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蒂姆又在後面吼道。

「別提這些陳年舊事了。」時隔多年，說到這事時蒂姆依然靦腆，他揮揮手，「你的郵件回完了嗎？回完了就去休息一下吧。」

艾倫汗流浹背地站住了，不知道這尊煞神還有什麼其他事。

上面例舉的那些pass理由只是一小部分，他和妻子對於顧客的挑選是相當隨心所欲的，哪怕僅僅是顧客發來的郵件不夠有誠意，或者郵件正文裏面有一句微不足道的文法錯誤，又或者電話里對方的口音有些怪異，都可能成為他們拒絕出售的理由，就是這麼任性。

洛杉磯近郊。

「我當時可不是這樣。」蒂姆堅持說道。

他小心地抱起一隻小貓，像寶貝似地捧在胸前，以專家般的眼光仔細審視著它的身體狀態。這是一隻兩個月大的雙色布偶幼貓，身體大部分的毛髮呈乳白色，只有臉頰、額頭、耳朵與尾巴呈淺巧克力色，口鼻像是剛出生的嬰兒皮膚般粉|嫩，杏仁狀的淡藍色眼睛彷彿水晶般清澈無暇。從手指的反饋來看，和*圖*書它的肌肉緊繃有彈性，毛髮順滑光澤。

「最好現在過來，有個東西你得親眼看一看。」勞倫神神秘秘地沖他說道。

為幼貓梳理完毛髮，他鬆開手，放它去屋裡自由地玩耍。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貓砂盆的數量要比貓的數量多一個，這樣它們才不會打架！誰能告訴我你脖子上的這個容器里到底裝的是什麼？屎還是其他什麼齷齪的東西？」蒂姆用食指戳著艾倫的胸膛，將漲紅的臉湊得很近，以最大的音量吼道。

美國。

蒂姆·凱勒是個身高6英尺7英寸的大個子男人，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紅臉膛，光頭，聲如洪鐘，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堵令人望而生畏的牆。然而，這個任誰一眼望去都會認為是個職業摔角選手的巨人，正在上演一幕鐵漢柔情。

「是艾倫那臭小子。」他向妻子解釋道，「我跟他說了多少次，你也說過，貓砂盆的數量要比貓的數量多一個，這關係到我們貓舍的專業形象問題，絕對不能犯這種低級和圖書錯誤，否則等顧客來參觀時就會留下不好的印象。我們以高標準要求顧客，在顧客面前同樣也要保持高標準。但是這臭小子就是不聽，把這些話都當成耳旁風，整天毛毛躁躁的低著頭玩手機，就想著怎麼從網路上泡妞……」

「是，先生！」艾倫咽了口唾沫，慌慌張張地一頭扎進了房間。

「見鬼！」他罵罵咧咧地吼道，「我一定是得了失心瘋，才會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臭小子留下來打工！」

蒂姆的眼睛在屋子裡掃視了一遍，室內共有布偶幼貓十余只，年齡在兩個月至四個月左右，其中有幾隻被顧客預訂了，另外幾隻還待字閨中——不是沒有顧客看上，事實恰好相反，他貓舍的貓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只是他和妻子對顧客的資質很挑剔，凡是他們認為不適合養貓的人，包括但不限於學生、留學生、沒有工作的人、年紀過大的老人、居住地遠在加州之外的等等，一律pass。

蒂姆·凱勒與妻子勞倫都是CFA註冊的繁育人和*圖*書，共同經營著「藍色巔峰」貓舍，貓舍地址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家的貓在巡迴賽中奪得過不少次冠軍，在加州地區小有名氣。蒂姆負責日常經營，而妻子則負責與顧客以及其他貓舍溝通的相關事宜。

「是，先生！」艾倫如蒙大赦，灰溜溜地沿著牆根溜過去。

直到喊完第二遍，一位臉上長滿雀斑的毛頭小子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忐忑不安地抬頭看著他，「先生，有什麼事嗎？」

「現在的年輕人嘛，還不都是這樣？」勞倫很大度地笑道，「當他真正地戀愛了，就會從男孩成長為男人。」

「說到這個……」勞倫向他招招手，「親愛的，過來一下，來書房。」

艾倫比蒂姆的年齡小一半，個子矮一個半頭，瘦削得風一吹就倒，兩者站在一起，就像是羽量級拳手面對重量級拳手一樣。

蒂姆在走廊里余怒未消，叉著腰直喘粗氣，還咣地揮起拳頭砸了下牆，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塵都落在了他的光頭上。

「所以說到底怎麼回事？」她又問。

蒂姆m.hetubook.com.com在室內走了一圈兒，很快發現了問題。他怕嚇到幼貓們，氣呼呼地來到走廊里，扯起嗓子吼道：「艾倫！艾倫！你這臭小子趕緊給我滾過來！」

「下不為例，懂了嗎？」蒂姆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雖然以問號結尾，但實際上並沒有詢問的意思，「現在，滾去幹活兒！」

「我已經厭倦了聽你說抱歉！」蒂姆咬著牙，壓抑住一拳把他揍進牆裡的怒火，回身指向布偶幼貓們玩耍的室內，「去改正你的錯誤，立刻，馬上！」

「蒂姆，出什麼事了？」妻子勞倫從書房裡探出頭來，擔心地望著丈夫，「醫生讓你不要總是發脾氣，對你的心臟不好，你忘了么？」

美國的貓舍繁育人大都如此任性挑剔，而蒂姆和他的妻子還要額外加一個「尤其」的形容詞。在他們夫妻的觀念里，如果沒有能力長期養貓，就乾脆不要養，無論對貓還是對人都有好處。

「什麼事？」蒂姆原地站著沒有動，「可以等一會兒嗎？我還要去外面修剪草坪。」

「抱歉，先生，我真的和*圖*書很抱歉。」艾倫臉色煞白，低著頭，畏畏縮縮地盯著蒂姆的手指。蒂姆的手指幾乎要戳中了他，幾乎。被這根粗如胡蘿蔔的手指戳上一下，一定會很痛。蒂姆的唾沫星子噴到了他的臉上，他卻不敢去擦。

他與妻子相濡以沫二十余年，因貓而結識，因貓而結緣，後來又辭去工作一同專業經營貓舍，可以說一生與貓脫離不了關係。

「棒極了！」蒂姆喃喃自語道。

這隻布偶幼貓的品相非常好，應該可以令客戶滿意。等它再長大一些，就可以通知久等的客戶前來把它接走了。

他把它放下，用蒲扇般的大手捏起一隻小巧的梳子，輕輕為它梳理毛髮，動作如照顧新生兒一般輕柔。

勞倫打趣地說：「是啊，當時你靦腆地像個小姑娘，還要我來主動邀請你去參加舞會。」

加州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即使是冬天，陽光依然充沛，氣候溫和舒適，極為適宜居住和旅遊。

「抱歉！下次不會了。」這次輪到蒂姆說抱歉，聲音也放得很輕。面對妻子的時候，他就會從巨獸變成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