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有些人天生就是倒爺

按照國營菜場的賣法,好肉差肉都是強行攤派搭售的,所以才是六毛多一斤。
「怎麼這麼多?」顧驁看到這場景就嚇了一跳,壓低聲音問。
馬風連忙表態:「不用!剛才那阿姨不也說了么,滬江買肉不用肉票。我還拿介紹信顯擺啥?我就只借錢,然後全部我自己去打探消息、買得到就買。要是那阿姨說得不對,我就收手,馬上把錢還你。要是成了,賺的利錢咱對半分。就算真被路警查到,你就往我身上推——反正我家還是黑五類,本來就沒得升高中,虱多不癢。」
馬風的成績偏文科,初中數學也就勉強及格的水平,現在肯定是看不懂的。
擱幾十年後,營門口當然是正兒八經的市中心。不過如今的錢塘城要小得多,所以靠近「環城北路」就算城北了。
「也沒什麼,這個項目很神秘,我只是恰好出了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子,幫秦廠長解決了一點小問題,所以他們就信任我,需要技術資料的時候,都放心讓我搜集。」
如今的肉是肥肉最好賣,而仔排這種後世最貴的部位,眼下卻是誰都不喜歡:又瘦又有排骨。
路警聽了,似乎也有些為家鄉自豪,於是就沒有再問。
顧驁想了想,不願冒留下污點的風險,便確認道:「你只借錢?不用介紹信狐假虎威吧?」
顧驁便掏出兩張大團結:「行,借你20塊試試,快去快回。」
顧驁沒什麼事情,www.hetubook.com.com就坐在候車室里,把買來的《數理化自學叢書》翻開,從第一冊的《高中代數》開始溫習。
幸好大家都剛剛從道路以目的時代熬過來,所以馬風對禍從口出的風險,還是非常了解的。他立刻賭咒發誓,表示絕不外泄。
對於這個時代的證明題答題步驟清晰程度,他也有了一個比較直觀的了解——很多後世學生覺得沒必要寫出來、眾所周知的過程,如今都要寫得非常細,每一步都是有分的。
馬風:「你爸單位的介紹信,為啥這麼好使?我印象里,滬江人不太肯配合鄉下人的。」
所以這套總計10冊的自學叢書,他買得其實有點浪費——也就前4冊的數學部分用得上,後面的物理化學根本不用學。
他慫恿道:「顧哥,能不能借我幾塊錢,我去看看附近菜場有沒有肉賣,捎幾斤回去。我知道錢塘的黑市行情,只要肉夠好,1塊5一斤都能賣出去,平均也有1塊2。咱一倒騰,可不就把今天的車票錢賺回來了么……」
「顧哥,還有5斤沒賣,咱就分了拿回去慢慢吃吧。光賣前20斤,就已經比總進貨價凈賺6塊錢了。我的3塊利錢也給你,就當我買書那20塊錢,現在還欠你16。」
跟你關係好,同樣六毛錢和一斤肉票,給你的肉就肥一點。
顧驁由此看出:馬風的商業算賬思路,還停留在比較hetubook.com.com原始樸素的階段,所以任何一部分都不願意虧本價打折處理。
看到顧驁和馬風兩個少年人出遠門,他也問了句:「小小年紀出遠門,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的?」
「一塊五?太貴了!別家也不要肉票,都才一塊二!」大媽對報價很不滿,拿行情壓他。
「以後不許這樣!說好每人捎幾斤而已,你這個太冒險!」顧驁忍不住教訓了一句。
馬風準備跟顧驁告別,然後去黑市把肉偷偷賣了。
跟另個人關係不好,給他的肉就雜骨多一點,被坑的人都沒地方訴苦。
這裡是錢塘有名的黑市,各種不要票證、但價格昂貴的計劃外商品,都可以在這裏買到。
路過松江的時候,還真被攔住了臨時檢查。
顧驁很謙虛,不該說的詳情一點都沒說,只是暗示這個項目很重要,是中央直接督辦的。
「好嘞,等我消息。」馬風拿著錢,振奮地閃人了。
下午五點多,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汽車才到錢塘。
一路有驚無險。
於是顧驁讓馬風分了一半肉到他書包里(都是用油紙包裹嚴實的),然後兩人各自把輔導書蓋在肉上偽裝。
顧驁看了15分鐘,馬風就賣掉了20斤好肉,收回來26塊錢。
聽完馬風邏輯清晰的計劃,顧驁開始相信:有些人在做生意上,真的是生而知之者。
「行。」馬風還以為顧驁是要查賬,也沒多想。
馬風也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剛才有點衝動,便拍著胸脯彌補說:「真要是被翻到,我就說你不知情,是我偷偷背著你藏的。」
一個套著紅臂章、拿著紅白漆木棍的路警,上車東張西望,例行看看有沒有盲流逃犯什麼的。
不過問題出了,還是得想辦法解決。
顧驁就靜下心來繼續複習代數。很多曾經就學過、只是多年不用而還給老師的知識,也都很快撿了起來。
這樣,即使遇到檢查,也能搪塞過去。
而馬風內心對顧驁的能量,卻是愈發肅然起敬了。
「八毛一斤,整整25斤!本錢全花光了,要干就干大的!」馬風的眼神里,閃爍著賺夠零花錢的熾烈情緒。
馬風逛了沒一百米,就有一個大媽過來戳了戳他肩膀,開始默契地問價。
吃完一隻紅燒肘子,馬風擦得滿嘴流油,眼神也充滿了崇拜。
著名的價格雙軌制,其中重要的一「軌」,就是靠這些地方撐起來的。
馬風卻振振有詞:「一塊二有一塊二的賣法——那我也跟他們一樣,五花肉雜肉搭著賣,你要麼?這可是純五花!要不就是肥肉至少四指厚的上等夾心條肉!質量能一樣么?」
就這點皮毛,他還關照馬風絕對不可以再外傳。
顧驁鎮定自若地回答:「來買書的——我爸廠子里要不少技術資料,外地沒有,特地來滬江採購。」
這趟出門顧驁一共也就帶了100塊錢,買書就花了68,還有車船和*圖*書票和吃飯亂花,也就只省20出頭的流動資金了。
「問。」顧驁意氣風發地恩准。
本來只是覺得這個大哥仗義,罩得住,才跟他混。
事實上,哪怕到了多年之後,馬風自己都功成名就時。他在回顧自己成功之路的基石時,都經常念叨「要不是大佬教我怎麼做人,我哪有今天的成就」。
14歲的小孩子,買賣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又在肉上插了根不知哪兒隨手拔來的狗尾草,裝模作樣在那兒來回逛。
以至於賣肉的人娶的老婆,都是社會上最漂亮的姑娘。
他們就靠著一輛鳳凰自行車,栽了兩個人和25斤豬肉、30多本書,晃晃悠悠騎到城北的營門口。
再說,這事兒鬧到這樣,也有顧驁自己的問題——誰讓他給了對方那麼多本錢呢?
顧驁暗中旁觀,看得瞠目結舌:這到底是70年代,還是穿越到《水滸傳》里了?居然還這麼賣東西?
不一會兒,發車點到了,眾人紛紛上車,顧驁把自行車也綁在了長途車頂上。然後車子就以每小時不到60公里的速度,慢吞吞地往錢塘開。
現在更有了本身的利益驅動,覺得「跟了這樣的大佬,肯定會很有前途」。
眼看到了下午2點,距離開車還有半個小時,馬風終於回來了。離開時特地騰空的書包,又被塞得鼓鼓囊囊。
可別說,這麼古樸的招數還真管用。
「顧哥,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馬風剛才的營銷手段,https://m•hetubook•com.com顧驁也看見了,很能把好肉挑出來,吹得天花亂墜賣高價。但這也導致最後有五斤仔排完全賣不出價錢,馬風覺得還不如拿回家吃了。
但凡後世稍微倒騰過幾天衣服的人,都知道當季剛上市的時候是很賺的,等款式過氣了哪怕低於面料成本價都得清倉。
馬風也沒找攤位,也不可能有攤位,於是就把所有的肉倒騰到一個書包里,然後微微掀開一點書包的搭蓋,露出半片肉來。
因為看不懂書,又閑著無聊,加上剛才買飯時被「在滬江買肉不要肉票」這個信息啟發,馬風的腦子就開始瞎轉。
馬風的計劃非常簡潔明了:顧驁出本金,以及買車票的資格;他馬風來冒這個「萬一出事後,背鍋扛污點」的風險。
顧驁沒去過黑市,有些好奇,決定圍觀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就在旁邊看看。」
但到了黑市上,就可以按照市場規律辦事,好肉就是比差肉貴些。
不過,考慮到對方的年齡,顧驁也不打算點破,就安心收下了錢和肉,然後各回各家。
兩人吃完飯,扯淡也扯夠了,眼看距離發車還有兩個多小時。
就這麼一點點時間,他就浮光掠影看過去了幾十頁。
馬風擦了把汗,拿已經變得油膩膩的手,把所有錢和一塊大約兩三斤的小排,也交到顧驁手上。
這也導致如今國營菜場賣肉的人社會地位很高,全世界都想巴結他們——因為他們掌握了把計劃內優質和劣質資源重新配置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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