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人生易老天難老
第三十章 將死之言

「嗯。」
剩下的軍方大佬,無一例外,全都成了「即插即用」型。
杜如晦也不過是用了最後一點點權力,才稍稍地把杜氏拖拽進了另外一個局面。
說罷,杜如晦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張德明白過來,杜如晦是讓他走。
要是他還能活得更長命一些,何嘗不想學習房玄齡呢?
「在。」
努力地分辨了一會兒,聽到了張德的聲音。
守在榻前,張德握住了杜如晦宛若干柴的手。杜構杜荷見狀,都是一臉擔憂地退了出去。
「見過……皇帝沒有?」
「見一見。」
「杜相醒了。」
張大象招呼了幾人都到了外邊,剛出門,就看到廊下坐台階上發獃的李震。
「誠、誠……個屁。」
大約是用了氣力,杜如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緩了一緩,張德又把吸管放到了杜如晦嘴邊,又潤了潤喉嚨嘴唇,這才平復了下來。
「你不圖謀神器……圖個甚麼呢?」
打天下和治天下是兩回事,和圖書杜氏英傑並非不懂,也不是沒有準備著承受「狡兔死,走狗烹」,只是萬萬沒想到皇帝的烹調手法從來只有一個,生吞活剝。
「好、好、好……」
「大人!」
「有勞了。」
「杜相至誠。」
「是,德牢記在心。」
更何況,五十多的李皇帝,在杜如晦看來,未必能活到他這個歲數。
「往後日子,也不知道怎麼過。」
「大哥圓滑,又能襲爵……不必理會。二郎……就拜託了。」
效仿XX故事,歷朝歷代,不勝枚舉。
「平安……是福。」
老舊勛貴,最終有幾家能「與國同休」,誰知道呢。
「還沒有。」
李震和張大象先後答覆。
「杜相醒了?」
「是。」
軍功勛貴集團短短二十年就宣告「破產」,為數不多還能堅持在一線的巨頭,也只剩下尉遲恭一人而已。
「老夫那個弟佬……也拜託了。痴長了歲數……是個愚人。」
杜如晦也並沒有說保著整https://m•hetubook.com•com個杜氏前行,更何況,一代名相何嘗不知道張德自己也是在玩火。
見張大象問他,張德回了一聲,然後道,「皇帝到了哪裡?」
所以他最多期望的,也就是讓杜荷這個兒子能夠日子好過一點。至於杜構,皇帝還要用他登萊留下來的關係,就算要殺豬過年,那也得養上一陣子。
萬里挑一,武漢也能挑一二百個英傑出來。而這些英傑,既沒有富貴遺澤,又不曾混吃等死,這些在武漢這個大熔爐中「搏殺」出來的英傑,但有機會,又怎會放過呢?
聽到李震這句話,張大象愣了一會兒,沒說話,挪了胖大的身體,到了台階前,靠著李震也坐了下去。
「是。」
年輕之輩並非對張德了如指掌,一個地方官長,在這樣的家族中,並不算什麼。
杜如晦沒有再說話。
「我去叫兄長過來。」
到外間,張德一時無話,眾人看著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和-圖-書
「是,德保他一世平安。」
「大哥,怎麼坐這地上。」
「呵、呵、呵……」
到了武漢這種局面,就算把張德殺了,也不過是泄憤罷了。李皇帝能夠痛快一時,但不能痛快到底。
杜構沖張德拱拱手,隨即帶著杜荷又掀開帘子進去。一旁杜楚客看著張德,張德卻沒有跟他交流什麼,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走到了外邊。
「杜相。」
張德對社稷神器無感,難道武漢官商集團也都是聖人心腸?不存在的事情。
「操之啊……」
「早晚我們兩家,也要有這麼一遭。」
「都別堵著,把窗戶開一點出來透氣。」
「兄長,進去吧。」
一條所圖怪誕的江南野狗,總比一群武漢瘋狗要強得多。
閉著眼睛的杜如晦帶著微笑,連道三個「好」,接著,他有些感慨地說道,「老夫……不能免俗,就……圖個子孫……富貴吧。」
杜如晦從昏迷中又一次醒來,他眼睛現在渾濁的厲害,根本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清周圍的事物,只是還能聽到有人說話。
半晌,張大象開了口,他並不是個精於思謀的人。但作為帝國的貴公子,他也能感受到這幾年勛貴的日子都不好過。皇帝在轉移自己的「基本盤」,他倚靠的力量,已經開始從新老勛貴不斷地轉向別處。
聽到張德話,杜如晦饒是渾身痛苦,竟然還發出了古怪的笑聲,他是真心實意地被逗笑了。只是如今想要酣暢淋漓地大笑,也成了奢望。
沒曾想臨死之前,杜如晦還掛記著杜楚客,隔著門帘,一身素袍的杜楚客並非沒有聽到兄長的話。換做以前,心高氣傲如他,決計嗤之以鼻。只是此刻,杜楚客頓時明白,自己果然是兄長嘴裏的「愚人」。
「湖北那個……總督……是老夫……留……給你的……」
「又睡了。」
「還未入京。」
「不過快了。」
「是。」
與其說是杜如晦讓張德和李世民溝通,倒不如說是讓李世民最後再拉攏、安撫一下張德和_圖_書
叮囑張德要跟李世民見一見,杜如晦也是看在「君臣一場」的份上,給李皇帝再謀個前路。
「剛到。」
「杜相如何?」
旁人大多知道張德沒有結婚,但杜如晦卻知道張德已經有后。
「你……從無武漢回來了?」
看著一雙雙流露出複雜眼神的眼睛,老張沒什麼想說的。這些人的前程、死活,其實跟他沒什麼關係。
此時,杜如晦單獨叫了張德進去這個事情,已經讓所有杜氏子弟都知曉。有機靈的杜氏兒郎心中很清楚,杜如晦所認可的,將來能為杜氏「保駕護航」的人,就是眼前這個江漢觀察使。
活著的時候,武漢這些新生的官商集團還能受張德壓制。一旦張德死了,這些原本就蠢蠢欲動之輩,正好拿張德一個兒子做上一場。
屋內,榻上的杜如晦翕張著嘴唇,用吸管稍微潤了一下喉嚨,他多少還能發出聲響來。
「圖個痛快吧。」
毫無疑問,杜如晦的舉動,改變了他們的認知。
「拿水過來,用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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