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熠熠珠輝奪人目

於是,她出面攪局。
「這個丫頭……不,是昭妃娘娘,可真是有一套啊!這麼個獵法,倒讓咱們開了眼了!」鰲拜大笑道。
遏必隆卻十分驚恐立即跪在聖駕之前:「皇上恕罪,昭妃年幼莽撞,實為奴才管教不嚴,奴才萬死。」
「看看箭尾,這箭上都刻著名字呢!」庄親王說。
康熙看到不免問道:「鰲卿家這是何意?」
她了解費揚古,她知道他需要一個機會來在世人面前證實自己。
「你不明白嗎?」她收斂了笑容,「我才不稀罕什麼黃馬褂呢?我也不是想得什麼帝寵,我是想要一個承諾,讓他放我出宮!」
皇上跟前,東珠不敢造次,只是衝著鰲拜用手在自己的下巴處比畫了兩下,旁人不解,鰲拜卻面色通紅眼睛圓睜起了怒氣,衝著東珠揮了揮拳頭。
她笑而不語,微現的梨窩讓她原本就秀美絕倫的容顏更添仙姿。
「先獵到獵物者為勝,賜黃馬褂!」康熙高舉金弓振臂一揮。
「你胡鬧!」他白皙的容顏微微變色,額上青筋突顯,「不僅是他會責罰你,就是今天參加圍獵的所有八旗子弟都會對你側目,這樣的嘩眾取寵,他們會認為你別有用心。」
鰲拜瞪著東珠說道:「這丫頭是在羞辱老臣,去年我帶她在西山跑馬圍獵,不小心小輸了一局,便讓她揪去一把鬍子,剛才她就是比畫著還要揪老臣的鬍子!」
「什麼意思?」鰲拜最看不上的就是蘇克薩哈,這滿漢皆通的滿族才子有學問倒是真的,只是從來說話都是雲里霧裡的,沒個實底,這樣的人不可靠也不可交。
此時場內鼓聲震天,龍旗飄揚,飛騎踐起的煙霧很快消散,馬騎以及它們的主人分散在各處尋找獵物。
只有岳樂注視著費揚古,面上是一副如釋重負的神色。
康熙特命人將獵物抬至晾鷹台,康熙端坐在黃龍華蓋下的龍椅上,檢閱今日圍獵的成果。
眾人熱絡地說著各自獵物時的心態,一時間氣氛熱鬧起來。
「我沒工夫陪你胡鬧。」在她的腳邊,他丟下一隻野雞,「在宮裡m.hetubook•com.com想要活得久,就別讓自己那麼出色。」
康熙面上的神情微微一僵,放在龍椅背上的手下意識地握成拳狀,片刻之後才說道:「很好。」
康熙勒緊韁繩,回眸而望,竟然是她。
她知道,他終究是不放心所以會過來看她的,這樣一來二去將牽絆他不少的時間。
君臣見禮之後,遏必隆的眼睛始終盯在東珠身上,東珠笑嘻嘻地沖他招了招手,倒讓鰲拜看見,不由笑道:「好個東珠丫頭,當上皇妃,越發出挑了,明晃晃地照得人眼睛疼!」
「你就準備這樣去拿黃馬褂?」他問。
「這是用草烏研成的細末與芝麻放在一起炒香后製成的,放在地上便會引斑鳩來吃,吃后昏倒可睡上個把時辰,便是如此了。」東珠朗朗說道。
鰲拜湊過去往文冊上一看,立即表情古怪地朝皇上看去:「得,這回可鬧心了。」
東珠將自己隨身帶的荷包遞給康熙,康熙將信將疑接過來仔細看著,只見它與一般宮中女眷所用之物無異,再往裡看,便發現一些研磨成粉的東西取出湊在鼻下聞了聞,有一股子香油的味道。
東珠不語。
「咳,哪裡想那麼多了,撞上什麼就獵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正是年輕英俊的費揚古。
「若論獵物體積大小,則以鰲大人獵的黑熊為最,若論稀罕則是以內大臣索額圖所獵的白狐為冠。若論獵物之豐則以康親王傑書為先,共獵得大小獵物七件……」岳樂手拿文冊一一念道。
東珠的心抑制不住地抽搐起來,他竟以這樣的方式脫穎而出,果然,自己沒有看錯人,他的優秀無人能敵,即使是自己,以為最懂他,卻還是小瞧了他。
「哦?」康熙對上東珠的眸子,今日的她與往日完全不同,雖然是一樣的容顏卻是不同的風采,白皙的面容反常的紅潤讓整個人更加鮮亮起來,閃著熠熠珠輝的眼睛像是燦爛的星辰奪目出塵。
馬蹄聲由遠及近,轉眼已至跟前,馬上一身銀白色戎裝的他,是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的英武俊秀。
蘇克薩哈聽到湊了過去:「這還不明白,上個月大婚,這個月秋圍,這意思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
「叔王應該知道,剛才圍獵開始時,朕說的那番話。今日圍獵不論官職年齡但憑技藝,雖是如此更不能藏私,叔王說昭妃是第一個獵到的,可這獵物渾身上下並無半點兒傷痕?莫不是昭妃赤手縛來的?」康熙語音清冷,力若千鈞。
遏必隆呵呵一笑:「這咱們哪裡知道呢。」
「昭妃此法獵物甚是新鮮,雖有取巧之嫌,卻也給咱們提了個醒。一則,這獵場如同戰場,場上瞬息萬變莫以常規而行,小看了對手便會輸得極其意外。二則,也是督促列位臣工,投其所好者當慎處之。」康熙的話似是有感而發,又像是訓誡,有些人聽明白了便深感惶恐,覺得皇上話裡有話,有些人沒聽明白,便覺得皇上不過是在外人面前維護自己的小妃子。
「是,只是若臣妾取勝,不要黃馬褂,只想討皇上一個承諾。」東珠玉顏如珠,瑩光潤澤,更顯出與旁日不同的紅潤,俏生生立於馬前,讓人有些炫目。
「怎麼會是她?」
康熙掃了一眼東珠,見她鎮定如初並無半分驚惶之色,心中雖恨卻只得說道:「遏大人請起,昭妃已入宮自有老祖宗和皇后調理,這管教的事情就不勞費心了。」
東珠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說道:「皇上,此物果真是臣妾所獵。獵的方法很簡單,並不用刀箭繩索,只是用這個。」
「正是昭妃娘娘。」岳樂一向內斂溫和,說話也是和聲細語,這一次更是有意壓低聲音,不料仍舊引起一片嘩然。
不僅行宮內外修葺一新,就連草場正中所設的龍帳也氣派非常。
「是,皇後娘娘說得是,老臣一時口誤。」鰲拜立即稱是,面上卻仍有憤憤之意。
「皇上問得好。」費揚古目光直視著康熙,「今天的獵物中有一頭羚羊,奴才之所以會獵田鼠,與獵羚羊者是殊途同歸。」
千騎齊躍,煙塵四起,一時間讓和*圖*書人實在看不真切校場內的人和物。
康熙的目光落在岳樂身上,心中已經瞭然,便淡然一笑:「叔王可是不好說?」
「噓,是昭妃娘娘。」
「你也要比?」彷彿有些難以置信。
「老東西,你說皇上小主子這是要幹什麼?京里多少大事纏身,卻突然下旨要來秋圍,往年也沒這個先例,這怎麼想起一出是一出。」鰲拜捅了捅身旁的遏必隆。
「咦,這是誰獵的,一隻箭上串了一串兒的田鼠!」蘇克薩哈的話引起眾人注意。
首日行獵開始之際,文武官員皆在龍帳外等候。一身戎裝的當朝輔臣鰲拜與遏必隆並肩而立,也立於校場之中,較場內早已旌旗飄揚,鑼鼓震天。
這樣的男人,確實不枉她痴心以對。
東珠露出孩童般的笑顏,跑過去將兩隻斑鳩拾起來抱在懷裡,輕撫著它們的羽毛說道:「對不住了,先委屈一下你們,要聽話,乖乖地不要動,這樣就死不了。」
皇后赫舍里淡淡一笑:「鰲大人口中的丫頭如今可是皇上的昭妃,鰲大人還請慎言。」
東珠騎著一騎棗紅馬,披著銀白色的兔毛披風,她並不急於飛馳,只守在一處無人的濕地旁,這裏非常安靜,遠處的殺戮聲嘶鳴聲一點兒都聽不到,只有颯颯的風聲。
岳樂有苦說不出,只是朝康熙身後望了望。
「你說那麼多幹嗎,皇上沒說比這些,說說誰第一個回來的。」鰲拜有些不耐煩,忍不住打斷岳樂。
康熙略一思忖,便對著群臣朗聲說道:「今兒在校場,不論身份官職老幼之別,皆以馬上功夫騎射本事競技,大家放手相搏,不必考慮其他。只期能切磋技藝,體察祖宗馬上得天下的辛苦,秋圍才不虛此行。」
已轉身離去的他在馬上挺直的脊背微微輕顫了一下,「別做傻事。」接著便一鞭子狠狠抽在馬上,飛躍出去。
康熙面上陰晴不定,指著台上堆砌的獵物問岳樂:「哪個是昭妃所獵?」
正在各存心思的時候,只聽一個清麗的聲音再次響起:「皇上,臣妾此舉並非是想要嘩眾取寵,臣妾以最省事的法子在和*圖*書最短的時間里取得了獵物,這並沒有什麼。以往圍獵都以先獵者為勝,其實這獵物除了力量、騎射功夫還有各人的心思好惡都隱在裡邊,倒該評評獵者的心態與獵物的價值。」
「不必看了,是我!」
十月初六,康熙攜宗室子弟及朝廷四品以上官員至南苑校射行圍。這是康熙自登基以來的首次行圍,朝廷上下皆頗為隆重。
「是。」眾人皆附和。
「萬歲、萬歲、萬歲!」八旗子弟山呼萬歲,策馬躍出。
「皇上成了婚就是大人了。這秋圍便是示威,示的是天子的龍威。明白了嗎?」蘇克薩哈朝著龍帳眨了眨眼睛,「沒瞧見嗎?索尼今兒都沒來,這老小子活得最明白了。皇上示龍威,他便稱病配合。後面的戲怎麼唱,倒難為咱們哥兒仨了。」
他越焦急,她面上的笑容越加燦爛。
「你不是不理我嗎?現在又在做什麼?」她調皮地問著,手裡還在輕撫著斑鳩的羽毛,彷彿十分漫不經心。
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要獵就獵最大的,所以獵了一隻熊!」
康熙回到龍帳的時候,龍帳前已經堆滿了獵物,安親王岳樂為判官,不管是誰獵到獵物都要將獵物拖回龍帳前交由岳樂檢閱記時。
「叔王但講無妨。」康熙見他們如此更有些期待,雖是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仍然不敢相信。
所有人都被弄糊塗了。
遏必隆一時間辨不出康熙話中的意思,只得謝恩起身,垂手而立。
岳樂連連點頭。
康熙聽了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飛快地掃了一眼東珠,東珠則側首避開。
這樣,應該夠了吧。
「咱們怎麼就輸給一個塔拉溫珠子!」
「怎麼個最有價值?」康親王問道。
曹寅牽來黑龍騎,康熙率先飛身上馬,鰲拜等人也紛紛上馬。
從隨身攜帶的荷包里抓了一把粉末狀的東西撒在一處乾爽的地面上,隨即便悄悄將身體隱藏在樹后,過了一會兒,果然有兩隻斑鳩飛過來,它們搶食著那些粉末狀的食物,接著便很快倒在了地上。
康熙回首,便看到站在皇后與仁妃身後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珠,見她手裡還抱著兩個毛茸茸的東西。「呈上來。」
「皇上說的話可當真。」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夾雜在馬鳴鼓樂聲中是那樣的嬌柔,但卻因為突兀而分外引人關注。
「皇上放心,東珠……昭妃功夫不弱,讓她來吧。」鰲拜話剛說完,只見遏必隆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你自己小心。」丟下這句話,康熙打馬前行飛馳而去。
東珠倔強地揚著小臉,直勾勾地盯著康熙,眼中儘是期待。
麋鹿、狍子、山雞、野兔、鷹雕、狐狸等獵物頗豐。
東珠笑而不語,康熙掃了一眼擺在台上的獵物,恍然明白了。「大家都說說吧,獵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想了些什麼?」
康熙一把拎了起來:「是只斑鳩?」只是細看之後又不免起疑,這斑鳩渾身上下竟無一點兒傷痕,於是龍顏一沉,瞪著東珠道,「怎麼得來的?」
鰲拜把眼一瞪,剛要理論,只見遏必隆沖他使了個眼色。原來,金盔金甲在身的皇上走出龍帳,身後還跟著皇后與昭仁二妃。
康熙看著有些面生,招了招手讓他上前回話:「為什麼獵這個?」
「昭妃,不得越禮。」赫舍里立即上前阻止,仁妃也從旁攬過東珠的肩頭:「妹妹別逞能,這跟咱們自家圍獵不同,那麼多人,箭弩無眼,萬一傷著妹妹……」
南苑亦名南海子,在京城永定門外二十里,方圓一百六十里。有湖泊數處,草地隨湖岸蜿蜒,周圍繞以短垣,將麋鹿雉兔狍子蕃息其中,以供圍獵騎射。苑內設立二十四園,養育禽獸,種植果蔬,有專門的海戶負責打理。
「這白狐的毛色實在漂亮,可以獵回去給福晉做一條漂亮的毛圍。」
東珠在眾目睽睽之下婷婷走到聖座之前,雙手捧上。
岳樂更感為難,皇上問話不敢不答,可是又實在說不出口。
「不要做第一個。今天第一個射到獵物的只能是他,是皇上。你不要去爭。誰都可以在他前邊去爭,卻不能是你。費揚古,記住我的話。」東珠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了這句話。是,這才是她在康熙面前逞能並執意要參与圍獵的真正原因。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