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王妃現在漁陽，太皇太后原留在鄴城，可能已被接至漁陽，芳德郡主——她現在是芳德公主，被許配給單于的堂弟賀榮平山。」
濟北王發了一會呆，惱恨地說：「釋清真是讓人不省心啊，當初我與王妃就國的時候，就不應該將她留在東都，本以為得太皇太后的照顧，能讓她學好，結果卻越學越蠻橫無禮，全不顧及自家人的安危。唉，同樣留在東都，皇帝就沒像她一樣總愛惹是生非。」
「盛家堅信梁王與寧王合謀攻淮，在北邊應該未設重兵，七成把握吧。」
徐礎笑了笑，他剛剛回來，正好趕上這場草率的登基。
軍帳里沒人，連高聖澤也沒跟來，馬維收起梁王的威嚴，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徐礎，「你的酒量好像下降許多。」
濟北王膽戰心驚地接過一方寶印，附近有人高喊「跪拜」時，他差點也跟著跪下，直到經人提醒，才勉強站穩。
徐礎起身告辭，臨走時深揖一躬，湘東王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並未解除。」
「是那一月之期。」
濟北王十分尷尬，不敢多說什麼，笑了一會，開口道：「沒解除也好，如此說來，你我還是翁婿？」
「從何而來？」
「芳德公主沒嫁過去，她在途中逃亡，據傳去往秦、涼交界一帶，再無消息。」
徐礎拱手道：「恭喜梁王，勝算又增三分。」
馬維大笑，正向「皇帝」跪拜的眾人紛紛扭頭看來，土壇上的濟北王亦是一驚，馬維收聲，待眾人目光
和*圖*書移開，向徐礎小聲道：「去別處說話。」
濟北王進入帳篷坐下之後，仍在不停發抖，聽到響動，立刻叫道：「我不做皇帝，我……是你！」
「嘿，在這裡是一個人的傀儡，到那邊是許多人的傀儡，有何區別？」
徐礎也不解釋，只是看著老宦。
馬維笑道：「原來是這個，放心，我找人算過，一月之內雖有小雪，不妨通行，況且一月乃是大概，順利的話，半個月就夠了。」
一名士兵走進來，放下一壺酒，兩碟鹹菜與臘肉，什麼也不說，轉身離去。
「為誰所傷？」馬維又露出幾分威嚴。
「是自己不小心。」徐礎笑道。
「說些什麼？」
徐礎使眼色，湘東王馬上明白隔牆有耳，改口道：「見過幾面，但是不熟，想讓他多派士兵前往襄陽，千難萬難。至於奚耘，更不會在意我的生死。」
「梁王要送你回鄴城做皇帝，然後召釋虞皇帝過來拜見。」
高聖澤只得轉身回去，俯身向梁王耳語，很快回來，小聲道：「跟我來。」
「總共有幾分？」
徐礎反而一愣，笑道：「嗯，單于經常督促皇帝早日與皇後生下太子。」
不等高聖澤開口，徐礎退回帳內。
「對梁王，我可以隨意些。」
「責任在誰並不由謀士決定，何必推卸？」
徐礎坐到對面的床鋪上。
「親上加親，是件好事，平山我見過，是個不錯的……」
「我要見湘東王。」
「哪位皇帝？」
「他稱帝了？」
m.hetubook.com.com「是我。」徐礎搬來一隻凳子，坐在濟北王對面。
「陛下」這個稱呼既熟悉又陌生，濟北王臉色發白，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會儘力保濟北王安全。」
徐礎安靜地聽著，濟北王發了一會牢騷，突然想起徐礎本應是自己的女婿，不好意思地說：「徐公子與釋清的婚事……」
濟北王眼眶一濕，險些哭出聲來，「梁王不是要立刻殺我？」
「嗯，你真是梁王的客人。」湘東王斟酒，喝了一大口，「算不得美酒，但是比之前的馬尿要好些。」
雖然濟北王只是一名傀儡，馬維仍不想見他，向徐礎道：「還得你去，你們更熟。」
「我以為……以為他要殺帝祭旗，所以臨時拿我充數。」
「陛下不用跪。」
「嘿，算他還有幾分自知之明，他在這裏稱帝，最難堪的是當今陛下，還有我女兒。」說起女兒，湘東王立顯頹喪，「歡顏獨木難支，張氏之中，竟然找不出一個人來幫她一把，連我也……」
「這可遠了，從鄴城到漁陽，然後穿行并州，在秦州停留得比較久，南入漢、益，順江至荊，北上東都。」
「湘東王倒有閑心。」
「到了鄴城會怎樣？」眼前危機一過，濟北王開始擔心未來。
「芳德公主仍是我的妻子，至少我沒寫休書，她的那一封不算數。」
徐礎回到中軍帳，見梁王正與幾名將領議事，於是站在一邊，等了一會，向高聖澤招手。
濟北王長出一口氣，臉上竟然露出微笑https://www.hetubook.com.com，「單于對皇帝不錯，真當皇帝是自家人。」
「你依然以為我只有六分勝算？」
「明日發兵，潘楷守東都，鮑敦攻并州，我親征冀州。」馬維停頓片刻，「濟北王隨我北上，湘東王送往襄陽，一切皆如你當時所言。」
徐礎要走，馬維又道：「淮州那邊確定不會出意外吧？」
「襄陽守兵不止是陳、奚兩家，還有荊州諸多豪傑，是他們力請湘東王過去。」
「要看濟北王認不認那個女兒、認不認我這個女婿。」
同樣受困，湘東王更洒脫，對家人一問而過，對朝廷隻字不提，只談酒菜與天氣，反倒是徐礎提起正事，「梁王要將湘東王送去襄陽。」
「隨你，讓他安心，別胡思亂想，更不要試圖逃走。」
「六分。」
「這是我的實話。」
湘東王帳前的衛兵更多一些，高聖澤找到軍官小聲吩咐，讓徐礎進去。
「六分只比五分多一點——有些謀士會用這樣的說辭提前推卸責任。」
「哈哈，徐公子想得也太簡單些，如你所言，并州軍背後便是賀榮大軍，襄陽如何守得？我去那裡不過是送死。徐公子不必多言，送死就送死，身不由己，我認命，但是你想讓我高高興興去送死，還是免了吧。」
濟北王一直處於軟禁狀態，對帳篷以外的事情近乎一無所知。
「去吧。」馬維揮手道，看著徐礎離開，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徐礎如約回來，表現溫馴，有問必答，可還是缺點什麼，令馬維既體會不到多年友情，也ｈｔtｐs://ｗww.ｈｅtuｂｏok.cｏm.ｃoｍ
感受不到君臣之誼。
「嗯？」
「他自己不認。」
「釋虞皇帝被單于帶到秦州，攻下西京之後，允許他返回漁陽，說是等明春再去匯合，但也難說，單于可能提前召他過去。」
「皇帝與皇後年紀還小，不過也到能做父母的時候了。唉，想當初，歡顏郡主力主與單于聯姻時，我還不太願意，現在再看，歡顏郡主雖是女流，卻更有遠見。王妃呢？我女兒芳德郡主呢？太皇太后呢？」
「僅此而已？」
濟北王一驚，「我女兒受到連累了？她剛嫁過去，不會參与單于的家事吧？」
「差在哪裡？盡過人事之後，勝算還是不到九成？還是賀榮人？」
徐礎起身走出帳篷，發現高聖澤還在，於是笑道：「正好高總管還在，我這裏需要熱酒一壺，菜可以隨意一些，三四樣足矣。」
湘東王笑道：「有用嗎？」
「受過一次傷，在那之後不太敢多喝酒。」徐礎接過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點點頭，表示自己能喝。
「心存希望吧，哪怕是奢望。」徐礎重新入座，「我剛從濟北王那邊過來。」
「徐公子別拿我開玩笑，對我來說，皇帝只有一位。」
「嘿，現在誰還將張氏放在眼裡？我與濟北王受困東都，連自家兒女都不來救人，如何能召來援兵？陳病才我倒是……」
「當然認。」濟北王馬上道，只在意眼下，不管遠方的單于怎麼想，「那個……徐公子給我交個底，梁王……梁王用意何在？」
「你是梁王的客人，還是臣子？」
徐礎起身，「
https://m.hetubook.com.com梁王沒有這個打算，濟北王安下心來，到了鄴城再說。」
馬維笑著搖頭，「不是六分，就是七成，像你這樣的說法，換成別人可不會高興。」
遠處觀禮的馬維想起自己在單于營中的窘境，對濟北王未生同情，反增鄙視，「張氏因何而失天下？不是因為刺駕，不是因為連年飢荒，不是因為萬物帝頻頻興師動眾，而是因為張氏無人能承天命。」
徐礎不稱「陛下」，也不行禮，濟北王反而稍感踏實，問道：「你……什麼時候到的？」
馬維也看到了，點下頭，高聖澤悄悄走到徐礎近前。
「嗯？」高聖澤面露不悅。
「平山被單于處死了。」
「有些天了，去過一趟淮州，剛剛回來。」
外面有人道：「天成皇帝登基大典已經結束，梁王要見皇帝嗎？」
「人閑，心自然閑。請坐。」
「僅此而已。」
「立你為帝，怎麼會殺你？」
「沒有。」徐礎將襄陽形勢大致說了一遍，「聯軍初戰不利，需要湘東王前去坐鎮，好召來更多援兵。」
湘東王正獨自飲酒，桌上無菜相佐，他依然一杯接一杯，徐礎進來時，他正努力倒出壺中最後一滴酒，「再拿酒來……怎麼是你？」
「若能調和群雄，共守襄陽，也是大功一件。」
「嗯，能替我要些酒嗎？梁王的手下比較吝嗇。」
馬維端著酒杯隨意踱步，徐礎站在原處，以目光追隨。
「女婿，我全指望你了。」
「襄陽也歸梁王了？」
濟北王張嘴聽完，「我一直在東都，出城沒幾天……皇帝還好嗎？」
「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