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求實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明白

士兵興高采烈地離去,徐礎相信,他的話很快就會傳揚開。
徐礎繼承范閉的傳統,從不拒絕見任何人。
「話說得很明白,別無用意。」
「我給許多人指路?」
「她連想幾天?」
眾將士十分客氣,留下清水,婉拒酒肉,只肯吃自己帶來的食物,但是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能見徐公子一面。
士兵肅然起敬,終於沒忍住,跪下磕了個頭,然後起身告辭。
在此守廬的于瞻大吃一驚,待聽說這些人都是濟北王派來的,他站到一邊,連連點頭,向著鄴城的方向行禮敬拜,以為自己的義舉終於獲得朝廷的支持。
「公子連問都沒問過?」馮菊娘驚詫至極,「算了,不感謝我們兩個無所謂,公子總得感謝小郡主。」
「嘿,公子的這番話一點都不明白,孫先生一頭霧水,大郡主連想幾天也是不得要領,於是我自告奮勇過來問個清楚。」
「奮武中郎將王鐵指王將軍。」
「公子怎麼不去挑水、劈柴了?是修行結束了嗎?」馮菊娘笑問道。
等了一會,徐礎道:「小八,你是不是有話要說?若是借錢,我這裏倒有一些……」
「嘿,公子只揣摩別人的心,卻不看自己的心嗎?小郡主只能嫁一個人,公子不肯與她做真夫妻,才有眼下的麻煩……」
「對啊,冀州軍西征秦州,徐公子告訴一些人多備馬匹、一些人帶上藥材、一些人佩飾某物……件件都有奇效。」
「主帥是哪位將軍?」
和_圖_書是,不知多少人,反正我們都被徵調,三天之後出發,說是南下,具體去哪裡還沒消息。」
「可以,總得有個稱呼吧?」
「嘿,公子的『家常便飯』是陰謀詭計吧?」
馮菊娘愣了一會,喃喃道:「何必讓我來一趟呢?你們兩個倒是互相明白,我卻一句也聽不懂,不如你們直接交談好了。」
「尋常一卒,徐公子若是願意,叫我一聲『小十』……『小八』就行。」士兵臨時改口。
「步行,估計南下不會太遠,可能是去平定盜匪,最近有傳言說,冀、淮兩州交接的地方,冒出不少強盜。」
「你們這些人知道就夠了,不可宣揚。」
徐礎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確曾建議軍官趙有用多備一匹馬,除此之外,再沒給任何軍士「指路」,沒想到傳言竟然誇張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
士兵滿懷希望地等著,見徐公子好久不言語,小心地問:「我們此行可有危險?該帶些什麼?」
「嗯。」徐礎點頭。
「此次南下,你應該多帶些輕便的貴重之物,要便於攜帶,不可顯露于外。」
「嗯。」
馮菊娘坐下,「公子為何要對孫雅鹿說那樣的話?」
「請隨意。」
徐礎啞然失笑,自己退隱山谷,名聲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響亮,只是這個名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原來是你們兩個。」
「你剛才說我之前的建議皆有奇效,請再細緻說下。」
「還要什麼妙計?公子和*圖*書好好思量。」馮菊娘起身將要告辭,看到桌上散亂的軍報,突然有所醒悟,「并州!公子與大郡主說的是并州,對不對?」
「遠房堂弟,從前不叫這個名字,好像是鐵眉將軍不幸遇難之後,他才改叫鐵指。」
一大早,思過谷來了兩百余名士兵,排列得整整齊齊,身上不|穿厚甲,手裡也沒拿兵器,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柄鐮刀與鋤頭。
年輕士兵臉色更紅,嗯嗯幾聲,看到坐在書桌邊的徐礎,目光急忙移開。
「徐公子是活神仙,指條明路,我們就不必死在外面,能回來奉養父母了。」
當天下午,馮菊娘到來時,已能直入谷中,無需下車步行。
「常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這是我揣摩的人心,非一人一時之心。」
徐礎搖頭,「此非妙計。」
「呃……有些人從秦州回來了,我都是從他們那裡聽說的,比如……比如馬匹,剛進秦州地界,就趕上馬瘟,死掉將近一半,聽話多備馬匹的人還好,不聽話的人可就倒霉了,沒有坐騎,還不能掉隊,甚至有人累死在路上。在西京城外,馬瘟才去,人疫又來,徐公子讓大家多帶的藥材正好用得上……」
「我們不在乎去哪,只想……只想保住性命,徐公子曾給許多人指路,也給我們指一條吧。」
馮菊娘先是向眾人分發禮物,這裏看看,那裡說說,安排好谷中雜務之後,才去見公子。
「說什麼『冀州軍若是早些回來,還能與賀榮部聯手和*圖*書,再晚一些,將會結怨』。」
「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更是一無所知。」
士兵搖頭,「我站著吧,站著我更習慣。」
「『得天下』非『平天下』,更非『治天下』——明師教授,弟子常有所『得』,偶見一景一事,觀者心有所『得』,這是我所謂的『得』。」
「不是不是,不為借錢。」士兵急忙擺手,「那個……我們希望徐公子能指條明路。」
士兵伸手入懷,徐礎阻止道:「千萬不要拿出來,我問你幾句話,然後送你一句話吧。」
馮菊娘搖搖頭,她更喜歡一切明明白白——至少是她能夠理解的明明白白,「好吧,我帶話回去。公事辦完了,我有私事對公子說。」
他們奉命來谷中除草,行動麻利,野草在他面前成片地倒下,中途稍事休息時,一名士兵說出大家的心裡話,「沒什麼妖異,就是普通的野草嘛。」
馮菊娘笑道:「公子還沒舍掉『天下』,打算重新稱王?」
眾將士感激徐公子的指點,歇過一陣之後,又去除草,辟出的空地遠遠大於馬球所需。
「誰讓你沒說明白呢?」
士兵扭捏道:「那個……我能不說自己的姓名嗎?此次拜見……是我們私定的主意,不想……不想讓上頭知道。」
徐礎笑道:「恰恰相反,不是我沒說明白,而是太明白,請你回城轉告歡顏郡主,最近這些天,除了芳德郡主,我這裏沒有任何不走大路的客人。」
「好比美味,吃膩了自和_圖_書然不想再吃,能一直吃下去的,終究是家常便飯。」
「公子快成聖人了,這些『得』與尋常的『得』有何區別?」
看著空曠的山谷,馮菊娘鬆了口氣,「早就該找人將草割得乾淨些,不至於被人越傳越邪。」
「還用想?辦法是現成的。」
「此次南下,步行還是騎馬?」
士兵說了許多,一樁比一樁神奇,某人就因為徐礎的「指引」,隨身帶了一面銅鏡,行軍路上經常受到同伴的嘲笑,結果就是這面銅鏡替他擋住了致命一箭。
「是揣摩人心。」
另有十名士兵來到范閉墓前,帶來木料與乾草,七手八腳地建造房屋。
「這的確是我說過的話。」徐礎點頭。
「我正在想辦法幫她推掉婚事。」
士兵大喜,又要跪下磕頭,想起昌言之的提醒,及時止住,雙膝彎曲幾次。
士兵不停點頭,仍有期待,「然後呢?什麼時候拿出來?做什麼用?」
馮菊娘嘆了口氣,「我聽明白了,可這有什麼用?公子有所得,總有人以為自己因此有所失,你能挨個解釋?我相信你,別人也肯相信你?」
「她一個小女孩兒,走投無路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公子……」
「用意何在?」
「我苦思冥想幾天,還沒有穩妥之計,你竟說辦法是現成的——現在是我聽不懂你的話了。」徐礎笑道。
日上三竿,谷中漸熱,不適宜幹活兒,士兵們已開闢出一大片空地,成績顯著,於是停下休息,昌言之等人送來清水、酒肉,感謝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的幫助。
「慢慢解釋吧。」徐礎微笑道。
「鄴城又要發兵?」
昌言之告退,徐礎道:「閣下尊姓大名?」
徐礎這幾天一直在等她。
肩負重託,年輕士兵頗為緊張,滿臉通紅,進屋之後還沒看到人就要下跪,昌言之伸手將他拽住,笑道:「你是客人,不必行此大禮。」
士兵誤解了笑聲,以為是活神仙的派頭,臉上神情越發敬畏,等笑聲停下,他道:「我們都是窮人,湊了些禮物……」
「弟子有『得』,明師未失,觀者有『得』,景物亦未失,尋常之『得』,必伴隨一失,區別大矣。」
「世上常有不可言說之事,所以人心需要揣摩。」
「哪樣的話?」
「是是,我明白,天機不可泄漏,我們一個字也不往外說。」
「將小郡主送回來,是我與田匠的主意,我二人甘冒奇險,公子就一點也不感謝嗎?」
士兵長出一口氣,然後就沒話了,獃獃地站著,不敢長看徐礎,只好低頭盯著腳尖。
「小八請坐。」徐礎笑道。
士兵們推出一位代表,既非校尉,也非老者,而是一名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給出的唯一理由是他與徐公子年紀相仿。
「他是王鐵眉將軍的兄弟?」
「莫問、莫想,帶上便是,該用的時候你自然明白。」
「嗯?」
「佞臣、諂奴才要揣摩人心,用來窺視上意,公子用來做什麼?」
「此次南下……」徐礎遵守承諾,將要指出一條「明路」,士兵側耳傾聽,生怕漏掉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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