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世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中宮

大妻笑道:「我們不用這個稱呼了,徐公子可以稱我『中宮』。」
「嗯……」徐礎沉吟不語。
大妻道:「徐公子不必拐彎抹角,單于的確出營,帶一支大軍前往漁陽,因為天成公主惹下子大禍。」
「我聽到有人用中原話議論,好像是那個蠻王惹出的麻煩。」
周元賓點頭,「向平山臣服,等同於向單于效忠,以徐公子口才,找機會委婉相勸,必能阻止這樁婚事。」
「嗯,粗略地說,算是從一品吧,在他以上、單于以下,至少還有十個王號。」
「想什麼?」
「元賓跟我的親哥哥一樣,不能當他面說的話,徐公子也不必說了。」
「在想令妹。」
「我敬重徐公子的才能,不願看到沈家與徐公子為敵,而且我與賀榮平山的交情不錯,不想看到他落難。強臂單于言出必行,說是免除王號,一定會做到,平山雖然還有機會爭取回來,畢竟是樁極丟人的事情。」
「隨便一猜,賀榮平山背靠大軍,自然以為不必帶太多士兵,就能要回公主,所以輕騎入城……」
徐礎跟在後面,這回沒有受到阻攔,賀榮平山的仆隸在門口恭送。
次日一早,全軍整頓,即將出發的時候,又傳來命令,就地紮營,今天不行軍了。
徐礎搖搖頭。
「這個……我可不知道,徐公子得自己想辦法,但是無論採取哪種辦法,你總得能見到單于當面陳說才行,對不對?第一步若邁不出去,哪來的第二步、第三步?」
「嗯。」大和-圖-書妻左右看了看,「我認得這裏的每一個人。」
「我想……」徐礎只說半截話。
「我不傳……怎麼說到這裏來了?徐公子,我已經說得口乾舌燥,連一句回答都得不著嗎?」
「明知故問。」周元賓轉身出帳。
「我的隨從……」
「徐公子別裝糊塗,我剛剛說了那麼多,就是在等徐公子的一個回答。」
「在見過令妹之前,我不能給出任何回答。」
「多謝中宮。」
「去哪?」
周元賓一愣,隨即怫然不悅,「徐公子為何出此戲言?」
「一名隨從而已,賀榮部犯不著拿他出氣,可天成公主不同,她地位太高,所做的事情也太過分,不可饒恕。」
「誰?昌言之?嗯,他是吳人,追隨我多日,從前是將軍,卻寧願隨我退隱。」
周元賓揮下手,「實不相瞞,我也有一點私心,徐公子臣服平山,自然不必費心離間我們沈家與賀榮部。」
徐礎已經吃飽喝足,倒在毯子上休息,隱約看出一個方向,許多細節卻還隱藏在迷霧中,「必須見她一面。」徐礎喃喃道。
周元賓露出微笑,沒有插話。
周元賓打斷他,「跟我走吧。」
「他還真是流年不利,看來是沒迎回公主。」
周元賓又是一愣,「你最好將話說完整。」
「徐公子果然了解這位小公主。」
又有兩名賀榮士兵進帳,二話不說,抓住昌言之的胳膊就往外拖。
徐礎追出帳篷,賀榮平山的幾名仆隸攔住他,一人用中原話道和*圖*書:「你不能離開。」
「左神衛王在賀榮部大致相當於哪個品級?」
徐礎也吃一驚,起身道:「你們是誰的部下?」
徐礎回到帳篷里,沒人可以交談,只能發獃。
「是我想多了。找地方坐吧,賀榮人的帳篷到處都是席子,也是床鋪。」
周元賓的耐心終於到頭,站起身,冷冷地說:「徐公子的毛病就是自視太高,僥倖成功幾次,就真以為自己能夠扭轉乾坤。隨你的便吧,我已經仁至義盡,看看是你扭轉乾坤,還是乾坤扭轉你。告辭。」
「賀榮平山?」
徐礎笑道:「一涉及到令妹,周參軍總是這麼緊張。」
徐礎沉默一會,「這裏除了周參軍,果真沒有人能聽懂中原話?」
「只能等。」
「她扣押了賀榮平山?」
徐礎搖頭。
「嗯……」
昌言之大駭,「是你們讓我來的!我什麼都沒做!」
「勸什麼?」昌言之一臉困惑。
「為己為人。」徐礎重複道。
徐礎與周元賓坐在斜後方,與幾名老者擠在一起。
「賀榮人允許你來?」
單于大妻也在,坐在一塊毯子上,雙生子還不能上場挽弓,手裡各握著一支短短的鈍箭,衝著場上啞啞地叫喊。
「我若能阻止婚事,令妹也不必與天成公主競爭。」
大妻將正要爬開的兩個兒子拽回到身邊,「徐公子想說什麼?」
那人搖頭,重複道:「你不能離開。」
「我沒有別意思,只想與令妹交談幾句。周參軍知道,我也算是一名謀士,對和-圖-書其他謀士總有惺惺相惜之感。」
周元賓邁步就走,很快回來,將兩囊剩酒和殘肉全都帶走,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氣。
周元賓皺眉,「跟男謀士惺惺相惜去,七妹有當謀士的本事,但她不是謀士,乃是單于大妻,且又男女有別,怎麼可能見你?」
昌言之茫然道:「公子聽得懂嗎?」
徐礎笑了笑,「多謝周參軍的一番苦心。」
「可你卻不關心他的死活?」
將近一個時辰以後,周元賓不請而來,進帳先看徐礎神情,見他十分坦然,不由得有些意外,「那人不是你的親信嗎?」
「直指核心,單于果然會打仗。」
「他們不算是真正的晉兵,而且背叛舊主,將俘虜轉獻他人,該得死罪。當然,用財寶壓死,有點過頭了,軍法如山,是什麼就是什麼,不可因人而設,單于……」
大妻寵溺地看著兩個兒子,偶爾與兩邊的人交談,全用賀榮語,談笑自若。
徐礎向左右望了一眼,「單于出營了?」
「周參軍誤會,我在想令妹當初慧眼識珠,小小年紀就看出賀榮強臂前途無量,實在令人敬佩。才能種種,看人最難,令妹若是男子,當是第一等的謀士。」
「所以她最好不要來。」
「我能有什麼事?」徐礎詫異道。
「沒人讓你來勸我?」
徐礎大笑,將剩下的半囊酒還回去,「不能再喝了。」
徐礎看向周元賓,「周參軍果然要聽?」
「單于初入塞內,我相信他不會濫殺無辜。」
「怎麼勸?」
www•hetubook•com•com是,說了一大串話,不知什麼意思。公子,現在怎麼辦?」
兩人沉默了一會,周元賓道:「徐公子怎麼想?」
「賀榮人喜歡烈酒,中原人通常喝不慣。留在這裏,徐公子隨時可飲。」
周元賓臉色一沉,「徐公子要故弄玄虛到幾時?」
「與晉王相比如何?」
大概是聽不懂,兩名士兵一個字也不回答,只顧往外拖人,昌言之只來得及留下一句話:「公子救我……」
「徐公子其實不必為難,既然你不稱王,效忠誰都是一樣的,即便稱王,也不耽誤,對不對?別想著華夷之分,強臂單于堪稱當世第一雄傑,日後必是一代明君。」
「公子得罪……反正沒事就好。」
周元賓笑道:「徐公子提出這樣的問題,可有點居心不良。」
昌言之長嘆一聲,「的確沒有辦法。」
兩人閑聊一會,昌言之出去要來酒食,酒是劣酒,肉是不知燉過多少遍的骨頭,用牙齒勉強能刮下几絲肉來。
「中宮未忘老家習俗。」
徐礎笑道:「就到此時。」然後向單于大妻正色道:「中宮既然許我暢所欲言,我就不客氣了,我求見中宮,只為問一句話:老單於是怎麼死的?」
昌言之坐下,「公子知道賀榮人為何停下嗎?」
即便這樣,兩人也吃得下去,一直閑聊,不談正事,昌言之早已習慣一切大事都由公子解決,所以乾脆不去操心,反正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徐礎點頭,「我想見令妹一面。」
「那些晉兵的下場,徐公子親https://m.hetubook.com•com眼所見。」
「什麼『怎麼想』?」
徐礎想了一會,「看來我還真是別無選擇。」
「周參軍傳個話就好。」
「周家和沈家的希望都在她一個人身上,你說我緊張不緊張?」
一名年輕的賀榮人闖進來,滿面怒容,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堆話,唾星飛濺,像是在指責什麼,然後轉身離開。
周元賓轉怒為喜,「當然,七妹能得到今天的地位,絕非偶然。」
「這回不怨平山,是天成朝廷太奸詐,派人過來說願意交出公主,結果卻是陷阱。單於前去救人,但不會攻城,而是率兵繞過漁陽,直接去找皇帝算賬。」
大妻側身過來,打量徐礎幾眼,開口道:「這些人聽不懂中原話,徐公子可以隨意說話。」
「閼氏想得周全。」
徐礎眼看著昌言之被帶走,不得不回到帳篷里,心中莫名其妙,突然靈機一動,明白這一出的含義,忍不住笑了一聲,坐在毯子上,默默地等候。
「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
「多謝。」
徐礎被帶到一片空地邊上,一大群婦女與老人圍成一圈,全都席地而坐,正在觀看數十名孩子輪流射箭。
「我這是入鄉隨俗。徐公子不必擔心隨從,他被安置得很好。」
「對。」
「哈哈,七妹倒不擔心這件事,芳德公主尚未過門,就已得罪丈夫,她若來了,只會受苦,不會是威脅——況且公主只是嫁給左神衛王,與單于大妻差距甚遠。」
將近中午的時候,昌言之進帳,一見徐礎就激動地說:「公子沒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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