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忠知罪！」
「都尉！每匹馬兩百斤的東西，都尉要不要清點？」
程處弼指了指所有馱著箱子的馬兒，面無表情地問道。
「銀子——」
而他，皮手套中還縫著一層兔絨，棉麻併線后縫製的針腳，根本不透半點風，他攥著橫刀的手，從來沒這麼暖和過。
沒有回答的程處弼舌尖舔了一條牙縫中的肉絲，然後吐了出來，聽到西邊的聲音，他露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看吧，看看安大郎是怎麼做的吧。這就是為什麼契苾全忠你這條蠢驢還是旅帥，安菩卻是校尉——」
搓著手的程處弼接著指了指地上的銀元：「契苾全忠，帶著人，把這些銀子，一半送往西州。剩下的，給弟兄們都分了。都分了！新年新氣象，要有過節的樣子！都去分了——」
錚！
「都尉。」
嘀嗒嘀嗒，戰馬身上掛著的物件，還在滴著血……
臉上依然疼痛的契苾全忠卻大喜過望，連忙叫道：「下走hｔｔps://wｗｗ.ｈetubｏoｋ•cｏm.ｃｏｍ多謝都尉，都尉公侯萬代，都尉公侯萬代——」
「契苾二郎正帶著財貨過來。」
「就這麼多？」
「拿去——」
咆哮的程處弼站起來揮舞著橫刀，「這些銀元！是那些疏勒雜種的嗎？是給我們的買路錢嗎？不是！」
程處弼看著那些滴血的人頭，雙眼放著光，「安菩，幹得好！我要給你請功，這才是某的手下，這才是某的兵！」
程處弼仰天大笑，酣暢至極。而那些遠遠圍觀的且末土人，卻是又羡慕又恐懼。這個唐人中的魔鬼，他沉醉著殺戮，雙手沾滿了圖倫磧諸族的血，而且很顯然，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會是結束。
嘩啦！
猛地單膝跪地，契苾全忠雖然臉上開了花，但還是咬牙道：「都尉，再給下走一次機會！」
興奮的契苾全忠話還沒有說話，突然戛然而止，然後悶哼一聲，捂著臉摔倒在地。
「我等知罪！還請和-圖-書都尉讓我等改過自新！」
手中吃剩了的羊腿，被程處弼大力扔了出去，那些戰爭孤兒，比爭搶開元通寶的胡人還要迅捷，因為他的確要和野狗爭食。
「安菩呢？」
「拿了多少買路錢出來？」
程處弼哈哈大笑，「竟敢拿圖倫磧南的商路來要挾，真是不知死活……」
「都尉公侯萬代——」
嘩啦啦的銀元流了一地。
翻身下馬的安菩單膝跪地行禮，然後朗聲道，「這些躲藏在勃伽夷的疏勒胡商，盡數斬殺。其餘皆是疏勒人的親衛，一個不留！」
「那些疏勒胡商說，只要開春他們的商隊順利抵達敦煌，就……」
程處弼喝著酒，抖了抖大氅上的雪花，哈了一口白氣，將皮手套攥的更緊了。漢人新年，前來刺殺他的且末遺民多了不少，可惜，這麼冷的天，那些刺客連手中的劍都握不住。
「幸不辱命！」
「哈哈哈哈哈……」
有人大聲地嚷嚷著。
很快，且末城西邊來了一隊和*圖*書披甲騎士，一人雙馬，看上去是打了一場，不過沒有損失。
「是銀元！」
「滾你娘的，兩百斤沉個甚。」
「這些銀元……」
「兩百斤，沉。」
一把銅板扔了出去，伴隨著一聲鐘響，漢人的新年到了，從勃律運來的西竹子，在篝火中燒的嗶嗶啵啵，而篝火外面，趴在地上爭搶開元通寶的胡人，宛若爭食的野狗。看到這一幕，正式成為且末統軍府果毅都尉的程處弼，開懷大笑。
「好！幹得好！」
「都尉，這是今年的勞軍胡商名單。」
幾個粗漢笑罵著，程處弼邁開步子，一腳把一匹馬馱著的東西踹了下來。這是兩隻箱子，咣的一聲落在地上，接著箱子被程處弼一刀劈開。
冬天的朝陽來得晚，遠遠地，只能看到地平線上的黑影，很有節奏地聳動。很快有人看清楚了，是另外一隊騎士，這些騎士渾身都冒著白氣，顯然幹了不少活。
那些馬兒都能看清楚了，它們揚著蹄子，在冬日的新年m•ｈｅtuboｏｋ•cｏm.cｏm狂奔，身上除了騎士，似乎還有什麼掛著。
有的刺客把劍柄綁在手上，可惜臃腫不堪，只要近身，都能被發覺。死在程處弼手中的刺客，已經不下三十人。
程處弼的聲音由高變低，他的發黃牙齒都暴露在了時冷時熱的空氣中，皮手套讓他原本就粗大的手掌，變得更加粗大。五指緩緩地收縮，然後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它們，本來就是我們的……本來就是！」
馬蹄聲近了。
冰冷的銀元讓胡女打了一個激靈，忍不住叫了一聲，引來那騎士一陣大笑，更是拍了拍腰間的錢袋，嘩啦啦的作響：「胡女兒，待哥哥我歇一陣，便來尋你快活，哈哈哈哈……」
「水壺嗎？箭囊？」
得得得得……
「契苾全忠，怎麼馬喘的這麼厲害！」
咴律律……
「那是什麼？！」
「等著！你這條蠢狗！蠢驢——」
「啊。」
「那是……」
「好！非常好！」
程處弼奪過身旁一個騎士的馬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https://m.hetubook.com.com身上，鞭子上立刻帶著血。目光森寒的程處弼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湊到了契苾全忠的身旁，「老子和你這條沒腦子的蠢犬說過，老子要的是那些疏勒雜種在且末城跪地求饒，不是讓他們在於闐打發乞兒！」
一卷卷粗製的華潤銀元，又被程處弼粗暴地踩開，三四千枚銀元，就這樣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麼多！」
有人看清了，但是他的聲音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雞鴨，瞬間安靜無比。
安菩驟停之後，戰馬嘶鳴一聲，前蹄騰空撲騰，甩飛了大量馬蹄上的液體。
「都尉公侯萬代！」
一聲鐵琵琶，知曉唐軍又有收穫的胡女，立刻在酒肆外彈了一曲《龍城吟》，唐人素愛此曲，說的是龍城飛將故事。只這一曲還未正式開始，卻見一個累的不行的唐軍騎士邁著步子，皮手套中攥著一枚粗製勃律造華潤銀元，然後嘿嘿一笑，扯開胡女的衣衫，將那帶著血腥味的銀元，塞到了胡女的領口中。
啪！
「也在，不過兩邊分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