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梁王派人過來，邀請徐礎一同去吃早餐。
「懶容。」
帳篷外面，樓硬的小妾仍裹著被子瑟瑟發抖，倒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恐懼與羞愧。
馬維坐到主位上，向樓硬道：「樓中軍覺得不夠豐盛嗎？」
于瞻輕嘆一聲，喃喃道：「也對，如果都像我這麼軟弱，他就不是梁王了。」
「哈哈，請坐，隨便吃點吧，行軍途中，沒什麼好東西。」
于瞻長嘆一聲，「火燒眉毛……」無奈地躺下睡覺。
「我只問一件事，馬上就走。」
「是說她懶施妝容，依然美艷，是我隨便起的名字。」
「嗯，她的頭顱在匣子里，請樓中軍代我辨認一下，若是殺錯了人，我得追究辦事者。」
樓硬一說起寧王，徐礎就想到郭時風，待聽到三家合攻鄴城，他已確定無疑，郭時風必然參与其中。
早餐並不豐富，蜜餞、糕點、雜谷粥、腌肉等等，每樣都只有一點，但是非常精緻，徐礎一看就知道它們出自東都有名的店鋪。
「沒那麼簡單。」
馬維不再理他，向徐礎道：「徐公子受人所託，為何遲遲不肯開口？」
「你快問。」
「只要能保住鄴城，我什麼法子都願意使用。」
馬維向樓硬道：「天下未平，我怎能留戀於美色？但是此心已動，無可平抑，只得忍痛殺美。好在樓中軍大方，願意將美人贈與我，令我不至擔上擅殺他人之妾的名聲，多謝。」
「那你可以退下了。」
徐礎坐下，向對面拱手道：「樓中軍。」
馬維笑道：hetubook.com.com「不要你的命，是你的那個妾室，她叫什麼？」
「看清楚些，不要弄錯。」馬維提醒道。
「不急，我與梁王多年至交，他不會真的怪罪於我。樓中軍這段日子……」
「豐盛。」樓硬立刻拿起碗來，先吃半碗粥，然後小心翼翼地伸筷子夾菜。
「嗯，昨夜一見，我對她念念不忘，樓中軍願意將她送與我嗎？」
「反正我是獲罪之身，這裏又不是鄴城，我沒什麼不敢說的。徐公子所依靠者，無非歡顏郡主。以色事人，已落下乘，以男色而事女主，尤為人所不恥，徐公子就沒有半點羞愧嗎？你若能勸退梁王，回到鄴城之後，至少能得一個以才能自立的名聲，勝過現在百倍。」
「我對整個冀州都感興趣，但是現在，我只要鄴城，破城之後再圖北上，一點不遲。」
「如此甚好，咱們三人很久沒見過面了。」
徐礎坐到對面的床鋪上，笑道：「梁王並不比你更堅定，你們只是所求不同。」
「確實有點丟人，但是我能回去，鄴城還是會很高興。」
徐礎抬手摸摸自己的臉，「想不到我居然有這等本事。」
馬維並不覺這頓早餐有何特別，他剛剛洗完臉，在高聖澤的服侍下穿衣，還沒到行軍的時候，所以他穿便衣。
「淮州軍統帥是盛軒盛將軍？」
樓硬戰戰兢兢，仔細看了一會，費力地點點頭，顫聲道：「是、是她，懶容……額角有個小坑，是她少有的……瑕疵，這個肯定是她。」
hetubook.com.com「梁王固若金湯，我還沒有找到可乘之機。」
「可以讓寇道孤試試，他若能成功，倒是省下我許多麻煩。」
校尉完全任務，安心退出。
「徐公子之前說在意之物，現在又成所求了。梁王所求何物？徐公子肯定能看穿。」
「不必，我已經將她追回來了。」
樓硬也獲得邀請，獃獃地坐在那裡，一聲不吱。
馬維再次大笑，向正在大吃的樓硬道：「令弟輕易不肯奉承別人，偶爾說出一句，卻使人如沐春風，比你厲害多啦。」
徐礎笑而不答，能理解于瞻的急迫之情。
「他要『高高在上』。」
徐礎笑道：「于公子學會激將法了。」
「你覺得我『以色事人』？」
馬維已不見蹤影，高聖澤等在外面，上前道：「請徐公子去休息吧。」
馬維道：「然則徐公子還要勸我退兵嗎？」
徐礎垂下目光，「梁王沒有天子之命，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留下來輔佐梁王。」
樓硬起身告退，一出帳篷就傳來哇哇的嘔吐聲。
「我建議改攻漁陽，梁王不感興趣。」
「梁王身邊的幾位幕僚，仰慕寇先生大名，前去拜訪，我也受邀，一同喝了幾杯酒，因此聽到他們交談。」
「破鄴城容易，可梁王想好如何應對賀榮部十萬騎兵了？」
「有何含義？」
于瞻大怒，「徐礎，我本以為先師若是在世，沒準會欣賞你種人，原來是我看走了眼！」
「聽過梁王給出的理由之後，我覺得合情合理，無可再勸，因此
和圖書算是勸過。」
樓硬哭喪著臉，「兄弟，別害我行嗎？你能得罪梁王，我不能，你在我這裏再多待一會，必會惹來猜疑。」
「動心的是我，何勞樓中軍動手？」
馬維向徐礎笑道：「樓中軍就是這個脾氣，非得狠狠地挫其銳氣，他才能老實效忠。他雖是淮州盛家的人，但是既然暫留在我軍中，哪怕只有一天，也得按我的規矩行事。」
于瞻點頭，「不是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鄴城上下，盡皆如此。」
「是是，我是個好色之徒，與梁王一比，如爬蟲一般……」
樓硬茫然不解，馬維先是一愣，隨即平淡地說：「他還沒到，正在路上，明後天你會見到他。」
馬維大笑，「徐公子雖未忠人之所託，至少還願意為他保密。潘將軍沒請徐公子勸我少殺人嗎？果真如此的話，就是他對我撒謊，想藉此隱瞞別的事情……」
「應該在後面，押送湘東王和濟北王。」樓硬不顧禮節，上前推搡，「快走吧，咱們無話可說。」
馬維正要開口，帳外進來一名校尉，站在門口，等候召見。
馬維點下頭，高聖澤合上蓋子，將木匣交還給門口的校尉。
「嗯？徐公子問了一句那些人怎麼得罪我，就算是勸我了？」
「于公子所謂的婦人是……」
「對。」
馬維看見校尉，向高聖澤道：「拿過來，我要看驗。」
于瞻慨然道：「徐公子大好男兒，也曾位列群雄之中，何以專仰婦人鼻息？」
「寇先生若是成功，徐公子寸功未立，還有臉面回鄴城嗎和-圖-書？」
徐礎一直沒開口，這時依然沉默。
樓硬看向高聖澤捧著的那隻木匣，猛然明白什麼，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手腳冰涼，腦袋嗡嗡直響，「懶容她……」
「他在哪呢？」
樓硬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一名婦人而已，梁王早些開口，我自己就將她殺了。」
高聖澤捧著木匣來到樓硬面前，打開蓋子，稍稍放低，讓樓硬看到裏面所盛之物。
徐礎只得道：「潘將軍倒是提起過一句，而且我也勸過梁王了。」
潘楷只是與徐礎私下交談幾句，而且沒有屏退眾人，離得稍遠而已，還是被當成「大事」告到梁王這裏。
「徐公子不願做的事情，有人願意。」于瞻稍一停頓，「寇先生正在想辦法，要單獨見梁王一面。」
高聖澤躬身後退，到了門口，從校尉手裡接過一隻木盒，雙手捧著，小步跑回來，站在數步之外，沒敢再往前靠近。
「這還不簡單？奉承、說好話，讓梁王感覺『高高在上』就可以了。」
樓硬笑道：「是是，徐公子有這個本事，對常人不用，連我都沒享受過。」
馬維突然轉身走出帳篷，樓硬臉色微變，催促道：「徐公子，你惹梁王生氣了，快去賠罪吧。」
「昨晚我有急事要處理，冷落徐公子，萬望海涵。」馬維恢復輕鬆語氣。
馬維向樓硬道：「樓中軍，我要向你求件東西。」
于瞻忍不住又一次提醒：「別人見梁王一面尚且難上加難，徐公子得此大好機會，不可浪費，實在不行，引見寇先生也是好的。」
只要有可能，ｈｔｔps://m.hｅtubook•ｃｏｍ.ｃoｍ馬維是個食不厭精的人，即便是在軍中也不例外，高聖澤的重要職責之一就是妥善安排梁王的飲食起居，令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住在家裡的感覺。
樓硬立刻道：「當然，能博梁王一喜，不止是懶容的福分，也是我們樓家的榮幸。我這就派人將她追回來，上路不久，天黑之前應該就能……」
馬維慢慢地用餐，吃了幾口之後道：「蜜餞不錯，徐公子嘗嘗。」
「潘將軍只想知道我是不是真心退位，此行是否又要稱王，別無囑託，不知梁王因何有此一問？」
「等梁王對冀北感興趣的時候，我會再說。」
「滿營的人都在羡慕我得到的禮遇，哪來的冷落？」徐礎笑道。
「我的確不感興趣，但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徐公子受潘將軍所託，為何不替他說話？」
馬維臉色瞬間陰沉，他已經不習慣被人拒絕，尤其是在他還沒有明確開口的時候，就遭到提前拒絕。
「樓中軍吃飽了？」
已是後半夜，于瞻還沒睡，一見徐礎進來，立刻翻身坐起，等了一會，見無外人跟進來，小聲道：「如何？」
「飽了，飽飽的。」
馬維沒接話。
樓硬差點嗆到，連咳幾聲，「梁王請說，便是要我的命，我也立刻奉上。」
沉默持續了一會，樓硬忍受不住尷尬，賠笑道：「是啊，好久沒見過了。」
徐礎笑道：「你沒看走眼，我也不是『以色事人』之輩，歡顏郡主更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你不必再用激將法，我說過能夠勸退梁王，自然不會無功而返，只是還需要再等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