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悠悠我思情未老
第一章 瀕臨絕境險

「他不好,很不好,你現在過去,只能是添亂!」許彬眉頭微擰,坐在榻間,毫不避諱地拿起案上的一杯冷茶喝了一口,那茶是她喝過的。
如今在殿閣之間的空場上搭起了一個又一個行軍用的營帳,在其中一個較為寬敞的營帳內,若微靜靜地坐在雕花黃梨矮凳上,怔怔的有些愣神兒。
有著和她一樣晶瑩如星辰般的美目,彎彎的柳眉,如蓓蕾一般的嬌唇,長長的睫毛忽閃起來,說不出有多動人,還有那若隱若現的梨渦,活脫脫幼時的若微。
湘汀應聲入內,「主子!」
「我沒有怎樣。剛剛回來太醫已經給包好了。他……殿下傷勢如何?」若微心急如焚,朱瞻基被抬回來以後,一直是自己和眾太醫貼身守著,可是沒成想,當朱瞻基醒過來以後,竟然讓她先出來,回到常德郡主朱錦馨的帳中休息。
湘汀見狀立即招呼司音、司棋退下,又換上兩杯熱茶。
進入內里,看到朱瞻基平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彷彿憔悴了許多,心中更是黯然。步子剛剛臨近床頭,朱瞻基便睜開眼,話語微弱,帶著幾分嘖怪:「不是讓你好好歇息一下,怎麼又過來了。」
「還好!」許彬說著,便毫不顧及君臣之禮和男女之別,伸手將她輕按在榻上,解開縛在她手上的包布,一層一層,動作輕緩而小心翼翼。
雖然是行軍用的營帳,依舊是廳卧分開,一明一暗,並不見局促,擺設周全也算的上寬敞。
許彬淡淡說道:「肋骨的上、下緣均有肋間肌附著。一根肋骨單處骨折hetubook.com.com后,因有肋間肌支持,心肺尚可支持。若是兩處以上折斷受損,累及胸壁較大面積者,因前後端均失去支持,傷及心肺,造成呼吸困難,嚴重者可致氣胸或血胸。」
沉浸在游思中,許彬的唇邊微微浮起一絲笑容。
最可怕的內傷,竟然導致咯血。
若微聽了,面上忽明忽暗,她默默思忖著,「為什麼要加仙鶴草、血餘炭、藕節?『九珍湯』是針對氣血兩虧的……道?」
「剛剛在花園,看到了你的女兒。」許彬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話語也輕柔了些。
雖然他沒有見過若微小時候的樣子,他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亭亭玉立了,可是他相信,她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為什麼?」若微此時卻無法顧及到他眼中閃過的痛惜之色,她只是驚訝萬分,「你的醫術,他是知道的,為什麼不讓你參与太醫會診。那些留守舊宮的老夫子,他們懂什麼……」
胸骨折損傷及心肺,更導致咯血。若微的心糾集在一起,疼痛的無法形容。
若微面上沉靜極了,此時的她已經全無剛剛的急迫與無措,聽了許彬的一番說明她反而鎮定下來了,「如此,可以『營和止痛湯』來鎮重。內服『順氣活血散』加『接骨丹』。可再命聖手接骨續筋即可!」
許彬很清楚朱瞻基為何不讓自己留在身邊,是不想承自己這個情吧!自己對於若微的心,似乎從來沒有刻意隱藏過,尤其是在朱瞻基面前,自己的驕傲不允許他小心翼翼地做出一幅偷窺別人家m.hetubook.com.com珍寶的樣子。
若微也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是娘娘。殿下剛服了葯,正在靜養。」侍衛還待再說,從帳中出來一人,正是總管太監小善子。
匆匆來到朱瞻基的金頂大帳外,門口的侍衛剛要上前相阻,若微已然先聲奪人,「我要見殿下,誰也莫要相阻!」
於是她退了出來,可是她的心卻七上八下的再也難也安定下來。
「去,取清水來。」許彬開口,並沒有向誰吩咐,但是在他無形的帶著稍許壓力的氣場之下,湘汀還未開口,司音已經立即下去照辦。
所以,朱瞻基一向都知道。
「快,快讓他進來。」若微立時站了起來。
不能,也不會。
若微伸手輕輕托起他的下頜,像是平日在閨房裡嬉戲一樣輕輕掰開他的嘴,果然,牙上沾著血色。
是的,大大方方的將對她的欣賞與愛意毫無掩飾地表露在朱瞻基的面前,這其實也是一種尊重。
「我父王常常說,馨兒長的這麼好,以後什麼樣的玉面郎君才能娶到馨兒呢?」她歪著頭盯著許彬一臉的壞笑,「你長的也挺俊的。比我父王還俊,我就嫁給你好了。」說完,竟伏在許彬肩頭,在他臉上吧嘰親了一口。
「我沒事。」若微的心思絲毫不在自己的手上,剛剛太醫過來也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一來太醫是不敢拿著她的手為她仔細料理;二來,她也沒這個心思。
而他則毫不在乎,默默地將她全身從上到下掃視一圈之後才開口說道,「手上的傷,讓我看看,若是處hetubook.com.com理不好,以後便廢了。」
強按著若微的手,以清水拭去隱藏在破損之處的泥垢,自然風乾之後,又抹上隨身帶來的膏藥,再以乾淨的布帛包好,這才算大功告成。
「是。」湘汀匆匆退下。
若微靜靜地坐在他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微微有些低熱,又仔細看著他的唇色。
「郡主!殿下!」紫煙和一旁侍候的宮女都傻了眼,小郡主太容易出狀況了,總是如此匪夷所思。
她,是她的女兒。
「快去殿下帳里看看,太醫們是怎麼說,又是如何診治的,細細的記下速來回我。」若微急切地吩咐著,瞻基把她趕出來時就明令身邊的太監和侍衛,不許她再次入帳打擾,她自然知道朱瞻基如此做的苦心,可是這樣一來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等著更是心焦。
完全理解,若是異位而處,許彬也會如此。
「娘娘,殿下剛服了葯,太醫叮囑不要多說話,要靜養。」小善子一邊囑咐,一邊將若微迎進帳中。
「你的手,不僅屬於你自己。」許彬冷冷的說,是的,他的面色比剛剛更為陰沉。
「你自己也懂醫,該知道這傷口若不處理乾淨,會……」許彬低沉的話語中已然明顯透著一絲責備和不滿。
她騰地一下站起,顧不得許彬在場,立即奔出寢帳。
幾乎是在這雙手被包好的同時,若微站起身便向門口走去。
於是,她下意識地把許彬當成了那棵救命稻草,「他,究竟怎麼樣了?」
於是,朱瞻基的驕傲也不允許他坦然地將自己交給情敵來醫治。
www.hetubook.com.com「哦?」若微的美目立即瞪了起來,「湘汀!」
南京舊宮內高大輝煌的殿閣已不再流光溢彩,漂亮的琉璃瓦已然缺失了不少,雖然說不上是殘垣斷壁,但是也蕭瑟凄涼了許多。
剛剛發生的一切有如一場驚天巨變,震的她現在還有些沒緩過來。
「娘娘!」匆匆入內的湘汀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與思緒,「太醫合診,開了『營和止痛湯』,又加了仙鶴草、血餘炭、藕節,還開了『九珍保全湯』。王太醫給殿下接了骨。」
只是她的女兒比她直爽,她竟然窩在第一次見面的許彬懷裡,任兩旁的侍女嬤嬤怎麼哄都不下來。她的一雙明眸在他面上瞅來瞅去,竟伸出小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他臉上摸了又摸,然後小嘴一撇,指著身邊的侍女說道,「紫煙,我找到了,我要嫁給他。」
「什麼?」若微轉過身,對上他的眼眸,「說清楚點。」
「她,似乎比你可愛。」許彬沒有說,當小郡主朱錦馨在花園裡跑的滿頭大汗,一頭扎進他懷裡的那一瞬,他著實驚呆了,那是一個縮小了的若微。可愛極了,美麗極了,像從花海中飄出的花仙子。
當那雙血跡斑駁慘不忍睹的手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明顯變色,額上的青筋隱隱直跳,彷彿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忍住了。
為什麼朱瞻基要讓她出來,這個時候,他應該知道自己有多著急,恨不得以身相代,又怎能置身一旁,不聞不問呢。這樣瞞著,莫不是……的臉蒼白的有些嚇人,是的,她被心底盤踞的那個聲音嚇住了。
「娘娘,https://www.hetubook.com.com許大人在外面,說是想看看您手上的傷。」湘汀一推帳門,入內回話。
眼淚瞬時溢滿眼眶,強忍著才沒有滴落下來。
「沒事,太醫們都診治過了,休養幾天就好。」朱瞻基話語平和,顯然是在寬慰她。
依舊是丰神俊秀,依舊是淡定如風,步入帳中一步一步走到若微面前竟然施了一個揖禮,是君臣之禮嗎?
那一瞬,許彬雙手微抖,差點兒失手將她摔出去。
「他,醒來以後沒過多久也讓我出來了。現在太醫們在會診。雖然不得詳情,但是我應該可以知道個大概。」許彬神情冷幽,此時他心中的痛苦毫不亞於病榻之上的朱瞻基。心愛的女人近在咫尺,而她此時全部的精神都在那個人的身上。今日在廢墟上看到她原本彈琴弄弦、拈花調脂的一雙玉手如同鐵鏟一般在泥土與污垢中刨掘時,他便心痛的無以復加,他從來是那樣的驕傲,以至於他從不認為,當她在自己與朱瞻基之間做選擇時,自己輸了。但是今天,他才真正意識到是自己輸了。正是那雙手,像一個魔咒,深深映在他的腦海中,讓他堅硬如鐵的心痛的抽搐在一起。
「馨兒?」若微愣了一下。
她原本不從,可是卻被兩個男人不同的眼神兒所震撼,病榻上的朱瞻基目光柔和卻透著一股不能更改的堅持;站立一旁的許彬面色冷峻目光犀利,更是隱含著暗暗的警告。
所以太醫才會在活血祛瘀的方子里又多加了那幾味葯。
許彬淡然一笑,對上若微的眼眸,「學醫,你始終頗具靈氣,奈何根基卻著實不實。」
心底不由微微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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