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人生易老天難老
第二十五章 閑談

就沒見過這簡單粗暴的!
「那大郎志趣到底如何呢?」
說著,老張下巴朝天揚了揚。
東宮和二十年前沒什麼區別,唯一變化,大概就是玻璃窗用的多了,青瓦換了琉璃瓦,廊柱的朱漆也捨得用,台階也多了漢白玉,外頭停車的地方更寬敞。
輪到李承乾一愣,旋即笑道:「大郎瀟洒依舊。」
聊到這光景,後頭的隨員都離得遠遠的,那些「驚世駭俗」之語,聽了就想自殺。恨不得自己沒生這雙耳朵,簡直是禍害人么。
更讓他們戰戰兢兢的,還有儲君和「江漢觀察使」到底是個什麼勾當。
老張一愣,然後笑了笑,「太皇小瞧武漢基業了。」
但換位思考,張德又是能理解的,他們原本的生存狀態,堪稱地獄。摸爬滾打進入工坊,不管是被人鞭子抽還是流汗又流血,至少是「改善」了生存狀態。從隨時可能嗝屁餓死病死,進化到了「發了工資喝點小酒還不是美滋滋」,脫離地獄的剎那,是令人愉悅的。
若非怕拖累妻子,李承乾還打算「失德」來和-圖-書著,直接把儲君帽子一扔,啥事情都不用想。
可這年頭,當過儲君的想要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概率基本為零。
「那之後呢?」
人固然是需求在不斷提高的,可做狗當鹹魚就能過,何必相忘于江湖啊。
哀其不爭可能有點談不上,但老張自己都快把性子磨成鵝卵石了。這年頭的工人,賊特么好哄……朝三暮四朝四暮三的耍猴,武漢的工人居然也能美滋滋,著實讓老張挺蛋疼的。
若有所思的李承乾微微點頭,雖說他跟張德親近,但也很清楚,這個幼時「陪讀」,著實是個鐵石心腸之輩。
「那倒是。」
老張咧嘴一笑,「死了估計能混個『聖賢』噹噹,比殿下強。」
「做『聖賢』吶。」
「你是儲君,雖說要做表率,也不能成日在地里做事。我也不是說鄙視農事,只是你這般做,倒是讓不少人難堪。原本願意跟你親近的勛貴,多半也會引以為恥。」
「大郎果然瀟洒。」
「哦?」
嗯……嫡親兄弟大概是不會這樣閑聊的,東https://m•hetubook.com.com宮幕僚們腦海中飄過一頭死胖子,還有一塊成天生病的小鮮肉。
「嗯?」
李董雖說也成天琢磨續命技術,可一看自己老子八十二還能生兒育女,尋思著自己應該也有這功能。要不是貞觀八年一場病燒的自己精|子失活,李董差點就信了。
「殿下早就想問了吧?」
和張德通信極多,李承乾自然明白張德在說什麼。尤其是當年「巨野縣民變」,性質極為惡劣,雖然李唐君臣都淡化了這個事情,但在內部,屬於嚴防死守長期跟蹤的重要事件。
「你信佛了?」
後頭跟著的一群官僚猛地有幾個人耳朵太靈敏,嚇了一跳被口水嗆住了。
「信個甚,甚麼都不信。」
「殿下這日子,倒是真清苦……」
「咳咳咳咳……」
「聊我甚麼?」
張德隨意地說著,見李承乾雙目圓瞪,然後安慰道:「殿下不要以為我是在說笑誇大,武漢如今潛力,就是如此。橫推中原興許做不到,一年打殘整個大唐沒有任何問題。這也是……和-圖-書
張德是擺明立場要支持儲君?還是說儲君要拿「江漢觀察使」做什麼文章?胡思亂想,各種糾結。
專業團隊給人的衝擊力是極強的,沉湎經典自以為能「烹小鮮」的傳統官僚在這種「專業」面前,除了惶恐不安,根本不會有其它心緒。
李承乾搖搖頭,然後又想起一事,「本想著大郎還要三五年才會回來,沒曾想適逢其會了。你不在長安時,我時常去禁苑探望大父,也常聊起大郎。」
李承乾懂這個意思,他老子願意妥協,大概就在這裏。
最重要的是,各項業務里裡外外都透著一個意思:專業。
二人踱步走著,身後一堆隨員都是低著腦袋豎起耳朵。和長樂公主來長安不同,張德這一次過來,隊伍規模更大,人員眾多,但安排的穩穩噹噹,就像是排練過一樣,哪個部門住哪兒,哪個部門做什麼,高效率讓東宮幕僚印象極為深刻。
小霸王學習機任重道遠,然而將來能造小霸王學習機的「祖先們」,此時此刻,在老張眼裡,那當真是「不爭氣」。
東宮https://m.hetubook.com.com幕僚是知道李承乾跟張德交情好的,但萬萬沒想到交情好到這個地步,閑聊起來簡直就是嫡親兄弟一般。
「有甚清苦的,還不是一日三餐,比少時還多了一餐。」
雙手後背交疊,兩人慢慢地走著,在東宮的花園中漫無目的,「我的志趣說出來,怕是殿下也不懂。不過,橫豎不是要謀朝篡位就是了。」
舊年「白糖倉」的事情,換做旁人,怎麼地也要跟李皇帝抗爭。然而李承乾卻對整個事件過程了解的很明白,幾乎是張德自己勸說了張公謹,由得皇帝勛貴去「狂歡」。張德從來不爭這一點「利」,去多少還能來多少,還能翻幾倍的來。
「恥或不恥,又有甚分別。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如今我也是隨緣。」
「大郎志趣在何處?」
「志趣如此,自然就心無旁騖。旁人以為如何金貴的物事,於我眼中,一抔黃土罷了。」
「大父說,倘使舊年有大郎的基業,不須五年,一年即可平天下。」
這時候再要求他們有如何如何的「進步性」「革命性」,無疑是扯淡。
www.hetubook.com•com裝潢是沒什麼變化,就是修修補補,好幾個掛帷幔用的青銅鉤,二十年前還是金光燦燦的,現如今就是徹底綠了,跟墳地里挖出來似的。
「大父也說大郎非是如此。」
要說子女,張德比李承乾還多幾個,暖男太子的日子真心是不算好過,攤上他那個爹,三十來歲的太子又不能折騰,也就種地最保險。
「我死之後?」張德笑了笑,「我能不能安樂死還兩說呢,時局變化如此,朝廷在外經略,也不過是泄一點氣力出來。但總有一天,朝廷泄不了下面的氣力。唐軍再如何能征善戰,能征多遠,能戰多久?倘使有鞭長莫及處,自然要遭反噬。至於中國之內,怕不是殿下和我,都沒甚好下場。」
至少他比劉據強不是?
「真要是謀朝篡位……這麼說吧。」張德想了想,打了個比方,「只要武漢願意,一日之內,可徵兵五萬;一旬之內,可得健兒二十萬。至於糧秣用度,百萬石起,上不封頂。飛鳧箭旬日生產百幾十萬支不費吹灰之力,至於神兵利器硬鎧堅甲,將作監連漢陽的一個鐵器作坊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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