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圖揉揉她的頭，再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
凱恩的座位在比較靠後的位置，這句歌詞就像一勺冰水，潑在正沸騰的血液上，令他茫然不知所措，謊言之子在他心底發出了得意至極的笑聲。
費共一大的與會者不僅僅是活人，所有英靈都擁有代表資格。但他們沒辦法上主位面開會，只能通過由絲絲魔女搭建的通訊線路觀看實時直播。
「原來是這樣，道路是一個個思考，一門門知識累積起來的。看來我的動搖，是因為知識還不夠，對自己和世界的認識還不深刻。」
台上唱出「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國王和神祇」的歌詞時，台下竟然沒有絲毫停頓，像是事先演練過一樣，就這麼直接唱過去了。
小紅手裡不知道啥時候多出了話筒，踮著腳尖，綳直了身子朝台下揮手：「革命的引路人，大同主義的設計師！」
「不辛苦，反正也要給敏絲轉播」，茵絲懷裡抱著台「絲絲魔女電台」，甜甜的笑著，擠了擠身邊的紫發小蘿莉：「而且還有米奇陪著呢。」
旁邊遛達的小灰律律叫著湊過來，夏安順手遞了根棒棒糖，又掏出一根自己含上，在沙發上落座。
曲調昂揚，歌聲嘹亮……好吧這是形容詞，畢竟不是合唱團，大家沒受過專業訓練，歌聲顯得很雜亂。
神座內外的空中還飄著透明的光球，裏面蜷縮著一個個美麗的蘿莉或者少女，她們還沒有醒來。有些在微微眨動眼睫，像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似乎也能聽到直播的聲音。
「很多人都在學習班裡受過培訓，知道我們的道路是由一個個節點，一個個思考，一門門知識構築起來的。認真回味這些知識，想想看有什麼地方提到了，我們的力量來自他人的賜予？我們的未來來自於女神的恩賜？我們要做的不是靠自己奮鬥，而是靠誦念女神的名字，祈禱女神降下神跡？」
凱恩有些訝異，怎麼了？
上午的會議內容就是以一首會歌澄清信仰，中午草草吃過盒飯，下午進入到組織建設的議程里。
赤紅神座，從天空墜下后m•h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cｏm就一直沒再升上去，畫眉的潔白羽翼扇得飛快，大聲叫喚著，秋香和尤爾娜撲愣愣飛過來，坐在沙發上，看住懸在半空的碩大屏幕。
李奇的話語如重鎚般，震撼著每個代表的心靈。
謊言之子的叫囂凱恩還不是太明白，但接著的論定讓他有些理解了：「除非這個神祇用凡人之心控制了神祇之心，這就是人神合一啊，這怎麼可能？」
轟隆一聲響，上千名代表起立，同聲高唱會歌。那些「無黨派人士」雖然沒唱過，也已經聽得耳朵生繭了，並沒有人要求他們唱，大多數人還是跟著哼了起來。
這個事情他聽說過，費共似乎決定要搞一項難以想象的大工程，不過至今都還是各種傳言，沒多少人知道細節。
弗朗希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他們還沒反應過來……」
「對！」
「相當於至高議會的議員……不，理事議員吧」，阿圖爾也不是很了解，但比赫里扎爾懂得多：「費共和神隕高原上的所有大事，都會由中央委員會來決定。當然也只是大事，哪怕是軍團要裝備什麼魔導槍這種事情都還算不上，最多是由軍事委員會下面的裝備小組來做決定。」
赫里扎爾隨口道：「那麼阿圖爾，你肯定會當選委員吧？」
「看來只有繼續學習，繼續成長，才能接觸到更深層次的秘密。」
這一刻，凱恩和謊言之子的心聲合在了一起，竟然難以分辨誰是誰。
他眨著眼睛說：「等我們的奇觀工程啟動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大家一起做呢。」
「不是相信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再一點點的改變自己，改變世界開始的嗎？」
「來了來了！」
沒人知道她這是在做自我介紹……
魔女和高層們一張口，竟然是通用語，一直不清楚會歌具體意思的代表們激動了，跟著唱了起來。起初還很雜亂，漸漸的變得順暢。
可謊言之子自己也陷入了迷惑：「另一個可能是……的確存在著全心全意為凡人服務的神祇？這就更荒唐了。」
冥河，霧氣蒸盈之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座巨大高塔已經建起大半。塔下的廣場里，無數冥河英靈一人一個小馬扎，坐在長寬有上百米的巨大屏幕前，眼眶中的點點銀灰光芒閃爍不定，匯聚成一片光潮。
小紅在旁邊蹦蹦跳跳：「喲嗬，就像我跟大家同在一樣！」
「道路和神祇的確是合二為一的，但神祇永遠只會把凡人的靈魂，把信仰之力視為食糧。神祇是不會幹出違背自己利益的事情，信仰之力的歸屬更是神祇的根本，怎麼可能公開的宣揚信仰之力歸於凡人呢？」
相信等到二大，就再也聽不出這樣的分別了。
夏安捶著膝蓋：「這不公平！他們怎麼一點也不吃驚！？」
米奇飛出舌頭舔屏幕：「麻麻！粑粑！」
下面早就安排好的托兒們高喊：「引路人和設計師！」
「不要沮喪，不要彷徨，道路在，女神就在，女神會一直陪伴你們。」
一轉頭他抽了口涼氣，等明天開過會了，知道了這麼一項絕對的機密，然後他再離開，就算有羅文娜的庇護，也落不了好吧？
「想想我們對女神，也就是赤紅女士，是怎麼稱呼的？」
「不是從揭開蒙在靈魂上的厚厚塵垢，從認識到自己遭受的苦難開始的嗎？」
「喔喔，已經在我們身上演練過了」，招待所位面，夏安興奮的道：「等唱到第二段的時候，掉到地上的下巴會數不清吧。」
這就是冥河女神阿麗珊，跟大家一樣都坐著小馬扎，顯得極為普通。
「我就說吧，他們果然要吐露真相了！」
招待所位面，弗朗希斯在中心的懶人沙發上招呼著，又對旁邊的茵絲說：「辛苦你轉播了。」
「開始了喲……」
「任何以女神之名，用神名和形象獲得的信仰之力，都偏離了這條道路，這也就遠離了女神，這是條邪路。我們相信是有邪神在有計劃有組織的滲透和侵蝕費共，我們將這首會歌翻譯成通用語，就是要澄清大家的信仰，讓大家遠離邪神的蠱惑。」
凱恩正因為信仰重新堅定而欣慰加痛苦，謊言之子在他心底叫道：「不可https://m.hetubook.com.com能吧，這一定是假的！」
「所以啊，她不需要你們誦念神名，不需要你們膜拜她的形象。只要大家堅定的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就會越來越強大。」
最前排的地方，嬌小的敏絲懷裡也摟著台「絲絲魔女電台」，轉頭對旁邊的奧圖說。因為很少說話，聲音顯得很乾澀。
擔任大會司儀的歐蘿拉向會場兩側的樂團舉手示意，熟悉的樂曲響起，歐蘿拉高聲道：「起立！唱會歌！」
「這個委員……能幹什麼啊？」
「信仰之力來自凡人的靈魂，來自你們自己，這不是神祇的賜福，這是每個凡人天生就有的神性。」
「開始了開始了！」
歐蘿拉把話筒朝向人群，身後李奇苦笑，歐蘿拉啊你把咱們的代表大會開成演唱會了嗎？
憂慮和驚懼讓赫里扎爾瞬間出了半身汗，他都在考慮是不是裝病不參加明天的會議。
這是從羅絲大神殿傳送殿堂那根神跡木樁傳到神座的實時影像，她們這些赤紅天使雖然不是費共的正式成員，只能算是「設計師私人助理」，但費共的事業直接決定了她們的未來，自然異常關心。
「費恩第四紀1227年11月5日，已是寒風料峭的冬日，貝塔城人民大會堂溫暖如春。費恩赤紅共同體第一次全體代表大會即將在這裏召開，來自市政、科研、經貿和軍團各個戰線的千名代表，和以費共設計師助理、總樞機為首的費共中央歡聚一堂，共同迎接費共的全新未來……」
吼完這一嗓子，小紅低聲抱怨：「該死，我應該用少女形態的，這身高實在成問題啊！」
不過說實在的，她們真正關心的是小紅在主位面以凡人身份行走的一舉一動。畢竟現在那個坐在神座中心華表下，就跟雕塑一般的少女小紅，僅僅只是個跟魔偶差不多，沒有自主意志的軀殼。
英靈們的提案權和投票權還在討論中，畢竟這種打破生死隔閡的事情，還需要時間來權衡利弊。可對英靈們來說，能看到費共代表大會，能知道活人世界的變化，知道同志、親人和朋友們生活得很好ｈttｐs://wwｗ•ｈｅｔｕboｏｋ.com.com，在繼續戰鬥，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果然，第二段唱過一遍，這時候會堂陷入一片沉寂。
蘿莉小紅正跟著李奇等人走向扇形會場的前排座位，跟菲妮、艾麗、薇姬和絲絲魔女們一樣，她一坐下就看不到人影了，座椅靠背有點高……
李奇、魔女們還有高層都暗道，不是像，本來就是。
「開、開始……」
李奇微微笑著說：「以赤紅女士之名，我可以指著冥河發誓，這句話絕對沒有虛言，女神一直跟我們同在。」
不愧是曾經的哈德朗王國交際花，鎮得住場子。
第一遍唱完，這時候小紅、李奇和其他魔女，連帶其他高層都上了台，歐蘿拉繼續揮手：「再來一遍！跟著我們唱！」
灰精靈和半身人的尖細嗓門，半精靈的高音歌詠調，有矮人血統的中低音震顫，擠得音域偏窄的人類歌聲成了背景音，甚至還聽得到一絲電子音。
「我們費共的信仰之力，來自堅信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條道路的靈魂。我們的女神，只是指引這條道路，肯定這條道路。」
開始有代表應和，當然都是「小紅神教」的忠實信徒：「引路人！吼吼！設計師！吼吼！」
隨著李奇的話語，一個個代表目光回歸清靈，臉上重新綻露出激動和喜悅。
感應到他的恐慌，謊言之子安慰道：「不要擔心，這時候人這麼多，靈魂的波動這麼嘈雜，不會察覺到我的。」
阿圖爾說：「這是絕對的機密，不過明天的組別會議你就知道了，畢竟你也是科研領域的代表啊。」
歌聲也不是完全按種族來區分的，那些最洪亮的必然是軍人和政工人員，中氣十足的必然是市政和工程人員，軟綿綿的必然是科研人員。
歐蘿拉給李奇遞了個眼色，李奇趕緊出列，開始進入政工人員的角色狀態。
「也不一定，要大家都支持啊」，阿圖爾熱情的攬著赫里扎爾說：「導師說了，我們這些人雖然不是費共成員，但在魔工委所作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一大的中央里會給我們這樣的人留一些委員席位，這樣才能向中央發出ｍ.hｅｔubｏｏk.com.ｃｏｍ我們這些人的聲音。所以，支持我吧赫里扎爾。」
陸洲邊緣，半空中一扇門推開，夏安順著門前的滑梯溜下，急急趕過來。
屏幕上的播報員不是小紅，而是個清新秀麗的新面孔，正用略略顫抖的嗓音在現場報道。
台上歐蘿拉大聲道：「驚訝了嗎？因為神祇不再是依靠，所以彷徨了，沮喪了，甚至絕望了？」
旁邊還有少女在嘮叨：「唉，什麼時候才能凝結出神祇之心啊，我想上去開會。」
「下巴呢！掉在地上的下巴呢？」
代表們歡快的笑了起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小紅也是個魔女。在新聞節目里，在幻景里，甚至很多戰鬥和工作用的魔導器上，解說影像和聲音都是小紅，她的確隨時隨地都跟大家同在。
又轉為期待的語氣：「平靜，平靜下來，聽聽他們要怎麼解釋這句歌詞。他們必然不會說出完全真實的真相，但不管是編織謊言，還是有選擇性的剪裁真相，都會露出一絲痕迹，那可不會逃過我的洞察。」
那真是不錯，赫里扎爾哦哦點著頭。
原本一些高層還抱著一絲幻想，覺得公布小紅其實就是女神會更好。可看到今天她這個樣子的表現，跟歐蘿拉的落落大方比起來，隨時都會爆發逗比病狀的跡象，簡稱「爆逗」，也就暫時絕望了。
「她不會回應凡人的祈禱，不會直接給凡人賜福，她與這條道路同在。只要不偏離這條道路，她也就與你們同在。」
赫里扎爾皺眉：「奇觀工程？」
「不是發自心底的相信，認清痛苦，面對真實的世界開始的嗎？」
阿麗珊倒是能上主位面，不過跟那麼多凡人湊在一起，萬一控制不住身上的冥河氣息，費共一大就要變成慘案現場了，所以也只能縮在自己的神國，跟英靈們一起看直播。
在上午的議程里，因為那一句「也不靠國王和神祇」，更堅定了離開決心的赫里扎爾，對即將要產生的費共中央委員會感到好奇，於是在分組討論的時候問到了阿圖爾。
「是的，女神只是引路人和設計師，你們仔細想想，你們的力量來自哪裡？」
第一段唱完，重複一遍，再到第二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