洗並非故意敷衍,只是心事轉得慢和_圖_書些,在想別的事情,想那個他見過幾面的青年。
梁憑之道:「避開官兵鋒芒,強大之後再來挑戰?這是你們的『妙計』吧?」
曹神洗扭頭向梁憑之笑道:「後生可畏,大將軍放棄這個兒子,殊為失策。」
「是。」梁憑之拱手告辭。
「他聲稱自己能夠勸說南路諸支叛軍全都接受招安,在現有的地方按兵不動,令東都沒有後顧之憂。」
徐礎站在帳內,被門口的十幾名衛兵看守著。
曹神洗看樣子要被徐礎說服,梁憑之躬身道:「節杖、官印皆是朝廷之物,欽差更是朝廷之官,非軍中可授予……」
曹、梁兩人微微一怔,徐礎繼續道:「我有刺駕之罪,又是吳越王軍師,無論招安成功與否,朝廷皆可反覆之。」
「大將軍之子進營,屬下以為將軍應該見他一面……」
「的確是這麼回事。」曹神洗點頭,「南邊也就寧抱關之軍稍稍強些。」
「同意,唯一的要求是……」
「朝廷……會同意吧?」梁憑之有點忐忑,朝中形勢複雜,即便是在外掌兵的統帥,也不能事事得到贊同。
兩人不會透露全部計劃,徐礎自然也不會問,繼續道:「吳越王也看出這一點,所以他會接受招安,以避官兵鋒芒,其他南軍更弱,為自保計,接受招安乃是唯一選擇。」
「即便如此——」曹神洗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梁憑之,「你若說勸人造反,我信,勸人接受招安,我不覺得賢侄與吳越王會比朝廷派出的使者更有效果。」
親兵進來,幫助老將軍穿上衣服,盔甲就www•hetubook.com•com免了,他不想夜裡還受這個罪,出了帳篷,外面頗有些冷,曹神洗裹緊長袍,匆匆向中軍帳走去。
徐礎也起身告辭,曹神洗親自送到門口,「賢侄好好休息,或許,只是或許,你還有父子重逢的時候,咱們也能同殿稱臣。」
曹神洗大笑,向梁憑之道:「英雄出少年,十七郎連咱們的戰略都看出來了。」
曹神洗看著徐礎離去,回到中軍帳里,坐等天亮。
「給予我節杖、車輛、錢帛,賜我欽差之名,方便招安。」
徐礎只得道:「曹將軍若不嫌棄,在下求之不得。」
「吳國公主之子、朝廷通緝的刺駕者。」
「他來做甚?」
徐礎笑而拱手,「先禮後兵,說之術也。招安便是朝廷善政,首先用在叛軍身上。叛軍本是天成百姓,受貪官凌暴,受惡人誘惑,因而舉旗造反,其情可憫,其罪可恕,接受招安,回鄉再做良民,可免千里跋涉之苦、伏屍溝渠之禍。」
曹神洗沉吟片刻,「說來說去,你是讓朝廷讓出江東,換取南路叛軍暫時接受招安,對吧?」
「不要糧草兵甲嗎?」梁憑之嘲諷道,寧抱關眼裡只有這些東西。
曹神洗傷病纏身,心力交瘁,整晚也睡不夠一個時辰,躺在床上,睜眼豎耳,靜靜地聽著外面的更鼓聲,時常會恍然一驚,以為這是二十年前,敵軍即將攻來,而他還沒有穿戴好盔甲,兵器更是不在手邊……
「讓與不讓,江東皆非朝廷所有,更非朝廷所急。」
「我刺殺的是暴君,暴君已亡,善政可期……」
「將軍妙計。」梁長史匆匆m•hetubook.com.com告退,一邊派人去東都,一邊準備節杖等物,做兩手準備。
「憑我一張嘴。」
「他不能總當刺客。」曹神洗走向客人,覺得他與記憶中的模樣似乎稍有不同。
「寧抱關是秦州降世軍出身,為何對江東那麼感興趣?」梁憑之問。
「哦?」
曹神洗又笑兩聲,沉吟未語,站在旁邊的梁憑之道:「一名刺駕者,勸叛軍接受招安?有趣。」
「而且他已改姓徐,叫徐礎。」
曹神洗絕不會在寢帳里接見當朝通緝的刺駕者。
「在下徐礎,拜見曹將軍。」
「來得倉促,不及通報。而且我已改姓,不敢當『賢侄』二字。」
曹神洗繼續搖頭。
曹神洗笑呵呵在牽著客人的手,自己坐在主位上,讓梁憑之搬來一隻小凳給徐礎使用,梁憑之也可以坐,但他寧願站著,保持警惕。
梁憑之帶來奏章,需要曹神洗加蓋將印之後,才能送往東都。
「托曹將軍吉言。」
曹神洗與梁憑之互視一眼,開始覺得徐礎的話有點意思了。
「不少於三十萬。」徐礎改口,「叛軍雖多,分為南北兩塊,北軍身經百戰,又有孟津大捷,氣勢如虹,南軍各自為戰,或是敗給當地官兵,被迫北上,或是僥倖打敗小股官兵,趁勢北上,皆不如北軍之強。」
梁憑之覺得此人太狂,正要再做嘲笑,曹神洗道:「明白了,你想回江東紮根,重建吳國。」
梁憑之沒再問下去,目光轉向曹神洗,等統帥定奪。
「這個好說,朝廷不缺這些東西。但是……南路叛軍皆來自江南各州,與降世軍向無聯絡,吳越王的話能有多大份量?」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