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淚悲泣
第四章 分離

「是嗎?」李豫從我手中接過雪球,一陣大笑,笑得爽快至極,笑得我不明就理。見我不知所為,李豫看似無心,雲淡風輕地丟下一句,「這貓兒的性子倒有幾分像你。」聽得此言,初時不以為然,後來想想覺得也對,我對李豫確實也是時冷時熱,於是也笑了。
「怎麼?不喜歡?」追逐我的目光,李豫有些失望。
伸手抓起那個毛茸茸的小雪球,「喵。」小傢伙皺著粉紅的小鼻子,瞪著它一雙似藍似綠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望著我。
對李豫,是一種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
長安城頭,送別獨孤敏,我任由離別之淚盡情揮灑。
「啊!」屋裡的綠蘿輕輕驚呼。
我知道,這一走,我將錯過很多,錯過適兒的咿呀學語,錯過適兒的蹣跚學步,錯過適兒種種成長過程中的喜悅,留下的只有日日的思念與夢中的牽絆。也許這樣對他而言是最好的,他的父親、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這皇城中的男孩子哪一個是在親生母親的呵護和-圖-書下成長的?少得可憐。但是我相信,適兒能夠也必定會長成一個聰明偉岸、抱負高遠的男人,在如此睿智明達的太子妃的教導下,也許他會比他的父親、祖父更為出色。
所以,拜別太子妃,我轉過身,沒有回頭,徑直出了東宮。
李豫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梳子,細心地解開纏著的髮絲,然而梳子上終是有一小叢我扯下的頭髮,李豫有些可惜,將斷落的髮絲繞成一團,收在隨身帶的荷包里,對著鏡中的我,說了一句:「真是貓兒的性子,說歹就歹。」
要想快樂,就要有一顆感恩的心。
一襲大紅禮服、薄紗掩面的獨孤敏,沒有像其他出塞的公主那樣坐在四馬高車之上,而是騎著一匹如雪白馬,俏生生立於長安城門之外。城門之上有觀禮的滿朝文武、有悲痛的信誠公主和駙馬。
被玄宗賜封為「靜樂公主」的獨孤敏肩負著國與民的重任和希望,在一片華美而悲壯的氛圍中策馬而去,而她的和_圖_書愛人,此次的送親使大唐名將皇甫惟明略一遲疑,也策馬狂鞭緊緊跟上。不知道皇甫惟明以前作何想法,但是此刻我相信他的眼中一定只有她。
同樣是初夏,長安城外,又是分離之苦。
李豫撫著雪球,情緒大好,「如此,就叫它雪兒吧。」
那身影如此孤獨,那神情如此堅強。
滿月以後,縱然是千般不舍萬種柔情,也終是要離開適兒。
如果沒有太子妃,就不會有我安靜寧和的待產日子,也不會有適兒的順利出生,所以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中,我縱使不舍亦是放心的。
我微微有些發窘,呸了一下,說道:「屋裡有兩個雪兒,以後你喚起來,看誰應你!」
「哦。」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摸摸它的小耳朵,揪揪它的小爪子,數著它的小肉墊。
李豫柔柔地笑問:「我的雪兒還有如此的火辣。」
道理雖然明白,但是與親生孩子的分離,是那種與朋友、與戀人的分離所不能比擬的。就像鈍刀在你的傷口上反覆地切割,www.hetubook.com.com好了,結痂了,然後揭開、再割。不僅僅是欲罷不能的疼,更似心靈上的凌遲。
雪球不知何時已經被放回筐里,侍女也已經退了下去。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我又回到了廣平郡王府,又回到了碧雲軒。
於是,我信手打開蓋子。
有些無趣又有些無奈,我猛地起身,披了件長衣,坐在妝台,一下一下地梳著長發,髮絲纏繞著梳齒,我用力扯著。
與適兒的分離,是可以忍下的痛,就像毒癮一樣,雖然時時發作,但是不至於大起大落。
李豫又一次大笑,摟過我,抱在懷裡,唇已輕輕滑過,「可是吃醋了?」
當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會有些不自在,總是喜歡找些事情來做,這樣手上忙起來,就可以不用對視,不用擔心他突然的襲擊。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沒有帳幔遮擋,不是黑夜,在一個有著明媚hetubook.com.com陽光的下午,屋子裡是一片狼藉和一對彼此索取又彼此給予的瘋狂的人。
綠蘿、芸兒還有紫藤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漠路狂花,何豈悲壯?
初夏時節,碧草依依,流水潺潺,原是一個無限生機的節氣,但是於我,卻是難以承受的兩種離別之苦。
熟悉,從天寶元年至今,已經三年了,但除了新嫁之時在碧雲軒的兩個月,我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在靜蓮苑就是在東宮待產。如今,再聚首,說不出的滋味。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這貓同狗不一樣,你對它再好,它高興了往你懷裡鑽,不高興了任你怎麼逗都不理,一不留神沒準兒還讓它撓上一爪子,所以養什麼都別養貓,白白搭了感情。」我坦言道。
我輕輕撫著柔軟的貓毛,「怎麼弄了只貓兒來?」
一日,李豫手裡提著一個籃屜,笑吟吟地放在桌子上,猜想不過是些新做和-圖-書的點心或者新鮮的果品。然而李豫拉著我,眼神中滿是期待。
這人簡直是輕浮至極,我惡作劇似的,抱住他的腰,送上自己的唇,舌尖輕輕叩開,挑逗的舉動,我以為他會嚇一跳,誰知下一秒就被他緊緊擁住,唇齒相依,緊緊纏繞。
李豫目光柔柔地看著我,寵溺的眼神令我有些發窘,「你道是尋常,這是外邦進貢的波斯貓。」
累了,睡去,醒來又是一陣猛過一陣的瘋狂。
李豫充滿情慾的眼睛注視著我,在我耳邊低低輕語,「惹火嗎?」一步一步逼近床榻,重重跌落榻上,李豫欺身而上,欲取欲得。身體慢慢變熱,回應他的激|情,我輕輕摟著他的脖子,看著他俊朗的容貌,就想起那個剛剛分離的孩子,心中一痛,我狠狠地吻向他,用手在他身上掐著,而李豫彷彿受到鼓勵一樣,更為兇猛。
深宮帝女花,國破家亡后,灑淚碾作泥。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李豫的懷裡,枕著的是他的手臂。想起此前的種種,真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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