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雲隱
第七章 沉香

李豫聞此言急匆匆坐在我床邊:「怎麼沒跟我說?府里的大夫看過沒有?」
「啪啪」先是上首的貴妃首先輕輕拍掌,隨後玄宗、殿中的王公大臣,王妃女眷都拍起掌來。
興慶宮曾是唐玄宗李隆基做太子時的宮殿。玄宗登基之後,改建為皇宮,宮內樓閣聳峙,花木扶蘇,湖光船影,景色宜人。整個興慶宮以龍池為中心,圍有多組院落。龍池碧波蕩漾、岸邊樹木蔥鬱、草坪如茵、百花似錦。
大歌詠熙驟鯨浪,
如此震撼的一幕讓我不禁又輕輕撥動琴弦,低低誦道:
眾人都看呆了。玄宗大喜,即親筆提書封吳道子為「畫聖」,賜金千兩,布匹財糧若干。貴妃玉環也親自敬酒,敬謝吳道子讓她在離家十載之後又重新飽覽了故土風貌。
那吳道子微微一笑:「不負皇恩。」
芸兒在旁邊,一邊給我布菜,一邊說:「麗媛,這些日子一直說悶,正好出去走走。」
而我,氣力已然用盡,輕輕伏在面前的琴桌之上,昏了過去。
獨孤敏伸手就要打,被李豫攔了下來,氣哼哼道:「行,你們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得都把我給忘了,約你幾次都不出來。」
啊,大家不禁都吸了口冷氣。好大的膽子!都想看看玄宗如何發難,老道如何收場。
「準備一下,」晚飯的時候,李豫拿回一件衣服,是一條輕軟細薄的單絲羅綉紋花裙,「興慶宮落成,聖上有旨,明日各府攜眷前往。」
忽聽到有太監起奏,說吳道子奉召進殿,大殿中一時寂靜下來,玄宗笑著對旁邊的貴妃說:「玉環,朕讓吳道子給你帶來了一個禮物。」說罷一抬手「宣。」一個瘦小的留著花白鬍鬚、道骨仙風的布衣之士進入殿內,奇怪的是手中並無任何物品,在座的人都有些奇怪這玄宗所指的禮物是什麼。這位被稱為吳道子的人,進得殿內正待要行跪拜之禮,誰知玄宗已經有些迫不急待,「道子免禮,這些年朕讓你縱覽蜀地風光,你可有收穫?」
這丫頭,爽直的感覺真像玲玲,再看李豫陰陰的臉色,算了,沒事惹他做m•hetubook.com.com什麼,於是我打趣道:「好,那明天就帶芸兒和紫藤去。」
我不想去。現在的我就像駝鳥一樣,一直以為自己完全可以應付這樣的生活,但是現在才知道,要想左右逢源,上下和美,真的太難了。
於是一時間禮來往複、好不熱鬧。我這才發現,原來所有王府前來的都是王妃,再不濟也是榮王的側妃。女人們在一起不外是髮飾、釵環的話題,我與她們本不相熟悉,悄悄看著崔芙蓉,原來她也沒幾個認識的,巴巴地與榮王側妃閑話,沒想那位懶懶地應付著,原來這各府的王妃都是門第極高的豪門名媛,對於這位新寵的楊家外甥女都有些看不上眼。
「哈哈!」玄宗笑而不答。坐在一旁的貴妃玉環淡淡道:「二姐想看恐是無望了,那公孫大娘早已不在宮中了。」
「好個盡在心中!」玄宗氣勢如虹,「來人,快快呈上雪錦屏風。」
我突然間對這位貴妃充滿好感,只此數語就化解了殿上尷尬緊張的氣氛,而眼前的這把焦尾古琴,更是會為我彌補不少技藝的落差。
「哦,」虢國夫人輕一挑娥眉,「那倒是可惜了。」
我不以為然地白了李豫一眼,剛想開口辯上幾句忽然一陣心悸,頭暈得厲害,忙叫著芸兒把我扶到床上。
宮門口各王府、公主府的馬車都停在此處。
天呢,這人吃了豹子膽了,一時間議論者紛紛。
過了六月,天越來越熱。我常常會感到心慌、乏力,做什麼都倦倦的。那張雕花大床和屋后井邊的躺椅幾乎佔去了我全部的時間。我心裏一直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李豫偶爾會住在碧雲軒,而我一直抗拒著他親近的舉動。在其他人眼裡,我仍然是備受青睞的麗媛娘娘,只有芸兒,在每次李豫留宿后的第二天早晨,鋪床更衣后,會無可奈何地看上我一眼。
玄宗大喜,忙拉過貴妃玉環的手,「玉環,朕今天就讓你在長安看到蜀山蜀水!」隨即說道,「道子,快把畫卷呈上來。」
「可以不去嗎?」我興緻索然。
此時,御座上的玄宗正舉起杯,示意大m•hetubook•com.com家開宴盡情暢飲。忙收回思緒與獨孤敏對飲了一小杯。
夢回千年醉漢唐!
「啊?」我略有不解,「建寧王是誰?」
「沒事,天熱吃不下東西,沒有氣力,又不是什麼大毛病,別找事了!」此時感覺好多了,這一次沒再掙開他握著的手。
正午時分,玄宗與貴妃在花萼相輝樓賜宴。席間我正躊躇是跟著獨孤敏,還是跟著李豫,突然發現崔芙蓉已經緊挨著她的母親韓國夫人坐下了,獨孤敏一把拉著我坐在她母親邊上,一邊又抬手指著旁邊,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見李豫已經坐在了一位年輕男子的旁邊,獨孤敏小聲地說:「雪飛,你說是你的廣平郡王英俊還是建寧王英俊?」
吳道子指了指自己:「蜀地山水盡在心中。」
原來,獨孤敏所指的那個人,就是曾經在不厭坊上演《昭君怨》時生事的那群將士中,那個年輕將軍。只是沒有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皇甫惟明,那麼他口中所稱的「翰兄」就一定是名將哥叔翰了。
果然是防不勝防,一時間我的手變得冰涼。獨孤敏也嚇了一跳,「你不會,難道你不會彈琴?」此刻已容不得我作他想,於是起身走到殿中深深叩首,「臣妾琴藝淺薄,實恐有辱聖聽,然而對邊關將士自幼敬重,故勉強為之,疏漏之處還望聖上乞憐!」
獨孤敏一臉嚮往地說:「他就是皇甫惟明,大敗吐蕃的英雄,表哥們跟他比太俊秀了,俊秀得不像男人,你看他,這才是真正的男人。」
這丫頭,李豫心中一絲不快,都過去一個月了,這勁兒怎麼還沒緩過去,君前隨侍,多大的榮寵,就是別府的正牌王妃也都是翹首以盼,她倒好,看樣子一點兒都不想去。
「芸兒,你主子這是怎麼了?」李豫眉頭微皺,一臉關切問著芸兒。
「還笑,你房裡的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李豫似是無從發作般責怪道。
「好了好了,告訴你,你看,就是坐在你夫君邊上的那個,建寧王是廣平王的弟弟。」獨孤敏歪著頭朝著一邊,忽然神情有些不自和圖書然,「我說呀,他們兩個都不及他。」
古調琴彈將軍曲,
「好好。」玄宗微微點頭。
只見那吳道子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回萬歲,草民沒有畫卷。」
此時,才對上皇甫惟明的目光,不愧為大唐名將,只是目光稍稍一閃就恢復了常態,但是我知道他已然認出了我。於是我走上前去:「將軍,我以一曲《將軍令》相合,可否?」
本來君前展藝是一種榮寵,然而此刻,為了應貴妃之姐所請,讓一個堂堂的邊關節度史當眾跳舞,真是有幾分羞辱和滑稽。獨孤敏握緊了我的手,手心中的汗讓我感同她此時的感受,心儀的男子為別的女人獻舞。於是捏了一下她,只能表示些許安慰。
豪頌勃情奏心狂。
「呵呵。」我笑得花枝亂顫。
「小郡主。」我佯裝行禮。
一時眾人都興緻高漲,只見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屏風放在大殿中間,又有人備好丹青畫筆。
睡了一晚,第二天起身的時候,感覺精神不錯。穿上那身輕軟的單絲羅綉紋花裙,裏面一件淺碧色的胸衣,雙鬟望仙髻再配上簡單的妝容,很好,是我想要的清新感覺。在府門口看到李豫,還有一群侍女在側的崔芙蓉。見禮之後,各自上了馬車,李豫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樣與他的王妃共乘一車,而是接過太監牽過的馬,獨自上馬。
旁邊她的母親信誠公主輕拍她一下,「敏兒,別鬧。」
玄宗坐在殿上,歡喜之下連連飲酒,並贊道吳道子作畫靠的是一股氣,如舞劍器。這時一個清冷女子的聲音響起:「陛下,臣妾聽聞公孫大娘擅舞劍器,不知能否一飽眼福?」說話者正是虢國夫人楊玉釵。
玄宗還未開口,一邊貴妃則道:「沈麗媛不必惶恐,本是家宴,一樂而矣,來人,把我的焦尾古琴抬上來。」
不只是貴妃,所有的人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一處。
「天,這你都不知道!」獨孤敏小聲嚷道。
我獃獃地點了點頭,不會這麼巧吧。
待曲子將要結束時,皇甫惟明將手中的寶劍拋出,那劍飛到十hetubook•com•com幾丈高的空中后直落而下,如羿射九日落。皇甫惟明手持劍鞘對準下落的寶劍,在殿內觀者的驚呼聲中,一道電光落下,寶劍入鞘。眾人都還未及反應,一片寂靜之後是掌聲如雷。
皇甫惟明似乎沒有動,一時殿上鴉雀無聲。我越發有些緊張。此時,我分明看到崔芙蓉與韓國夫人耳語片刻,心想千萬不要再生事端才好。果然,韓國夫人離席起奏,「萬歲,這劍舞自然要配管弦,無人配樂,皇甫將軍定然是舞不成的。」
好個盡在心中,我忽然想到前有李白、後有吳道子,能在大殿之上以如此狂妄口氣與君對話,這也就是在盛世華章的絢麗大唐。
做帝王者真是要有好氣魄好涵養,玄宗沉思片刻:「道子,你看這殿上白壁可夠?」
大家都翹首以待,等著他揮筆,誰知小老頭搖了搖頭,「回聖上,此屏風太小。」
李豫的簫音先起,我隨即開始,《將軍令》的曲子是西漢流傳開來的,也是現在黃飛鴻「男兒當自強」的主題曲,所以我比較熟悉,而且現在我能想起的與此情此景相稱的也就是它了。一段古琴與簫的合奏,李豫的簫音彌補了我的不足,磅礴大氣的豪邁之音響徹大殿,一時間輕裘長劍烈馬狂歌,眾人都屏住呼息,皇甫惟明拔出寶劍,舞動如飛,時而左旋,時而右抽,寒光凜冽。
「麗媛,」綠蘿差點兒沒跳起來,嘟嚷著,「恨死紫藤了,給她做嫁衣了。」
看她那樣子真有幾分氣惱,我連忙笑道:「我不是害怕你讓我打馬球嗎,只要不打馬球,天天陪你都可以。」
吳道子施禮,「謝聖上。」隨即揮筆,筆下生風,肆意揮灑,一山一水從胸中飛出落在牆壁之上,嘉陵江三百里風貌一蹴而就。
「真的?」獨孤敏拉起我的手,「走,帶你見我娘去。」
一想到他也會跟那個害死逐日的女人同床共寢,親密無間,我就覺得陣陣心寒。
不一會兒就有傳旨太監宣旨,說讓各位親王、郡王及女眷在宮裡四處看看,待午時在龍池邊上的花萼相輝樓飲宴。
那邊綠蘿也一臉期待:「是呀,聽說興慶宮可比大明宮還大還華美和-圖-書,麗媛,你就當心疼心疼我們,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真真把我弄迷糊了,什麼他呀他的。順著獨孤敏的目光望去,我一下子驚了。「是吧,」獨孤敏捅了我一下,「還是他好看吧!」
「這個人難道是?」我有些難以確定。
「回郡王,有一陣了,總說心口悶,有時在外面賞花,看著看著就站不住了。」芸兒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看著我,她早就說讓我請太醫來看看,是我一直拖著,如今又要累她受責。
獨孤敏點了點頭,「這是我第三次見他了,算上不厭坊那次,對了,雪飛你還不知道他是誰吧?」
在牡丹花盛開的龍池邊,我見到了獨孤敏的母親,玄宗的女兒,信誠公主以及她的駙馬。大唐的公主艷麗高貴,駙馬風流俊秀。只有皇室優秀的遺傳基因才能孕育出這樣的人物。同時我也看到了楊貴妃的三位姐姐。三位國夫人以及她們的女兒。這裏最為出色的當數虢國夫人楊玉釵,在一群王妃公主中,只有她是素麵朝天,也只有她神情中始終帶著一份孤傲。楊家女兒果然出色。當然,顯然三位國夫人中具有核心發言權的是韓國夫人楊玉梳,穿梭應酬就如同妓院茶館的老闆娘。
「這有何難?」玄宗真是難消美人恩,「看不成公孫娘子的,還可以看我大唐將軍的,須知這殿上的將軍裴旻、皇甫惟明都是劍舞高手,只是裴旻身上有傷,這樣,惟明呀,你就舞上一段。」
「韓國夫人說的是。」玄宗微微點頭,此時恐他也覺得剛才所說有點兒不妥,只是如今已然下不了台了。正要宣樂坊,又聽韓國夫人說道:「廣平郡王府沈麗媛,擅長撫琴,且近來日日苦練,本想等待八月初五萬歲千秋節之日獻奏,以表孝心,不如就令她提前獻上吧!」一番話說完,眾人的目光隨著她投向了我。
「雪飛,你發什麼愣呢,我沖你招了半天的手?」瘋瘋火火地跑過來的正是獨孤敏。
我也坐在琴桌前,起手剛待開始,只見李豫也離席側立在我身後拱手起奏:「皇上,琴音太過輕柔,孫兒願以簫相合。」
皇甫惟明略一點頭,從太監手中接過專門用來表演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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