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萬水千山只等閑
第十九章 平淡是福

鄭敞長長地吐了口氣,神色也有些緊張,但還是對皇甫氏道,「我輩都等著皇帝早點去死,可何嘗不是等著張德早點去死呢。」
但這麼直白粗暴,她是頭一次聽過,最重要的是,還是她丈夫嘴裏說出來。她的丈夫,不是只會跟人喝花酒,然後醉生夢死被人送回家宿醉不起么?
「二郎,想甚麼想得入神?」
「想聽真話嗎?」
皇甫氏想要辯駁什麼,比如寵物如何跟人比,但她見識過豪門之中寵物遠比人過得愜意快活的場面。
漫山紅葉勝似火,臨漳山的景色是紅綠相間,楓樹紅火,松白碧青。只是每年都增加的山道上,多了許多入秋之後的枯葉,黃褐堆疊,像是給路鋪了一層毯子。
「這……」
眉頭一皺,皇甫氏一臉的驚詫,這話簡直是荒誕到了極點。寵物?
「安利號換自由身,這就是安平公主能夠銷聲匿跡,還無人問津的緣故。」
「看風景呢。」
「嗤。」鄭敞冷笑一聲,「那你把隆慶宮那位放在哪裡?」
嚇了一跳的皇甫氏已經有點麻木了,她突然覺得,這www.hetubook.com.com是不是老公在扯淡,是在給她編故事。
「……」
「甚麼?!」
皇甫氏連連點頭,杏眼圓瞪,她簡直不敢相信,這裏頭的水居然這麼深。
「如此說來,豈不是鄭氏掌握先機?」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聞。」
「????」
隋唐幾代皇帝的努力之下,貞觀朝終於「一戰成功」,爭奪「集權」的失敗者,不是李皇帝。
「什……!」
這一刻,皇甫氏才真覺得……平淡是福。
「他不是寵愛薛娘子么?」
舉凡大族,想要順利轉型,伴隨而來的都是血流成河。當年「國史案」把崔氏搞得欲|仙|欲|死,雖說憑藉龐大的體量,依舊順利過渡到了北周前隋,但到了這個時期,崔氏和大多數山東豪門一樣,再也無法展現老大世族的威能。
「張大郎生母是安平公主,太皇之女。」
「????」
舔了舔嘴唇,說到這裏的時候,鄭敞自己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張操之是真心不在意子孫死活。」
站在武漢臨漳山的別墅前,鄭敞很想大聲和圖書地問那些當年瞧不起滎陽鄭氏的老朋友老世交們:當初你們看不起我們,你們說鄭氏給李唐皇室做狗,現在我只想對你們說……汪!汪!汪汪汪汪!
皇甫氏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小家碧玉出身,要啥機敏聰慧還有高貴門第啊。
見是妻子皇甫氏踱步看來,鄭敞笑著說道。
大概情緒到了,鄭二郎今天話有點多,只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這才湊到皇甫氏耳邊輕聲道:「前幾年,何坦之……就是護持張操之的那位老兵,曾為張德子嗣之事起了爭執。如今何坦之專心看護張大郎、張二郎,也是怕張德放任兒子身陷險境。」
「……」
「你是說雪娘?」
皇甫氏點點頭,一臉不解。
鄭敞一把捂住老婆的嘴,「噓……」
「這……」
早年還以為滎陽鄭氏給李唐皇室做狗是自滅威風,現在看來,皇甫氏太年輕,太年輕啊。
「你以為就這麼簡單么?安平公主能夠銷聲匿跡恁多年,還無人問津,你猜是為何?是張德隻手遮天,還是太皇本領高強?」
不仔細琢磨,和圖書還真的沒有注意到。
太深了,實在是太深了,這長江水怎麼這麼深?
鄭二郎左右看了看無人,這才小聲道:「大哥和我都認為,薛娘子之於張操之,約莫就是個寵物。」
這話簡直是驚雷一樣在皇甫氏耳邊炸開,大逆不道不算什麼,世家大族就沒有不大逆不道的。
「莫要怕甚麼,鄭氏忙前忙后,也不是做給張操之看的,而是做給張操之手下人看的,更是做給他后宅一眾女郎看的。你若仔細觀察,就知道張德后宅之女郎,沒有一個是家世簡單的,最簡單的,怕不就是『正妻』徐小芳。」
「是皇后。」
「如今家中這般殷勤,也是沒有辦法,皇帝身體大不如前,萬一真的駕崩,天知道會發生甚麼。後續新皇,未必對張德到底有多少底蘊清楚了解,倘使不顧一切就要剪除武漢……呵,以娘子聰慧,想必能夠明白其中的兇險。」
鄭玄毅也好,鄭敞也罷,對於現在滎陽鄭氏的局面,還是相當滿意的。
「莫非是皇帝默許?」
皇甫氏這時候回想了一下張德后宅那些女郎身份,當真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來頭非凡,甚至有幾個,她都沒看明白哪裡冒出來的,可是氣度威勢,比別的女郎還要更甚。
一時有點冷場,秋風索索地讓人發顫,也不知道是體寒還是心寒。皇甫氏此時此刻,才對傳說中的大魔頭有了一點點概念,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朝野之中,畏懼這個江漢觀察使的人那麼多。
皇甫氏一時轉不過彎來,那鄭氏忙前忙后,為鄭琬多生一個慶賀,還專門再送一個十六娘過來,是為了什麼?
「呼……」
「當初安利號,其實是安平公主的物業,取名『安平獲利』。舊年安利號有百萬貫之巨,當時可以說一己之力挑動京城都不為過。後來安利號,就到了皇後手中,是長孫皇后的私產。記住,是私產,不是皇家內帑。」
有權有勢,還是個瘋子。
這隨便一個事情拿出來說,簡直就是狐狸精怪一樣的傳奇。
「錢在琬娘這裏,就是個數字,她是無甚開銷的,反倒是十六娘來了之後,興許要用得心思多一些。張操之並非不好色,只是鮮有聽說甚麼女子能打動他。」
「今年大娘子派m.hetubook.com.com出去的紅包,得有五千貫。」
鄭敞說著,摸了一把老婆的臉,「娘子臉上塗抹的東西,是安利號所出?」
鄭敞看著妻子,笑了笑,然後搖搖頭,「真正掌握先機的,其實是皇室。你知道張滄……就是那個身材魁偉的少年,身旁總有個老者跟著,那個老者,就是何坦之。張滄生母是誰,你們皇甫家,恐怕一個都不知道,今日我可以告訴你,但我不會承認是我說的。」
這一刻,丈夫說的話,簡直就是敲鑼打鼓一般地精彩。
「甚?」
鄭敞用力點點頭:「其餘幾個,連寵物都算不上。包括隆慶宮那位。」
砸吧了一下嘴,鄭敞看著不遠處桑林園熱熱鬧鬧的場面,很是玩味地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張德在江陰老家的話事人,傳說中的那個老闆娘,應該就是安平公主。倘若真的有一天張德死了,這前所未有的遺產爭奪,誰會掌握先機?你以為,真的會是鄭氏嗎?一個雪娘,遠遠不夠。」
頭一次覺得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陌生,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居然沒有真正了解過?
皇甫氏一愣,微微點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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