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3章 李繁銘解詩

「首聯的兩句『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本身並無特別之處,但若縱觀全詩,卻會發現,今昔之間,有淡淡的釋懷,好似了結一個心愿。另外,這裏洞庭湖與岳陽樓,與『秦時明月漢時關』一樣,應該解釋為:昔日聽說過洞庭湖與岳陽樓,今日終於抵達,兩者是一體,而非孤立。」
眾人微笑看著李繁銘。
「身為爭樓社的一員,你竟然幫方虛聖,我提問你一次怎麼了?」姚知府微笑道。
「說的好!」姚知府首先讚揚,其餘啟國讀書人也紛紛附和。
附近不僅有啟國讀書人,還有其他國家的讀書人,聽到李繁銘如此說,都心生感慨,方運的好友們如此胸襟廣闊,對方運的對手不吝讚美之詞,想必方運也同樣值得結交。
「希望那些正在險地磨礪的大儒也能過一個好中秋。」李繁銘道。
「至於後面四句,論對詩詞的價值,明顯不如前四句,但對他本人來說,卻遠遠重於前四句。換成你我是張龍m•hetubook.com.com象,洞庭湖如此遼闊,岳陽樓那般壯觀,又有何用?來到聖元大陸,與親朋好友的聯繫不暢,剛到此地水土不服,又要文比,只有孤舟陪伴。想起北方以及人族各地的戰事,發現自己並沒有能力阻止,也只能倚著樓上的欄杆為人族受難百姓與大好河山哭泣。這詩若是獨立解讀,便是如此,若是與前詩聯繫,便不好說了。」
「不好說也要說,繼續!」姚知府笑眯眯道。
姚知府道:「詩文不如人便是不如人,輸給方虛聖與張鳴州,不丟人,輸了還嘴硬不認賬才丟人。此次文會之後,爭樓社自然解散,但現在,我等依舊要前往岳陽樓,不能墮了黃鶴樓的威名!」
「但是,頷聯的兩句『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更勝前一首,令在下折服。這兩句寫,登樓遠望,洞庭湖浩大到分割吳楚兩地,湖水寬廣,彷彿天地日月都漂浮在水中。若是稍加引申,可以說這日升www.hetubook.com.com月落彷彿都在洞庭湖中進行,如此氣勢磅礴的詩句,實乃罕見,前一首遠遠不能比。若前一首是把洞庭湖寫成海,那這一首便把洞庭湖寫成獨立的一界,孕育日月。正是看到這兩句,在下久久不語,不得不稱讚,論氣勢恢宏,張龍象絲毫不遜於方運,而且,張龍象的詩詞,似乎比方運的更厚重一些。」
「沒辦法,新晉大儒的磨礪非同尋常,短則三年,長則十余年,甚至有不少大儒死於磨礪之中。」
「咱們爭樓社基本算是退出爭鬥,不過看樣子,今天的文會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現在景國五位世家家主應該已經抵達岳陽樓,不知道柳山來不來。柳山若是來了,絕對有好戲看。」
「是極!是極!」
「可惜,劍眉公在外歷練多年,至今未歸,錯過這場盛事。」
「其實張龍象的上一首已經把洞庭湖寫得非常壯闊。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這四句,讓https://www.hetubook.com.com洞庭湖變成無邊無盡,波浪起伏,甚至有吞沒岳陽城之勢,寫成海一般壯觀。」
「此種觀點很新鮮,妙!」姚知府笑道,其餘讀書人露出深思之色。
附近的讀書人紛紛稱是。
李繁銘無奈道:「我也不想這種解讀,但他既然已經接收慶國的太傅之職,這首詩便只能讓我如此解讀。不過,不得不說張龍象才氣十足,明明要參与文會,卻接連拋出兩首佳詩,先聲奪人,實乃不世英才。」
眾人輕輕點頭。
「唉,仔細數數,有了方虛聖的《登岳陽樓》,再加上張龍象的這兩首詩,基本可以確定,五年內黃鶴樓不會出現更勝一籌的詩文,這天下第一名樓的桂冠,已經落在岳陽樓頭上了。」一個慶國進士無奈道。
「未必吧。」
李繁銘無奈四望,發現所有人的表情都與姚知府非常像,搖搖頭,道:「若與今天的事情聯繫,這首詩的后四句,比之前一首還不如!親朋無一字可以理解,但老病有和*圖*書孤舟,卻是在影射自己被聖元大陸排斥,只有『慶國』這一艘孤舟支持他,人族其餘讀書人都已經先入為主認為方虛聖才是四大才子之首,這兩句,是在抱怨,也是在哭訴。」
「大人說的是。」
一個舉人問:「繁銘兄,你這種解讀會不會過於……極端了?」
李繁銘無奈地看著姚知府,道:「姚先生,當年我是聽過您的課,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您不能一直把我當學堂的學子提問,我已經是進士,不用參与科舉了。」
「至於『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用心更加歹毒。這明顯是在嘲諷方運,景國北方已經開戰,他還有閑心當兩州總督,而他張龍象不一樣,可是參加兩界山之戰的功臣,所以他只能站在岳陽樓上,為淪陷的人族大好河山流淚。」
李繁銘看所有人都起鬨,只得道:「好好好,我說還不行嗎?」
「是啊!快說!你是方虛聖的好友,評價張龍象的詩才有趣。」
李繁銘話鋒一轉,道:「不過,張龍象畢竟並非無和-圖-書所不能,也並非十全十美。他的詩詞我都讀過,情入詩中,情景交融是他的特點和優勢不假,但他似乎受十年牢獄之苦過重,至今難以完全釋懷。比如《春望》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傷悲,『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的遺憾,『一寸丹心圖報國,兩行清淚為思親』的思念,『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的怨恨,『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的憤恨,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當此類詩詞過多,情重於景,甚至重於詩,未免有些喧賓奪主。他的才華,過多抒發心中的感情,格局與胸懷較之方虛聖,似乎還差一線。」
李繁銘補充道:「當然,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運,若沒有十年牢獄之災,他未必能寫出這種情感充沛溢於紙面的佳詩。我們也不能因為他詩詞的個人感情太過強烈,破壞了詩詞的整體而指責他。詩詞若有血脈的話,那這種情感四溢,便是他詩詞血脈中難以分離的部分,我們可以不喜歡,但不能將其完全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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