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正需要大哥這樣的人，所謂以仁義馭智、力，此之謂也。」
「正是這個道理。」
徐礎微笑點頭。
劉有終沒笑，拉著徐礎又走出幾步，「告訴我，你究竟是想自立，還是要擁戴明君？你心中的明君是晉王，還是寧王？」
「嗯，吳州歸我，淮州歸梁王，秦、並、漢、冀歸晉王。」
「我若不去，蜀地平安，我若一去，必添戰亂，所以，我還是不去的好。」
劉有終留在馬維營中，等徐礎回來，同時商議明日的細節。
徐礎沒有遵守他向馬維等人做過的承諾，直接道：「我受寧王之命出城，聯絡諸王，共除降世，晉、梁二王皆已首肯，但是沒有蜀王相助，此事難成，我正為此而來。」
劉有終微微皺眉，「甘招這個人有些古怪，我見過的人算是不少，一眼就能做出判斷，不能說百發百中，大致不會錯，就是對甘招，見過幾面了，我還是說不清他為人如何。」
馬維剛要開口應允，郭時風搶先道：「不妥，梁王與甘招只是泛泛之交，勸說他對付寧抱關容易，對付降世王卻難。甘招畢竟是降世王親封之王，追隨日久，萬一泄密，反而壞了我等大計。」
甘招深揖一躬，「我若得蜀地，必要重謝吳王，只是不知吳王何時能西行相聚。」
計劃變得有些突然，馬維擔心自己考慮得不周到，叫來郭時風。
「誰能保住東都，並能物盡其用、人盡其力，誰是明君。」
劉有終進諫時，不自覺地將稱呼從「三弟」變成「晉王」。
甘招請徐礎坐下，「盼還盼不來呢。和*圖*書吳王此來……吳王是自己出城的？」
甘招大驚失色，衣服還沒全穿上，獃獃地坐在那裡，半晌才道：「變得……太快了些。」
劉有終沒辦法，只得說聲「好」。
「然則四弟以為誰是明君呢？」
無論這些話是否真心，徐礎都拱手致謝。
「寧王也覺得晉王是個勁敵，對吧？」
劉有終微微一愣，隨即再次大笑，「四弟果然實話實說。嗯，徒有仁義者，不過愚腐之徒耳，但若是智、力皆強於眾人，仁義便有大用。」
徐礎起身要走，甘招急忙攔住，「吳王先坐，等我尋思一下。」
沈耽點頭，「我明白，但四弟說得對，事有輕重緩急，我若能除掉寧抱關，當然不會猶豫，可他既已佔據東都，得地利之便，事事必然有所防備。咱們與降世王聯手，都未必殺得了他，何況先殺降世王，人心必亂，我等明日為客，更不佔優勢。容我好好想一想。麻煩大哥、四弟去見梁王、蜀王，得讓他們知道計劃有變。」
沈耽笑道：「我明白四弟的意思，力、智可除大害，卻不能收攏人心，非得打出仁義之旗，令天下人前來附我才行。我的確要儘快返回晉陽。」
回往馬維營中的路上，徐礎在心中評判諸王，最後還是覺得自己更應該得到東都。
外面雪花飛揚，半途中，劉有終停下，示意護衛退後，向徐礎小聲道：「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明白，四弟可以實話實說，也可以撒謊，但我還是要問。」
甘招又想一會，搖搖頭，「我還是要置身事外，當然，我會htｔps://m•ｈｅｔuｂoｏk.com•cｏｍ保密，一個字也不泄露。之前諸王要殺寧王，我只是代為傳信，不聽他們的計劃，也不派甲士參与其中，更沒有向寧王泄密。」
雖然認過的主人不少，郭時風最終還是回到梁王身邊，願意為他出謀劃策。
「我還沒有做出定論。」徐礎搖搖頭，「天成初亡，英雄未必盡聚于東都，或許別處還有他人趁勢崛起，便是天成，也有死灰復燃的機會。」
「晉王確已露出『仁義』的端倪。」
「我就是一名相士，懂些人情世故而已，只懂智、力，不明仁義，四弟別笑話我。」
徐礎道：「不如我去探探口風，甘招見我之後，若是泄露明日之計，那就是想救寧抱關一面，我正好趁機勸說他加入新計劃，他若隻字不提，我也不提。至於降世王的心腹之人都有誰，寧抱關也了解。」
另三人再次點頭。
徐礎沒有立刻回答，漸漸收起臉上笑容，「大哥既然問了，我就說實話好了，我有自立之心，卻沒有自立之資。自稱王以來，步步艱難，倒讓我看得清楚，與諸王相比，我在天時、地利、人和上皆不佔優，若勉強參与爭鼎，無異於自尋死路。」
見到兩位客人，馬維大喜，「人說吳王入營，我還以為是謠言，原來真是礎弟！」
徐礎起身，拱手道：「好，我相信蜀王會保密。我有一言，不知蜀王可願意聽？」
「降世王的威脅確實更大一些，他在降世軍當中威望甚高，根深蒂固，只殺他一人不夠，必須斬草除根才行。」郭時風轉機更快、更和_圖_書徹底，「這件事必須叫上蜀王，他最了解降世王的心腹都有誰，明日城內城外同時動手，一個也不能留。」
沈耽大笑，送二人出帳，他留下來重新布置明日的計劃，精選的甲士還能再用，只是要殺的目標變成另一個。
「若看交情，我只認晉王。」
「蜀王果真無意參与此事？置身事外雖然危險最小，事後得到的封賞也最少。」
「寧王只留洛、荊兩州，其它地方讓與諸王，蜀王以為如何？」
劉有終露出一絲微笑，「相術並無奇異之處，更非神仙所授，無非是見得人多些，認人也更准一些。四弟別說我小瞧於你，以我觀之，四弟雖是天下無雙的人傑，卻無帝王之相。」
「我連益州的一寸土地都沒得到，那邊夠我忙的，無意再要更多封賞。」
「大哥這是怎麼了？我幹嘛要對你說謊？」徐礎笑道。
「這個……說實話，我不想參与此事。東都歸誰都可以，我沒有爭奪之意，只想儘快去往益州，按吳王教我的計劃，找到原蜀王的子孫，將王位讓給他，靜觀天下局勢變化。」
「吳王金玉良言，每一句我都聽。」
郭時風笑道：「劉先生怕是想多了，甘招本是秦州一小吏，上傳下達，求的就是一個左右逢源。劉先生大人物見多了，見到此等小吏，反而眼花。」
徐礎倒是稍稍鬆了口氣，晉王的這一猶豫，至少能保住東都一時平安，拱手道：「爭奪天下不在一時勝負，天成已然四分五裂，大亂既除，正是群雄並立之際，角力鬥智之外，還有仁義之爭。仁義雖無益於當下，和_圖_書將來卻大有用處。」
甘招笑道：「也是，一方之王，哪有孤身去往另一方的道理？不管怎樣，我感謝吳王，別人得天下，我要多觀望一陣，若是吳王，我必將益州拱手奉上。」
「哈哈，咱們一樣，我只比四弟多份信心。」劉有終停頓一會，「四弟不喜歡瓜分東都的計劃？」
對任何一位稱王者來說，降世王都是最大的威脅，沈耽決定接受寧抱關的示好，「至少先要除掉降世王，否則的話，咱們都是白忙一場。至於寧抱關——先等等，看情況再定，實在沒辦法，就將東都暫時讓給他也可以，只要他真肯讓出秦、關、漢、冀四州。」
寒暄幾句，劉有終立刻說起明天的計劃有變，馬維先是一愣，隨即露出喜色，「我也覺得原先的計劃不妥，降世王本已高居諸王之上，若是殺死寧抱關，降世王更要飛揚跋扈。兩位稍等，我去叫個人來。」
「論智與力，晉王超凡脫俗，至於『仁義』，四弟很快就能看到。」
另三人同時點頭，馬維道：「我派人送礎弟過去，你不要暴露行跡，甘招營中儘是降世軍舊部，沒準會有多嘴的人向降世王告密。甘招若是有心最好，若無，礎弟還得想辦法去除他心中的疑慮。」
「東都再富，富不過天下。得小富即欣喜若狂，爭于瓜分，我看不出他有大富的機會。」
劉有終也笑道：「或許吧，甘招若不是蜀王，我的確不會多瞧他一眼。誰去勸說甘招，梁王能再辛苦一趟嗎？」
「想去益州，並無良機，越快越好。東都是非之地，一旦陷入，再無脫身之時。ｈttps://ｗwｗ•ｈｅtｕbｏok•com.ｃｏm
且大將軍率兵西行，所去之地不是漢州，就是益州，兩州山水相連，大將軍若得一地，必然窺望另一地。蜀王去得晚了，將一無所得。」
「既然如此，算我白來一趟，只望蜀王能夠保密。」
劉有終大笑，連連點頭，「智與力，我得一樣就夠了。」
「三哥深知我心。」
甘招穿好外袍，默想多時，問道：「益州歸我？」
兩人說開，劉有終變得更熱情些，叫上後面的護衛，邊走邊聊。
馬維的營地離此不遠，他還沒睡，對明日的計劃憂心忡忡，反覆思考利弊，生怕有一點漏洞。
「我就說自己在城中受寧抱關排擠，想辦法出城，是要找些幫手。」徐礎道。
「瓜分東都是我的主意，你也聽到了，晉王並沒有同意。所以我是小富之人，晉王卻有大富之志。」
這個夜裡，諸王當中只有甘招睡得踏實，被喚醒之後，一邊穿衣，一邊請客人進帳。
「吳王？」通報說梁王那邊有人過來，甘招見到徐礎之後，十分意外。
「能得大哥一句『天下無雙』，我已滿足，怎敢再求其餘？」徐礎笑道。
馬維的人退出帳篷，徐礎上前拱手道：「夤夜來訪，唐突勿罪。」
「哈哈，這倒是真的，降世軍湧出潼關之前，誰能想到秦州的一群亂民竟有今日的成就？但我問的不是天下，就是東都，四弟以為誰是明君？」
劉有終道：「對寧抱關不可心慈手軟，我觀此人相貌，狼形豺心，平時隱忍不發，下手必然一擊必殺。晉王雖有退讓之心，寧抱關卻未必適可而止。東都如今已是困鬥之場，有進無退，晉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