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段城牆不夠高么？這地界既然缺石少磚，那就想想法子。這突厥雜種的屍首，拿來築城，有何不可？」
「軍令。」
「呼……」
契骨人一看對方裝束，就知道是唐軍。剎那間，這些箭囊中多是石箭頭骨箭頭的低級戰士，卻也沒有吵嚷，竟是小聲道：「請稍等，我這就去稟報……」
朱俱波王城的大本營，程處弼掃了一眼一尺大小的時鐘，眉頭微皺：「寅時了。」
「校尉，咱們要繞回去，不容易。」
「契骨人耐寒，應該是被逼著來的。不過，就算是被逼著來的，未必就願意反正。你要是去了，他們拿你去突厥人那裡邀功，這不是白白送死？」
程處弼大叫一聲，然後道，「傳令！令鼓手……不，令號手沖城外吹號！不要停，沒力氣了給老子把嘬奶的力氣都使出來！」
吭！
「若見風向不對，立刻就逃，別拚命。」
吭哧！
很快，在給戰馬喂清水的同時，皮甲弓手從不同的方向返回：「校尉，安全。」
而此時，在突厥僕從的一處營帳外，裹著狼皮羊ｍ.ｈetuｂoｏｋ•ｃｏm•ｃoｍ皮雜七雜八獸皮的奇特部族士兵，正要大聲呼叫預警，卻見對方用非常粗暴的契骨語說道：「我是唐軍使者，讓你們首領出來見我！」
「給馬卸甲——」
「方才燒了的那地，我看到了契骨人。」
巨大的號，是特製的號，華潤號專門製作了一批聲音極度低沉響亮渾厚的號，這些號一旦吹響，數里之內都是聽清。
拍了拍馬兒，那戰士撫摸著狹長的馬臉：「吃點喝點，攢點力氣，一會兒興許還要殺人呢。」
副尉雖然眉頭微皺，可也沒有恐懼。不遠處的戰士們更是默不作聲地給馬兒按摩，偶有說話，也多是互相遞著家什，或是炒麵肉乾之類。
戰馬打了個響鼻，然後又安靜了下來，在雪地中一動不動。
原本是僕從的活，眼下就要騎士自己來。很快就有臨時的遮風帳篷豎起來，戰士一邊給戰馬補精料和清水，更是不停地給戰馬按摩，讓它們儘快從劇烈運動中恢復過來。
「都尉，這是為何？」
一時間，鑼鼓乍起，離天亮還有一段m.hetubook.com.com時間，天空依然如墨，雖是星光垂落，卻也照亮不得人心。
回望了一眼士兵的氣勢，安菩戴著皮手套的手，指了指地圖，「突厥人應該還有一處地方有糧草，不過，應該是那些雜胡的口糧。」
拍著手，程處弼興奮無比，沖周圍的軍士笑道，「突厥人以為自己是誰？安北都護府的火頭軍嗎？！哈哈哈哈哈……」
「好！」
渾身冒著「白氣」的騎士們都貪婪地呼吸著，為首的軍官抬起已經酸脹的胳膊，身旁的副官立刻喊道：「下馬！」
「是，都尉！」
嘭！
吭哧！
「墩兒！」
「都尉。」
不錯，只有兩條路，要麼孤注一擲，要麼滾蛋。
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準備了一肚子話的悍勇副尉，竟是有點泄氣的樣子。
嘎吱嘎吱嘎吱……
「邱哥，拿一包石灰來。」
彷彿是聽到了有人下馬摔了一跤，接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大本營的閘門打開。急促的腳步聲越發密集，然後一個嘴唇發紫，渾身沾滿赤紅冰渣的探馬單膝跪地，衝程處弼吼道：「和_圖_書都尉！幸不辱命，突厥人雖設三哨，但還是讓兄弟們得手！突厥駝陣中的糧草，燒了一大半，兄弟們撒了石灰，剩下的就算沒燒，也不能吃。」
程處弼雖然沒有穿上全身甲，但卻掛著一塊胸甲，腰間的橫刀已經換了一把。白天突厥人是攻上城頭的，正如他通過城內軟骨頭，對朱俱波王城布置了如指掌。突厥人的吐屯，只會更加清楚。
而程處弼還渾然不覺，更是興緻盎然：「把那些城內坐吃等死的廢物都叫起來，這等事體，得讓他們干。老子遠道而來，還要干這力氣活嗎？」
副尉說罷，看著安菩，「要不要我走一遭。」
「喏！」
又有兩個騎著河曲馬的皮甲弓手，策馬朝著前方，偵查周圍的情況。
一言既出，連自己人都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冒出來，直衝腦門。
生石灰遇水發熱，隔著一隻竹筒，很快又花開了一筒雪水。
狂妄的嘲笑，瞬間感染了原本還有些壓抑的士兵。摩拳擦掌的戰士們精神抖擻，連連問道：「都尉，明日突厥人只有兩條路！」
「這種天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來的少，就是死路一條。人來的多，還能不帶糧草嗎？可倉儲之間，就憑這群蠻子，也想修個固若金湯的營寨糧倉出來不成？」
「銳字旅快點——」
然而程處弼卻是冷笑一聲：「兩條路？笑話！老子既然為先鋒，滅朱俱波諸等四國，會給突厥雜種兩條路？他們如果不來，還則罷了。既然來了，那就只有一條路！死路！」
「呼……」安菩其實很想自己去，但他是一團校尉，三百號人這次出來，全身而退已經是萬幸。他是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開玩笑的，更何況，他能混到這裏，全靠著張德費盡心思，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卻不能拿張德和程處弼的前程開玩笑。
空地上，渾身都是血塊的安菩吐著白氣，攤開了手中的地圖，手中的華潤號指北針穩定之後，安菩抬頭看了看天。是個晴空，夜晚的星星清晰可見。
上好的牛皮馬靴，內里用蛟龍皮反襯，上面縫著羊絨，保暖輕便又舒服。踩在積雪上，絲毫感覺不到涼意。
副尉抱拳行禮，然後道：「換一匹漠北馬給我！」
「都和_圖_書是冒險，一回生二回熟。長孫沖這等公子哥，都敢在這當口逗留西域，咱們怕個甚麼？」
嗒、嗒、嗒……
忽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是從東門傳來的。
安菩吼了一聲，銳字旅的士兵立刻抖擻了精神，此時距離他們衝殺突厥人暗哨、游哨、崗哨再到衝垮駝陣糧營，然後燒毀糧草突圍，不過是一個時辰。上半夜他們一直在休息，直到喝完「卡瓦哈」這種又苦又澀的湯劑，才開始了這場冒險。
程處弼不過是使個手段，吵一下那些不服帖的突厥人。
親衛看到程處弼推門出來，喚了一聲，跟了上來。
「是！」
打了個響鼻，馬兒又默默地吃著精料，馬尾微微晃動，像一條狗。
「……」
過了一會兒，有個胡亂用繩子將袍子系好的粗獷壯漢沖了出來。見到營帳外那個渾身散發出血腥氣的唐軍，竟是直接撲倒在地拜道：「小人契骨上劍河部骨爾咄，漢名林遠圖，拜見天朝將軍。」
「這是軍令？」
言罷，程處弼目光森寒：「來人，趁號手吹號時，將那些突厥雜種的屍體，給老子堆起來，然後澆水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