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年的時候，松下電器跟荷蘭飛利浦的戰略合作談判，很有名么？」
17周歲都還不到的少年人，能在外事工作上作出這麼大貢獻，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許處長，這些證據，都是按照外事紀律取證規則取得的，你可以檢查完整性和內容——放心，別怕弄壞了，部里還有一份備案的。國家對外事商務談判的紀律要求就是這樣的，可能地方上不了解。這是我們工作溝通沒做好，讓您見笑了。」
一旁的杜海和柴峻岭，此前並不知道外事商務談判的取證紀律，也不知道錄音帶的存在——國內如今拉生意，都是酒桌上喝好就成了，哪有人這麼專業會錄音的？
這個姿勢其實有些逾越了，這話也不配他來問。
「說啊！怎麼不說下去了！」本來坐在主座上、表情陰晴不定的陳思聰，如今逮住機會，徹底站隊表態了。
「這個技術的定價過程中就是顧家人說了算！他們根本就把持了技術評估！老爹挂名發明的技術，讓兒子去談判，值多少錢還不是他告訴包處長的！」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終於忍不住跳出來吼。
「這……這不可能！世上怎麼可能有人塞20萬美金都不拿的？這裏面肯定有鬼！哪怕給我兩萬……」柴峻岭顯然已經被這種勁爆的逆轉刺|激得精神有些失常，以至於語無倫次起來。
他揪住柴峻岭的口誤不放：「你是不是想說，給你兩萬你就肯賣國？做日本人的走狗？」
還有一個市裡來的紀律部門的官員，姓許的處長。
許處長看到顧驁時，就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冰冷表情：「小顧同志，聽說這份保底120萬美ｗww.ｈｅtｕbｏoｋ.ｃoｍ•ｃom元的對日本酸素株式會社的專利使用授權合同，是你代表外事部門和企業去簽的？」
不過，顧驁後來聽老爹說，他提前當上副廠長，也並不是純粹有利無害的事情——
最終充其量只是發現他掌管廠里的行政管理費用開支時，有點錯誤。然後開除了公職，降去廠里的鍋爐房看管燒鍋爐、同時身兼為職工發洗澡票的活計。
「廠長，不是，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柴峻岭期期艾艾，終於我不出來了。
「居然把我們自己人覺得最多只值15萬的東西砍到了24萬，太厲害了，要不是小顧，這次廠里至少要少創匯50萬美金啊！全靠他兩張嘴皮子談出來的！還是無本生意的50萬純利！」
杜海終於忍不住了：「小顧，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現在有嫌疑的是你們，不要轉移話題。」
許處長繼續毫無情緒波動地問：「你能解釋一下這個談判價格的形成過程么？每一步的讓利，你是否充分與國內溝通過、取得國內領導的授權？」
「是的。我有完善的授權，都是組織安排的任務。」顧驁有禮有節地回答。
最後全部統計下來，扣掉該繳納的一切稅款、抵扣、顧家人實際拿到了9萬美元左右的獎金。從此以後，這項國有技術的後續收益，就跟他們完全沒關係了。（日本人最後這一筆就5萬多）
「聽那個小日本的意思，小顧的談判策略口才，跟當年松下幸之助與荷蘭大老闆論戰時那麼牛逼？」
看樣子他是破釜沉舟了。
這個數據也是廠里各路幹部心知肚明、算過賬的。
而和_圖_書原本市裡、乃至廠里，對顧鏞、顧驁父子有可能拿到好幾萬美金技術獎金心有不服的人，倒也不少。但如今這一反轉，可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小顧，你的表現經過，應該第一時間向廠里彙報的嘛，不管你讀了什麼學校、在哪裡實習，你也算是本廠子弟。談判結果這麼好、紀律如此嚴明，廠里會給部里送一面錦旗的。感謝外事局的領導為本廠的技術談判派來了如此得力的好同志！」
顧驁一行人趕到廠里的時候，陳思聰、秦輝、杜海都在。
說不定，還能趁機名正言順送一堆好東西過去。
9月初的時候，柴峻岭就被各種手腕查出了誣告陷害和其他一堆問題，直接發去勞改種樹了。
所以他們就當場去世、徹底傻眼了。
顧驁咧嘴一笑：「原來是柴科長，這麼說，匿名信就是你寫的咯？」
沒說的，事到如今只有加倍，而且是加好幾倍，一邊倒安撫顧家父子，並且扶秦輝當廠長了。
「哇，那個日本大老闆說的松下幸之助是誰啊？好像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從語氣里都能聽出那個日本大老闆很景仰的樣子呢。」
正是杜海的馬仔柴峻岭。
他雖然是搞紀律工作的，但還真沒處理過涉外回扣的嫌疑——沒辦法，因為本市此前還沒有出國跟資本主義國家的大公司談判的經歷嘛。
據說當天陳思聰就拾掇了相當於這次技術授權費0.8%額度、大約1萬美元的進口消費品，大張旗鼓連著錦旗一起發到京城去。堂而皇之地感謝部里超常發揮逆天的談判技巧、一心為下屬企業爭取國貿利益……
「不是我寫的！我現在不過是為https://m.hetubook.com.com了國家和全體員工的利益、才臨時起意想到提這些！我是對事不對人！有些事情不弄明白大家寒心吶！」柴峻岭倒也夠厚顏無恥，這時候還能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
而陳思聰則在國慶節之後，成功調動進京、當了個副局長，並且只當了4個月之後，就去了新成立的外資委，做了一名司長。
按照廠里的訂單形勢估計，本來么未來兩三年裡，如果老爹按原計劃拿錢，還能再陸續拿到3萬美金左右的獎勵。
另外還有一些中層幹部，應該是作為證人被詢問的。
也怪他們在部裡外事局沒人通風報信，兩眼一抹黑，只是垂死瞎掙扎，結果越掙扎越慘。
而成為副廠長就，就屬於廠級領導了，後續再收這些錢，就有「自己當運動員/同時兼任裁判」的嫌疑了。
這些都是后話了。
如今才剛剛改開一周年，沒經驗是很正常的。
因為作為技術研發負責人時，他可以按照國家政策一直收取「膜法制氦技術」的創匯獎金。
至於杜海藏得比較深，加上原來也是副廠長，不可能直接牽扯進去。
顧驁說著，拿出了一疊簽約儀式的照片、還有錄音帶。
所以老爹只能放棄了後續的獎金分配權，只當裁判。
雖然顧驁就是本廠技術部門負責人的兒子，但他本人的實習關係畢竟是掛在一機部外事局的。有了名頭之後，廠里要大張旗鼓給部里送錦旗，道理上也說得過去。
人家甚至高風亮節到拒絕日本人硬塞20萬美元，難道國家按政策發的5萬美元獎金還好意思剋扣么？
「副廠長也才200多塊月工資，干80年才能拿到2hｔtps://wｗw•ｈeｔｕboｏｋ•coｍ.ｃom0幾個萬元戶呢！顧鏞干到退休都沒15年了！」
嗯，廠里的產品本身不能送，但可以送一些交換來的物資嘛。比如最近廠里開始做伊拉克人的訂單，已經因為做配套做得好、收到了一些伊拉克方面禮尚往來的特產了……
「原來一機部已經做過相關的紀律檢查了？那我倒是越俎代庖了，也罷，幫你們複核一遍。」許處長口氣立刻變得客氣起來，也算是做人留一線。
日本人已經做了反證，證明人家的貢獻是多麼值錢！
但所有人都搖搖頭，表示心服口服。
顧驁笑道：「不好意思，柴科長，看來只有你一個寒心吶——哦，杜廠長估計也寒心，看他表情這麼冷峻……」
「大家寒心嗎？」顧驁歪著頭扭向後方，看著其他在場的中層幹部。
「你們這幫蠢貨！松下幸之助是日本最有名的大老闆，人稱『經營之神』。看到陳廠長書架上摩得最光的那本書了么？《松下幸之助傳》！聽說所有縣處級以上國企老闆，現在都要看這本書！」
杜海自己還要隱蔽，就讓柴峻岭跳出來說，這樣就算指責失敗，那一派也還有希望。
「一會兒再跟你算賬！」陳思聰怒罵了柴峻岭一句，然後立刻變臉般轉了個近乎諂媚的表情，對顧驁溫言撫慰：
乃至最後三井壽司表達高山仰止、把顧驁比作松下幸之助般談判奇才的錄音……
所以相當於是老爹以少拿3萬美金、分給廠里其他同事發福利為代價，換取了「破格提升副廠長」的晉陞。
不過也幸好，日本人給的第一筆買斷費，乃至當初跟美國能源部的合同的提成獎勵，都已經發到位了。
然後，施科長ｈｔtｐs://wwｗ•h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m讚許顧驁的錄音、三井壽司私下裡試圖拉攏顧驁、卻被顧驁義正辭嚴拒絕的錄音。
至於杜海和柴峻岭，就算查不出是他們寫的誣告信，也讓他們去死吧！
秦輝毫無懸念的當上廠長、老爹顧鏞也提前半年接過秦輝空出來的位置、成了副廠長。
統統都被大伙兒聽見了。
這麼一想，大家心理都平衡了。
他差點兒連「要是有誰給我兩萬美元，我能把自己親生爹娘都賣了」這句話都脫口而出，幸好最後關頭才恢復了神志，硬生生剎住了。
看樣子，誣告舉報是直接送到市裡的。
陳思聰心中暗悔：早知道能公對公戴著帽子給部里領導送錦旗，他還打招待費的主意、讓杜海通融幹嘛呢！
如此一番竊竊私語后，所有人自然都對顧驁肅然起敬。
「原來小顧同志如此高風亮節，真是沒想到——那個日本社長連20萬美金的好處都許諾下來了，你都能拒絕。看來廠里給你們家的技術獎勵，真是應該給的，國家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吶。」許處長已然堆著笑，跟顧驁親切握手了。
顧驁絲毫不怵：「可以，一開始業務處的包處長命令我的談判起始條件是15萬美元每套，底價不得低於10萬美元每套。我的談判結果比部里和企業要求的最高估值還高得多，期間我發現可以為國爭取更多利益，還多次請示，最後在一機部外事局局長那裡備案了報價的。」
「那有沒有可能是我們自己人一開始嚴重低估了國有資產的價值？」許處長表情稍微和藹了點，委婉地問。
許處長聽了，都暗暗捏了把汗：剛才要是工作作風再蠻橫一點，說不定就踢到鐵板了……
許處長聽了，頓時表情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