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求實
第三百一十七章 怨言

徐礎沒說什麼,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張釋虞對歡顏郡主和太皇太后說出不敬的話。
張釋虞看到桌上、地上的軍報,「歡顏派人送來的?」
「能得世子指教,求之不得。」
徐礎搖頭,「球藝粗陋,就不獻醜了。」
「不,我必須說,與其受人背後議論,不如當面說清。」
「哈哈,妹夫真愛說笑。賀榮平山前些天來過?」
張釋清不理兄長,從他身邊駛過去,向剛剛進谷的丫環繽紛道:「你來得正好,我有幾樣東西怎麼都找不到……」
徐礎點頭,「這一點我比較慶幸,孑然一身,在這世上沒有『自家人』。」
「瞧你,臉都晒黑了。」
「哭什麼?」張釋清跳下馬,拽著繽紛去自己房間里找東西。
昌言之下馬,拱手道:「我不過仗著力氣大些,勉強支撐而已,若論球藝,遠遠不如芳德郡主。」
張釋虞走到門口,突然轉身道:「你們夫妻二人……圓房了嗎?那樣的話,事情倒簡單了,賀榮平山……」
張釋虞倒不著急,下馬走向書房,向立於門口的徐礎笑道:「妹夫加入哪一方?我這邊可以給你騰個位置。」
張釋虞冷哼一聲,「蠻夷之人,不知禮儀,狂妄自大,真將鄴城當成了塞外的部落,以為能夠予取予求。」
「真正的皇帝。」
「哈哈,喬先生倒是看得開,只是……不要讓濟北王聽到。」
「馬上就來。」張釋虞起身,「有些事情我不好說得太明白,我帶來妹夫的一位故人,待會讓他跟你說和-圖-書,我去活動一下筋骨。」
喬之素顯老許多,臉上卻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想不到我與公子會在這裏相見。」
「郡主……」繽紛哭道。
張釋虞轉身向眾多隨從道:「瞧,我就說帶上器具絕不多餘,老劉,你再選五個人,算上咱們兩個,待會與昌將軍打一場。」
「妹夫不是外人,我才說這些。」張釋虞頓了一下,「事情還沒有最後談妥,將妹妹嫁給蠻夷,絕非我們一家人的意思,而是……而是太皇太后的主意,她不願讓萬物帝的女兒遠嫁,所以想拿我妹妹代替。」
喬之素正色道:「我的確來勸公子重新出山,但是不走『吳王』的舊路,而是——更早之前東都的『舊路』。」
喬之素笑道:「濟北王連『雞首』都不願當,倒是世子,頗有幾分雄心壯志。」
外面傳來張釋清的聲音,「喂,還要比試嗎?大家都等著呢。」
徐礎搖頭,「我當釋清是妹妹。」
徐礎笑而不語,今天的這場會面,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
「世子誇得過了。」
「應令妹之請。」
濟北王世子張釋虞也是貪玩之人,遠遠見到一群人在打馬球,不覺技癢,騎馬馳來,大聲道:「妹妹打得一記好球,停下來休息會吧。」
兩人閑聊一會,徐礎道:「喬先生這是給濟北王做幕僚了?」
「妹夫足智多謀,球藝不足,可以用計嘛。」
「說了什麼?」
徐礎坐在書房裡等了一會,有人進來向來作揖,「公子別https://m.hetubook.com.com來無恙。」
「嗯。」
「讓群雄以為鄴城勝券在握,諸州為何先後投靠鄴城?與妹夫其實有很大關係。」
「正在除草,連木料還沒有呢。」
「我當妹夫是自家人嘛。」張釋虞突然起身,到門口、窗口各看幾眼,確認外面無人偷聽之後,回來繼續道:「我知道妹夫對歡顏……有那麼一點想法,但是你不知道她這段日子里變化有多大,大家都說,她好像被萬物帝附身,兩人越來越……」
張釋清也的確有些疲憊,向眾人叫停,騎馬來到世子面前,「哥哥怎麼來了?」
「這種事情,寧可憋在心裏,不可對外輕言。」
「他若能將這種固執用在別的事情上,當有成就,只可惜生不逢時,難有施展。」
「喬先生?」徐礎吃了一驚,急忙起身相迎,認出此人是大將軍樓溫的親信幕僚喬之素,大將軍被殺時,喬之素正在漢州四處尋找樓家六子樓礙,因此躲過一劫,不想竟然也來投奔鄴城。
「歡顏郡主希望世子勸芳德郡主回城,世子與我,希望公子能夠多走一步,永除後患。」
「她真這麼宣稱?」
「哈哈,昌將軍客氣。我也喜愛馬球,咱們較量一場如何?」
「只看眼下的形勢,賀榮部真能予取予求,世子這些話還是暫且藏在心裏吧。」
「喬先生不要再說下去,你若是來勸我重新出山,請早早斷了這條心。我不會泄密,也不會再走舊路。」
「賀榮部也更願意與濟北王聯姻和_圖_書吧。」
「此話怎講?」
「大概意思是說他能『改變』許多事情。」
「嘿,給她當哥哥可不容易。」張釋虞嘆了口氣,出去打球去了,外面很快傳來馬蹄聲、吶喊聲。
外面的馬球打得如火如荼,喧聲不絕。
張釋虞笑道:「傳言紛紛,都說我要稱帝,賀榮部信了,妹夫也相信?」
「妹夫這是生氣了?別信那些傳言,你與我妹妹還是夫妻,名媒正娶,天下皆知,這一點怎麼都改變不了。」
「這是一回事,太皇太后如今只聽歡顏一個人的,恨不得將皇位傳給她,只可惜她是女子……哼哼。」
張釋虞已走到近前,臉色稍沉,「派不上用場可以不用,可是千萬不要轉到自家人身上。」
徐礎仍不回應。
「人人都說他今後能當皇帝,還有什麼雄心壯志比這個更大?」
「喬先生什麼時候到的鄴城?」
「稍微改變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張釋虞向昌言之笑道:「昌將軍球藝了得,若是用上全力,我妹妹絕非對手。」
「嗯?」
「真巧,我也曾有過『附身』的經歷。她若能舞動長槊,我就信她被萬物帝附身。」徐礎笑道,頗不以為然。
「嗯。」
「皇帝尚在江東,世子不願擔此名聲,就不要提及。」
「的確是歡顏允許你住進思過谷,但是別有用心。妹夫在谷里不問世事,以為退位就是退位,不知道『吳王』兩字還有多大分量,歡顏對外宣稱,你是她身邊的幕僚,為她出謀劃策。」
兩人落座,喬之素道和-圖-書:「一直想來拜見公子,也想祭掃范師之墓,只是……不提也罷。我剛剛在墓前見到一名書生,他好像……」
張釋虞苦笑道:「我都說得這麼直白了,還叫『似有』怨言?再不埋怨幾句,我快要憋死了。」
「世子似有怨言。」
徐礎笑了笑,請世子坐下。
「我很佩服他。」徐礎道。
「不是她嗎?」
「一個月前。」
「哈哈,人力終有窮時,計謀也有派不上用場的時候。」
「盡憑世子安排。」
「確有不解。」
隨從「老劉」領命,很快指定五人,取出器具,準備打球。
「呃……是她,也不全是她。」
徐礎笑道:「歡顏郡主這樣做有何益處?」
張釋虞尷尬地笑了笑。
「于瞻?嗯,他是范先生身邊最後一批弟子之一,對我住在思過谷耿耿於懷,前天剛剛搬進來,聲稱要守廬三年,在這裏住了一晚,說是改變太多,已沒有先師氣息,所以去墓前要再建一屋。進展如何?」
「歡顏管的事情最近越來越多。」
「還不是為你?」
張釋虞重新露出笑容,直接走入書房,徐礎隨後。
「你剛剛說是太皇太后……」
「我這不是誇讚,是在提醒……」
「哼。」張釋清臉色一沉,她還沒有原諒家人的「出賣」。
「我從漢州回來,樓六公子仍在,據守一郡,得荊州奚家相助,很快就能收復全州。樓六公子與奚家都以為湘東王父女不宜掌權,濟北王父子才是眾望所歸,若能登位,必得擁護,天下可重得太平。」
「其實和*圖*書簡單,湘東王身邊早已人才濟濟,論謀略,有孫雅鹿,論學問,有寇道孤,論名望,有尹甫、費昞,我自問哪一樣都不如這些人,與其爭做牛後,不如甘當雞首。」
「至少別人這麼說的時候,她沒有否認,當著諸州使者的面,時不時還要說一句『徐公子以為如何如何』。」
張釋虞卻顯得極認真,「妹夫別不當回事。你以為自己住在思過谷,是因為受到歡顏的庇護嗎?錯!」
張釋虞也知道此舉反常,補充道:「妹夫以為我忘恩負義吧?東都陷落,全是歡顏提前有備,讓我們一家能在鄴城立足。可歡顏的野心比所有人預料得都要大,她將我們一家人當成……奇貨,待價而沽,不對,是當成牲畜,就等著養得肥壯之後,剝皮、刮毛,然後喝血、吃肉呢。」
「好,你先歇會兒,我看場地夠大,咱們七人對七人,如何?」
「平心而論,世子……的確不是做皇帝的上上之選,但有一個好處,信人能用,且又是張氏子孫,他做皇帝,能讓臣子盡情施展才能。公子是過來人,想必不願天下再出現一個萬物帝。」
「妹夫聽說過沒有,賀榮平山來鄴城,最想娶的人其實是歡顏,歡顏口口聲聲要重建天成,這時卻捨不得自己,說什麼父親年老,太皇太後身體虛弱,她得留下侍奉,所以不能遠嫁它鄉。全是糊弄人的鬼話,其實是她捨不得到手的權勢,所以就用我妹妹討好蠻夷。」
「正是。公子想必疑惑,鄴城人人爭投湘東王,我為何獨奔濟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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