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世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兄弟

「他是小孩兒,不受提防,而且……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張釋虞連連搖頭,「我不當他是弟弟,他也沒當我是兄長,無話可說。」
皇帝的弟弟通常會封王,至少也得侯位,可張釋虞登基倉促,稱帝之後又連遭意外,哪有心事給一個不受寵的弟弟封爵?滿朝文臣縱然有心提醒,也沒辦法向皇帝進諫。
張釋虞太想回漁陽,只得笑道:「一般來說,王號應由有司提供,不過皇帝可以直接做主,嗯……既然要回漁陽,不如就封漁陽王。」
「真的?」張釋虞一把抓住徐礎的胳膊,「給我出一招,我走之後,幾壇美酒全留給你。」
到了這一步,張釋虞已經不需要徐礎提醒,端著酒杯嘆息道:「封號乃朝廷大事,我急,別人卻未必著急,我留在這裏,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離開。你更不要著急,無論我何時回漁陽,總之第一件事就是與大臣們商討封號。」
「徐先生請說,只怕我人微言輕,心有餘而力不足。」
徐礎向張釋虞道:「你就這一個弟弟,為何遲遲沒有封王?」
徐礎卻不允許他敷衍過關,繼續敬酒,又道:「這頓酒是為你辭行,你既有意封弟為王,先想個名號吧,你想不出來,我幫你想。」
「呃……有,有空。」張釋虞明白了徐礎的用意,心裏仍然猶豫不決,以為代價太大。
張庚畢竟是個孩子,一聽說有王位要封,直直地看著兄長,竟然不覺得皇帝討厭了。
張釋虞隨口一說,便成「和*圖*書隆恩」,轉念一想,一個王號而已,對現在的天成朝廷來說,並不值錢,只要能讓自己早些離開賀榮營地,這個代價也沒有那麼大,於是笑道:「自家兄弟,不必拘禮,平身,過來喝酒……喝果漿。」
張釋虞嗯了一聲,張庚看向酒壺,不等他開口,徐礎道:「你只能喝葡萄漿。」
當天傍晚,徐礎又被請來。
「逃走,機會很快會來。」
「嗯,不小了,受封何王?」
「嘿,大家都在找這樣的一個人,公子選中誰了?」
「你這次回漁陽,該有空了吧?」
「你不願早些回漁陽?單于如今軍務繁忙,攻破西京比他預想得更早,沒有意外的話,入冬之前他必然還要再打一仗,不是北上包圍降世軍,就是南下奪取漢州,一旦戰事又起,你想走也走不得。」
張釋虞看在眼裡,心中暗笑。
「這個忙簡單,也是托你向單于大妻帶句話。」
徐礎趁熱打鐵,又道:「張庚既封漁陽王,其生母也該早立位號。」
「聽我的,你的一切謊話都會被單于大妻看穿,實話對你有益無害。你是個孩子,就應該誠懇些,直接說出你的期望,好過拐彎抹角。」
張庚年紀雖小,脾氣不小,撇下嘴,扭頭低聲道:「要你管我。」
張庚又看一眼皇帝,不情願地回道:「九歲。」
徐礎在張庚頭上輕輕拍了一下,「管得。」
「為這幾壇酒,我也得幫你。單於十分在意忠誠,你太急於離開,將會適和圖書得其反。」
「好吧,我聽徐先生的。」
昌言之歡呼一聲,立刻動手收拾不多的行李,心中很快生出諸多疑惑,「公子怎麼這時決定離開了?小郡主安全了?咱們……說走就能走嗎?」
「一壺美酒,足矣。」徐礎笑道。
次日,張釋虞將徐礎請去,解釋他昨天在單于面前說的那些話,只是解釋,不是賠罪,「要說誰能在單于發怒時還能保持鎮定,大概只有你了。我將單于的注意引向你,其實是知道你肯定沒事——事實上你也的確沒事。」
張庚還是年幼,說話有些沒遮沒攔,笑道:「不妨事,中宮早就說過,陛下老實聽話,可隨意揉捏,是單于最好的盟友。反正你以後還會再來,回一趟漁陽與皇后小聚,既顯單于大度,又顯陛下之忠。」
張釋虞笑道:「我就知道……那個,我要走了,單于曾經許諾,攻下西京就許我返回漁陽,說是等明天春天再與他相會。至少四個月,我可以免去奔波之苦。老實說,自我登基以來,還從來沒享受過這麼久的踏實日子,希望不要有意外發生,一件也不要有。」
張庚大喜過望,又跪下磕頭謝恩,然後改坐在徐礎對面、皇帝左手邊,每次斟酒,必然起身,恭敬有加。
「我不能表顯得太急——希望是後天,但我還沒提出來,也不知道單於是怎麼想的。」張釋虞嘆了口氣。
張釋虞想了一會,無奈地說:「你得在場幫我說話。」
按張釋虞的意思,永遠也不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封這個弟弟為王,但是這時候卻不能表露出來,啊啊幾聲,敷衍道:「還沒騰出空來,最近太忙,一直與朝廷隔絕……」
張庚回到座位上,態度驟變,一口一個「陛下」,親自斟酒、勸酒,將張釋虞吹捧得飄飄然,身處氈帳之中,卻有幾分宮廷的感覺,越發覺得封弟弟為王倒也是件好事。
喝了幾杯之後,徐礎向張庚道:「你今年幾歲?」
「從前是對頭,晉王歸降之後,哪來的對頭?」
「什麼話?」
「不會,我對陛下一點懷疑也沒有。」張庚笑道,心裏卻已認可徐礎的話,決定對單于大妻實話實說。
「還得再看。」
「徐先生」也不客氣,「對單于大妻,你務必說實話。」
張釋虞聽在耳中,心裏極不受用,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點頭而已,沒有接話。
張庚已經到了,他是皇弟,對皇帝的邀請無法拒絕,但是不太情願,兄弟二人對面而坐,已經有一會沒說話了。
「總之不是朋友。」
機會的確來了,但是沒有那麼快,至少不比昌言之收拾包袱更快。
「我有個主意。」
「我原想幫公主解除婚約,甚至想引誘單于進入歧途,一樣都沒成功,但也沒有失敗。」徐礎露出輕鬆的笑容,「公主已不需要我的幫助,她能自保。單于——我對他的了解已經足夠多,可以用來對付他,所缺的只是一位真正的大英雄。」
「怎麼個迂迴法?」
張庚臉色微變,垂首低聲道:「尚和-圖-書未獲封。」
「就說我想離開,讓單于派我去做使者吧,去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
徐礎入座,給張釋虞斟酒,給張庚倒葡萄漿,笑道:「難得空閑,咱們三人能坐在一起。」
徐礎先提起封王一事,張庚這時對他印象極佳,馬上回道:「我就說陛下想念皇后……」
「當然不會。」
張釋虞壓抑心中喜悅,「這種事不要急於說,反倒讓中宮懷疑我有異心。」
張釋虞面露失望,「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招,誰都知道單于對大妻言聽計從,可我……說不上話啊。單于大妻是沈家人,跟我們天成張氏是對頭。」
回到酒桌上,徐礎道:「我幫你一個大忙,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小忙。」
「這個道理我明白,可又不想乾等,單于日理萬機,若是將我這件事給忘了,可就糟了。」
張釋虞點頭,「當然,但是我母親的位號尚未確立,別人總不能搶先,不過沒問題,我回漁陽之後,這些事情都是當務之急,很快就能解決。漁陽王的生母怎麼也是王太妃,如果大臣們不反對,皇太妃也有可能。」
徐礎倒不居功,與張庚一道勸酒,張釋虞醉意頗深,向張庚道:「你我兄弟,當齊心協力,一同興復天成,以後我會想辦法將你也帶回漁陽,再從梁王那裡要回父親,咱們一家人團聚。」
「去求單于大妻。」
「這樣……好嗎?」張庚有些猶豫。
張庚的小臉已經紅通通,完全沒想到好運說來就來,急忙道:「滿意,滿意。」他是個聰明和_圖_書的孩子,立刻起身,到一邊給皇帝跪下,「請陛下隆恩。」
張庚淚眼婆娑,一個勁兒地發誓,至死也要效忠陛下。
張釋虞道:「徐礎,你將我想成什麼人了?君無戲言,我會欺騙自己的弟弟?」
「對單于不能直說、直諫,需要迂迴。」
「什麼時候走?」
「嗯,讓皇帝早回漁陽,給你們母子封號。」
張庚臉色微紅,看一眼對面的皇帝,沒敢甩手就走。
徐礎道:「張庚,你求單于大妻時,要怎麼說?」
「美酒我這裏總有……你不生氣吧?」
兄弟二人對徐礎都頗為感激,酒宴漸入佳境。
「實話?」
徐礎笑道:「既然不是朋友,為什麼張庚在大妻那裡備受寵愛呢?」
「備好美酒。」徐礎笑道,「還有葡萄漿,你弟弟不能喝酒。」
張釋虞倒在桌上,張庚要去叫外面的侍從,徐礎搖頭,起身扶起張釋虞,將他送到床鋪上躺卧,張庚跟在身後,隨時準備出手相助。
張庚笑道:「這還不容易,我去跟中宮說,求她去勸單于,早日放陛下回漁陽。」
徐礎舉杯敬酒,三人喝了一會,徐礎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張釋虞比較著急,不停地使眼色。
「哦,咱們怎麼個走法?」
徐礎搖頭,「這樣說不好,皇后是單于的妹妹,中宮未必在意。」
徐礎笑道:「還有一個好處,讓單于夫妻知道皇帝要封你為王,皇帝回漁陽之後就沒辦法反悔了。」
「哦,那我該怎麼說?請徐先生指教。」
「好,漁陽王。張庚,你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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