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說：「是的，我要成為天使！」
她穿著一件及膝的長款羽絨服，戴著毛線手套，圍著一條火紅的圍巾，像是等待接頭的地下工作者一樣，緊張不安地東看看，西看看。她的留海很長，遮住了眼睛，而圍巾又很高，擋住了下巴，再加一副又寬又大的厚眼鏡，幾乎完全隱藏了她的整個臉，這身打扮去搶銀行都沒問題了。
跟張子安說話時，她緊張地直冒汗，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口吃，卻偏偏口吃起來。
就這麼一瞬間，她的緊張就被驚訝沖淡了！
作為一名超重度宅女，宅得久了，她對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懼，對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感到恐懼，走出家門打工對她來說是一項很大的考驗，她其實幾天前就想過來，每次臨出門時卻又失去了勇氣。
「魯怡雲。」她說道，說自己名字時倒沒有結巴。
一路上，她心中充斥著亂七八糟的問題，比如說面試被拒絕怎麼辦，或者由於她的一再拖延，店長已經招到人了怎麼辦……她半途數次想打道回府，像受驚的幼獸一樣縮回巢里，好在出租屋與寵物店的距離夠近，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
這個女孩似乎很緊張，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用力絞著雙手，臉蛋都漲紅了。
她慌忙把圍巾拉下來一些，露出了小半張臉，呼出一口白氣說道：「店……店長先生，我……我想……上班。」
張子安回到店裡，琢磨了一會兒今天應和*圖*書該幹些什麼。
「好。」她輕輕鞠躬，儼然已經把張子安當成老闆看了。
今天，她終於下定決心走出家門。
張子安覺得自己佔到了大便宜，連忙說道：「通過了。」
張子安給小雪發了條信息，「我回國了，現在在店裡，隨時可以出行。」
「好的。我回去自己剪。」她說，「哦，我需要拿一些繪畫工具過來，比如數位板之類的，可以嗎？」
菲娜瞪著眼睛提醒他，該去拿早飯了。
張子安無奈地披上外套，實在不行牛排就拜託李大爺他們連買帶煎吧，只是總麻煩人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飛瑪斯聽到張子安的話，立刻挺胸抬頭，很威風地蹲坐在地上，汪汪地叫了兩聲。
李大爺店裡的生意還是沒什麼起色，早上只有寥寥兩三個人在吃早點，還不如以前推車賣早點的時候。他把事情跟李大爺說了，李大爺很痛快地答應了，雖然臉上愁眉不展，但那不是針對張子安的。
最近一段時間，魯怡雲的插畫工作越做越好，生活也逐漸寬裕起來，不像夏天剛入行時那樣日子過得緊緊巴巴，連她的貓茉莉都變得有些肥——以前她來洗貓時，聽張子安說茉莉可能是有金吉拉的血統，不過她現在愈發懷疑它是只橘貓，大家都說十個橘貓九個胖，還有一個特別壯……
魯怡雲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也是鬆了一口氣，不那麼緊張了，「我和-圖-書什麼時候來上班？」
收銀台上擺著一台張子安網購的台式電腦，他示意由她自己來操作。
魯怡雲從兜里掏出U盤，說道：「我帶來了我以前的作品。」
來的這位女孩正是魯怡雲。
好在張子安看起來並不怎麼在意，很隨便地說：「上班？進來說吧，外面冷。」
魯怡雲沒有說話，她指了指每張圖右下角的簽名，事實勝於雄辯。
張子安指著嶄新的收銀台說道，「你的工作位置就在這裏，有客人時就負責收銀，沒客人時偶爾更新一下店裡的微信公眾號，就這麼簡單。對了，我記得你的字寫得很好，也會畫畫是嗎？」
「呃，請問你找誰？」張子安問道。
不管怎麼說，他這裏總算有個常駐員工了，看上去也挺穩重，不像是個多嘴多舌的人，美工技能高超，實在是很完美，這樣當他臨時有事的時候，就不用總是被迫關店了。
「這些都是你畫的？」這次輪到張子安吃驚了，因為屏幕上那一張張美輪美奐的圖片令他目不暇接，不亞於他從P站上看到的福利圖，怎麼看這都具備了專業水準。
等張子安抱著泡沫保溫盒走回來，卻發現門口徘徊著一個女生。
在小雪直播間里聽到奇緣寵物店需要招聘美工時，她突然想起自己可以去試試。她租住的房子就在奇緣寵物店旁邊的小區，來去很方便，最重要的是她跟張子安打過兩次交道，不像現實中其ｈttｐs://m.ｈeｔｕｂｏｏk.ｃｏm.coｍ他人那麼陌生。
不過，雖然手頭有了余錢，添置了更好的數碼設備與生活用品，她卻驚恐地發現了另一個問題——由於她在現實生活中幾乎不與人交流，半年的獨居生活之後，她變得一跟人說話就會緊張到口吃。
她聞言一怔，用手指卷了卷額前的留海，發現確實太長了。
魯怡雲多看了它幾眼，發覺它很老實、很規矩，不像她鄉下老家看家護院的大狼狗那麼喜歡亂叫亂咬，也就多少放心了。她心說，張子安不愧是開寵物店的，這條狗訓練得真好！
「當然可以。這有什麼不行的？沒事的時候閑著也是閑著，你願意幹什麼都可以。」張子安覺得這條件太簡單了，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
她只會畫畫，沒有什麼文字功底，再加上不與人在現實中交流，令她在寫對話時總是焦頭爛額，明知這樣不行，卻苦無良策。
「當然可以，這些小事你不用請示，這本來是我的事，我應該給員工提前準備好的，但我不懂繪畫，怕買錯了。」
魯怡雲並不滿足於一直為別人畫插畫，她知道這沒什麼前途，她的終極理想是成為一名漫畫家，雖然這個職業暫時不為中國大眾所接受，雖然這個理想還很遙遠，她仍在咬著牙一步步向目標前進。然而，她在向漫畫網站或者雜誌投稿時，卻遇到了另一個問題，對方的編輯經常回復說：畫工很棒，人設和題材一般，www.hetubook.com.com對話生硬沒有特色，希望加以改進。
「你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早上過來。」張子安像想起什麼似的，抬手指了指她的頭髮，「對了，你要不要去理髮店把頭髮剪短一些，都扎到眼睛了……當然，這不是硬性規定，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郭冬岳在重新裝修時，為了怕店內的寵物跑出去，特意在收銀台與店鋪內部之間加裝了一道自動感應門，平時魯怡雲在收銀區工作和繪畫，也不會打擾到他與精靈們的交流，可以說是有利無弊。
「呃……」張子安想了想，「過兩天我這裏要重新開業……你明天早上就過來吧，我告訴你一些東西的用處和價格，然後再教教你怎麼給顧客辦會員卡，怎麼樣？」
她從來沒有工作過，從來沒有，但她知道上班是需要經過面試的。
「那……我算是通過面試了？」她忐忑地詢問道。
「什麼條件？」張子安問道。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在這個狹窄的出租屋內慢慢腐爛，直至徹底脫離社會，被所有人遺忘……甚至，她不禁想到從網上看到的新聞，有些獨居者急病死亡后，直到屍體散發出腐臭的味道才被鄰居報警……她不想這樣，平時被鄰居們指指點點就夠了，她不想連死時也被人指指點點。
「沒客人的時候，我想……在這裏畫一些自己的畫，可以么？」她小聲地問道。
他把捲簾門拉進來，「請進吧。」
和_圖_書張子安一回頭，見她盯著飛瑪斯像是有些害怕，便寬慰道：「別怕，它不咬人，它是天使。」
小雪：「OK，我馬上跟鄧潔大姐聯繫。」
張子安總覺得她有些怪，不過無所謂，反正他自己在別人眼中也是個怪人，王乾和李坤同樣也是怪人，甚至小雪也是怪人，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
張子安皺著眉打量著她的臉，「你是……魯什麼來著？抱歉我記不清了。」
她開機，等進入桌面后把U盤插|進USB介面，啟動了圖片瀏覽器的幻燈片放映模式。
由於蒂姆從美國發送的貓糧預計將於今天運到，他肯定不能出遠門，頂多隻能在附近溜達一下，去超市買些東西——比如說牛排，但是他對自己煎牛排的手藝實在是沒有信心，別說是七分熟了，別煎糊了就好……
魯怡雲跟著他進了店，卻發現店裡跟她上兩次來時完全不同，裝修得煥然一新，而且店裡的貓和狗也多了很多，特別是還有一隻看起來很兇的大狼狗。
「沒關係。」魯怡雲搖頭，她來這裏並不是指望能掙多少錢，只是她接觸社會的一個窗口。「只要給正常工資就好，我只有一個條件……」
「呃……老實說，你的水平太高了，來我這裏做這個有些屈才啊……」張子安實話實說，「工資給你低了，你肯定不願意，給高了……我有些虧，因為我根本用不到這麼高水平的畫師啊……」
「啊？」魯怡雲驚訝地愣住了，「天……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