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繼業者
第八百四十九章 博浪沙

但項籍對韓人去年的表現,是很不滿意的!
張良連連跺腳:
「項聲都尉與魏師,在敖倉為秦車騎所擊,北,又為滎陽秦兵所圍!」
「許多年前,我欲為韓報仇,故弟死不葬,去滄海君處求得力士后,曾四處查探山川道路,尋找合適的伏擊地點,便曾來到博浪沙。」
……
張良道:「但我設想的,是楚軍在梁地休整,安排當地人春種平定後方,調集援兵。」
鄭昌聞言自然心花怒放,來到圃田澤后,儼然將自己當成了未來韓王,帶著楚兵頤指氣使,對張良、公孫信二人,也不甚尊重。
所謂連尹,本是射官,後來漸漸成了車馬官員,相當於秦制中的中車府令,與趙高當年一個職位,同理,非執政者親信不能擔任。
這鄭昌能做項羽的連尹,想來是頗得其信任的。
張良篤定,敖倉是一個毒餌!也只有通武侯,才敢用自己二十萬大軍的軍糧來做餌,想必是欲釣項籍這條大魚啊!
……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進一步將敖倉建成了天下最大的糧食存儲基地,把山東各郡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輸到秦國本土。但因為敖倉以西的水路運輸不便,糧食就在敖倉集中,然後再經過陸路轉向各地。
但張良沒有死心,籌劃多年後,終於在琅琊莒南行刺成功!只可惜啊,儘管擊中了秦始皇的金根車,卻未能將其擊殺!
張良頷首:「沒錯,那時的秦尚未倒行逆施至此,始皇帝死於非命,長子扶蘇和*圖*書繼位,世人稱賢,更得王賁、黑夫、蒙恬、李信為佐,縱使六國義士皆起,恐怕也難以抵擋……」
「經之以四瀆,洪河突焉。宜其咽喉九州,閾閫中夏。鎖天中區,控地四鄙,天下權重,決於此地。」
坐在車上的人趾高氣揚,雖戴著楚冠,但口音,卻是韓地的。
「等王賁軍與南方黑夫鏖戰之際,再逼近京、索,杜成皋之敵,包圍滎陽。屆時,以楚魏趙韓四國合力,取敖倉,如探囊取物也。」
十年之積后,據說敖倉有糧食數百萬石!夠十萬大軍吃好幾年。
「上柱國言,國家不可一日無主,韓無王,亦無相,特命我來此任韓相邦,招攬潁川韓人,以助上柱國誅滅暴秦!」
張良很清楚,為何楚軍會如此做。
公孫信聽完后,卻有些后怕地說道:「幸而子房失手了,若當時擊殺了秦始皇,對秦來說,恐怕是福非禍罷?」
韓國正處於復國的最低潮,張良和公孫信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向這楚尉行禮。
前幾天,還遣使者來通知韓人:「取武強邑,備糧秣,以待大軍。」
而敖倉的存在,更加重了滎陽的重要性:它在滎陽以北的敖山,靠近大河,魏武侯時期,魏國經過李悝變法擁有了大量的糧食,就存儲在此,至魏惠王開鑿鴻溝,敖倉更成了國家級的糧倉。
此處為山地與平原的分界線,自滎陽向東主要為大河沖積平原,包括京、索、鄭、梁等在內的廣大區和*圖*書域皆為號稱「梁、楚之郊」。
出圃田澤東北十余里處,有個地方叫「博浪沙」,因為曾是河流故道,沙丘起伏,又因近圃田澤,蘆葦叢生,數人掩藏其中,過路的車馬竟能毫無察覺。
韓人們紛紛擊掌而慶,覺得苦盡甘來了。
原來,項籍大勝而驕,奪取大樑后,圖謀繼續西攻,便開始聯繫魏、趙、韓三國。
張良道:「果然,亞父范增不在的話,楚軍勇則可賈,然少謀略也,幸好項籍未曾親去敖倉。也罷,也罷……」
「我曾來過這。」
畢竟,六國眼下光對付王賁一人,就很吃力了,韓王成和魏王成的腦袋告訴世人,通武侯,非輕與之輩也……
儘管如今但凡是個人見了他,都會翹起大拇指誇讚當年的刺秦壯舉,但這些誇獎,聽在張良耳中卻略顯刺耳,常心中暗道:
但鄭昌卻不以為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小不忍則亂大謀,吾等現在,離不開楚人。」
於是覺得韓人不靠譜的項羽,索性派了與項氏交情匪淺,任下相縣丞時曾故意放自己離開的韓人鄭昌,來接管圃田澤的殘兵敗卒。
這是張良很早就做出的預言,他認為,滎陽乃洛陽門戶,號稱「一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者」的兵家必爭之地。
可現在楚軍才拿下樑地,就急吼吼地去打敖倉,無疑是伸手去灶中取一個火炭啊!
他指著不遠外的一處小丘:「那就是預計蹲伏的地點,逃跑路線,則是和-圖-書一路往南,遁入圃田澤中,與這次的走法正好相反。」
此地正當洛陽到大樑的東西馳道上,位於韓魏之間,也是三川、潁川、碭郡的兩不管地帶,張良對韓魏間的交通要道、山川地形了如指掌,回國后,便密切關注著秦始皇的一舉一動,並料定……
經過激戰與長途跋涉,楚軍已臻於強弩之末的窘境,加上後續主力在梁楚,前線楚軍兵力過於單薄,反倒是秦軍,這月余來,定已的額關中補充。
與公孫信蹲在蘆葦盪里等待楚軍時,張良突然笑了起來。
眼下,敖倉成了秦南陽大軍的糧食供給地,每個月要運十多萬經魯陽關南下,一旦被楚軍拿下,不但可解六國少糧之急,也能讓王賁軍心大亂!
雖然王沒了,但復國的種子,好歹留存了下來。
自滎陽往西則多為地勢崎嶇的豫西、晉南,陝東交界的崤函山區,兼以水流湍急的大河,極利於憑險扼守,遂有成皋之塞,也就是後世的虎牢關。
張良聞言,面色大變:「項聲與魏師去擊敖倉,吾等為何不知!」
項籍在鄭昌離開時,甚至還對他如是說:
「這二人,連小小韓國的事都辦不好,還敢對楚國的方略,指手畫腳?」
「鄭君!」
「若再來一次,張良當不會行此匹夫之事。」
話音未盡,卻有斥候匆匆趕來稟報,神色慌張。
打了一個冬天的游擊后,眼下形勢逆轉,楚軍在淮陽大破秦師,秦軍一路撤退,放棄了梁、楚之郊,或退至潁和圖書川郡,或返回滎陽,張良他們聽說,楚上柱國項籍已駐軍大樑廢墟,並派前鋒向西略地。
反而白白葬送了大鐵椎的性命……
「若張良當真有謀,何必潛逃這麼多年一事無成,韓成用其策,不是也敗亡了么?足見名不副實也。」
「要壞大事了。」
而另一邊,鄭昌依然對張良的告誡嗤之以鼻,他甚至輕蔑地對親通道:
等一行人到了武強鄉后,張良換上笑臉,向鄭昌作揖:「敢問鄭相,楚國大軍何在?」
「誰是張良、韓信?」
鄭昌樂了:「事關軍情機密,豈能叫汝知之?」
「這鄭昌,竟不識好歹!」
「若韓信當真有勇,又豈會丟下韓成獨自逃匿?」
「敖倉!?」
世事真是難料啊,張良當年在圃田澤,博浪沙白白蹲守數月的經歷,如今卻救了他們,在韓成敗亡后,鑽進大澤,靠捕魚、吃野菜,伏擊過路的秦軍糧隊,好歹過了冬。
但張良他們等了許久,直到正午日上三竿,卻沒看到所謂的「大軍」只等來了千餘人的隊伍。
「吾乃鄭昌,楚之連尹也。」
「若秦始皇東巡郡縣,定會從博浪沙經過!」
等沒人聽得到的地方,公孫信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但又奇怪地問張良:「子房,你去歲讓吾等入圃田澤時,原因之一,不就是此地近滎陽、敖倉,開春后可配合楚軍襲之么?」
他拍了拍公孫信:「路漫漫其修遠兮,軍爭禍福勝負,實在難料,吾等,還是做好接應項聲敗軍的準備吧https://m.hetubook.com.com!」
「王賁在讓三川、潁川秦軍故意示怯,蘇角龜縮于陽翟,好似畏項如虎,而三川軍也直接放棄了滎陽以東之地,敖倉遂門戶大開,這是故意放開一條路,誘惑六國去取啊……」
可那一次,張良失算了,因黑夫這隻黑蝴蝶扇動的翅膀,秦始皇久久未曾東巡,反而去了趟巴蜀,讓張良在博浪沙白等許久,最後乾糧吃光,盤纏用盡,只得悻悻離去。
「此乃楚國軍務,君乃韓國申徒,就不必越俎代庖了!」
張良頷首:「我是曾如此說過。」
公孫信氣不過,直欲帶著人回圃田澤,但張良卻對他搖了搖頭。
鄭昌尤記得,在大樑時,項籍對韓國的諷刺:「魏雖失王,但立刻就重新立了一位,張耳也收復了臨濟,遷都濮陽。韓呢?韓王在哪,韓國的國土,是圃田澤中的泥巴?其臣民,是滿澤的草木魚蝦?這世上,豈有連滅兩次之國?」
「此時此刻,敖倉,萬萬去不得,還望鄭君速速派人去,阻止項聲都尉!」
如此想著,張良回過頭,看著面黃肌瘦,猶如難民的「韓國」兩千殘部。
沒勝算,一點勝算都沒有。
鄭昌道:「上柱國與主力在大樑休整,派我與項聲都尉為先鋒,我走鴻溝南,收韓卒,項聲都尉率眾五千,走鴻溝北,與魏軍匯合,欲襲敖倉……」
「若汝能收潁川兵,為我破成皋,取洛陽,臨函谷,滅秦之後,論功行封,這韓王,讓你來做又有何不可呢?」
鄭昌也很以這層關係為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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