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求實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惹禍

馮菊娘更加吃驚,「田壯士,能不能將話說清楚些?」
「虛與委蛇,討郡主歡心,圓我的一番說法,否則的話,郡主十有八九會找我算賬。」
「寇道孤說,你們兩人雖不同道,但是彼此能夠望見,聽公子說話,你們何止望見,差不多可以攜手并行啦。」
「我向他笑,他居然假裝正經,這就是得罪我了。」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郡主不肯留下嗎?」
「他們願意替我監視來往人物,若有從前的義軍來拜見徐礎,會在到達鄴城之前就將其攔下,然後我勸他們回去。」
「像個泥人,隨人拿捏,有人來,你就笑,有人論辯,你就接受,郡主無聊,你就陪她擲骰子……與從前的吳王何止判若兩人?我覺得……你好像又被附身了,這回不是降世王,而是一個心志衰頹的懶鬼。」
「他們若都風生水起,麾下將士人人滿足,自然與我無關……」
田匠轉過身,看她一眼,又轉回身。
田匠仍不看她,只向徐礎說話:「你本可以矇混過去,為何要暴露真心?」
「哈哈。」馮菊娘忍不住捧腹大笑,「原來公子懼內,而且是兩個都懼。」
田匠一天沒露面,鄴城人在的時候,他不知去了哪裡,這時才現身。
「果真。」
「開心,可我已將身上的玉佩、銀刀全輸光了,實在拿不出東西當作賭注。」
馮菊娘大聲道:「禍難將至,公子現在是個木頭人,動不得,也不肯出主意,只好由咱們出面。田壯士若是一個人能解決,請說一聲,也好讓我安心,和圖書若是不能,何不商量對策?」
「我沒有鄴城以為的那種雄心,所以無可矇混,他們誤解,我也沒有辦法。」
徐礎點頭。
「公子已然退位,不再是吳王,這些事情與公子有何關係?」
「哈哈,我們連面都沒見過,說什麼望見、攜手?」
「我不是他的屬下。」
「我在儘力什麼都不想,然後我才能知道自己要得到什麼。」
田匠緊緊睜著徐礎的眼睛,屋中昏暗,他的身形又擋住了大部燭光,因此看到的只是一團陰影,但他仍不肯移開目光,半晌才道:「徐公子果真沒有辦法?」
「要看你的本事如何。」
「嘿,我沒想嫁你,你不必擔心自己被剋死。」
「公子怎知我不是真心?何況這種事情與真心無關,只要公子開口,我肯定不會拒絕。」
「那就讓我聽聽田壯士『上作』的辦法吧。」
外人離去,山谷里一下子變得清靜,昌言之等人領回兵器,與老僕一道收拾殘局。
田匠臉色一沉,「你新學到的本事。」
「好。」田匠道。
「我就知道公子會如此回答。」馮菊娘離席,轉身又道:「可我有點發奇,公子擔心事情傳揚出去,害怕被誰得知?昌言之他們肯定不會對公子不利。」
范閉墳前的墓碑終究沒有被移走,也沒有被砸毀,田匠站在碑前,不拜也不跪,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子現在這個樣子,能與誰交往?」
「果然『上作』。咱們的辦法並不矛盾,田壯士不必管我做什麼,只請你想辦法將寇道孤留在城裡,三hetubook•com.com天……五天就夠,他若是心志堅定,我甘拜下風就是,絕不用『下作』手段。」
「辦法沒有,想法倒有一些。」
馮菊娘既驚訝又困惑,「以為公子雄心尚在?他們從哪看出來的?就是因為公子與寇道孤的那場論辯?」
對田匠這種人,馮菊娘永遠不會浪費精力贈以媚笑,將門關緊,確認再有人開門,自己肯定能聽到聲響之後,她向徐礎道:「寇道孤說公子由實端悟道,就因為這個,鄴城懷疑公子?」
「惹禍?誰惹禍?惹什麼禍?」馮菊娘吃驚地問。
田匠不肯回答,反而是徐礎開口道:「鄴城或許以為我雄心尚在,會殺我以除後患。」
馮菊娘笑道:「沒什麼,反正沒說公子的壞話。」
「真巧,我也不是。」馮菊娘笑道。
「哦,我明白了,各路義軍接連戰敗,將士們就會想念吳王在時的大勝——有人來請公子出山?」
「論辯已經結束。」
白天時人多,馮菊娘不為以然,夜裡訪墳,心裏不免有些忐忑,停在遠處,咳了一聲。
「對別人都不在意,你為何非要保護徐礎?我沒聽說他對你有何特別之處。」
「公子還是吳王的時候,我聽說他最討厭屬下自作主張,甚至為此殺死過不少人,如今咱們……」
「我說之後,你也會說?」
徐礎也笑著點頭,「她們兩個可都不好對付。」
「東都義軍分為數路,若都連戰連勝,則鄴城也不會在意我有無雄心,可目前傳來的消息,金聖女戰敗,梁王被迫接受江東招安,晉王不得hetubook.com.com不與鄴城聯合,寧王、蜀王沒有音訊,想必也無勝績。」
田匠後退兩步。
「都說田壯士言出必踐,我信你。我的辦法其實簡單,鄴城懷疑公子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諸路義軍進展不順,會來請公子出山,這件事我解決不了,另一個就是今日的論辯,大家太將它當回事,才會生出種種推測。我想,何不將這場論辯攪黃,將它變成一場笑話?」
「似乎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我拒絕。」
「可寇道孤將你看得很重,至少重於其他范門弟子,所以我有點糊塗,公子究竟在想什麼?要得到什麼?」
田匠轉身走來,停在馮菊娘幾步以外,「我聽說過你的不少事迹。」
「論辯結束,傳言可沒結束,看今天來的人就知道,城裡肯定正熱鬧著呢。」
「骰子擲得不開心?」
「田壯士放心,你對我沒有興趣,我對你也是一樣,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馮菊娘來到屋外,心思轉個不停,向剛剛結束打掃的老僕詢問田匠在哪裡。
徐礎也笑了,「你非真心。」
田匠上前兩步,第一次認真地打量馮菊娘,「請繼續。」
「多謝公子。」
老僕一個勁兒地抱怨:「排場真大,留下的廢物也真不少,瞧這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要收拾到什麼時候。這是……這是桃脯嗎?一口沒吃就給扔啦,真是造孽……」
馮菊娘自稱是徐礎的侍女,可山谷里就她與丫環兩名女子,從來不會受到支使,丫環的活兒稍多一些,馮菊娘頂多端杯茶。
「你的辦法太下作,我不參与。」
「沒和圖書有嘛?」馮菊娘上前幾步,沒有脫鞋,跪坐在席邊,離徐礎只有數尺,笑道:「公子願意收下我嗎?」
人一走,徐礎恢復舊態,呆坐在那裡不動,見到馮菊娘,臉上露出微笑。
田匠道:「不是或許,鄴城在谷外數里留下士兵,名義上是要驅逐無關人等,還思過谷一個安靜,其實是監督往來,斷絕徐公子與外界交往。」
她在谷里閑逛一會,無處可去,無人可談,還是來到徐礎房中。
「懶鬼?」徐礎又笑了。
「我現在怎樣?」
「好。」田匠轉身離去。
馮菊娘笑道:「我已經想到一個辦法,雖然不起眼,但是或許有用。」
馮菊娘正要回答,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面沒見過,禍可惹得不小。」
徐礎笑了笑,沒有追問下去。
「山谷里沒什麼可玩的,她早就急著離開。」
「我在鄴城有些朋友……」
深處沒有燈光,草木颯颯,月光照出一條隱約的小路,馮菊娘白天時走過,此時卻有些認不出來。
「你呢?你有辦法嗎?」
「嗯。」
「寇道孤得罪你了?」
「希望不會有人來。」
「像是往谷底去了。瞧這滿地的雜物,沒有三天收拾不完。今天到此為止,得先讓大家吃飯、睡覺,你說是不是?」
「謝我什麼?」
田匠徑直走到席下,面對徐礎:「這座山谷、這塊席子對你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你願意為之擔性命之憂?」
「世事難料。你又為何說這些?好像盼著我做點對不起她們的事情。」
「說來聽聽。」
「你說哪方面的本事?」
馮菊娘收起笑容,「https://m.hetubook•com.com我的確希望公子能夠……出格一下,你現在……」馮菊娘搖搖頭。
天色微暗,馮菊娘點燃桌上的蠟燭,將屏風完全折起,推到一邊,「我有種感覺,公子眼下……似乎不會拒絕任何事情。」
「當然,郡主這是還沒長大,再過兩三年,怕是比金聖女還要蠻橫。可公子無需擔心,郡主天真,我能讓她對此事毫不介意,甚至與她成為最好的朋友。至於金聖女,公子應該聽說了吧,她在秦州被另一支降世軍打敗,連塊立足之地都沒爭到,怎麼可能發兵來鄴城?」
「算不得虛與委蛇……你說什麼了?」
「如果我能讓寇道孤身敗名裂,是不是就能讓論辯成為騙局?」
馮菊娘已然多次被問過類似的事情,心中厭煩,「為什麼?直說了吧,因為我有這個本事。在別處,我是人人爭搶的美人,到手就到手了,擺起來、供起來,就是不會放手讓我做些什麼。公子對我的確沒有特別之處,但也沒有管束我。最近這些天,我學到一些東西,很想試用一下。這就是原因,你滿意了?」
「田壯士朋友真多。」
馮菊娘笑了笑,「公子真心退位,得不到信任,濟北王世子虛情假意,反得尊賢重士之名,可笑啊可笑。但公子沒辦法的事情,我更沒辦法,只好混一天算一天。」
徐礎真的想了一會,然後搖頭,「不行,谷中沒有秘密可言,事情一定會傳揚出去,於你不利,於我更不利。」
馮菊娘不聽老僕的嘮叨,快步走向山谷深處。
「鄴城得知,大概不會再收留我,秦州得知,沒準會發兵前來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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