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狼煙起
第十章 后位

安慶緒舉起彎刀,指著太醫,一字一頓地說:「不是說不會留下瘢痕嗎?」
安慶緒有些激動:「自然是想登基當皇帝!」
太醫院的侍醫,有些顫抖的手,開始拆開纏在我臉上的紗布,緩緩的。
「我大燕國的皇后!」安慶緒志在必得。
而我還在擔心,脂粉如果可以蓋住就遭了,白白受了這些苦。
我一時語塞。
我被關在這上陽宮裡西南隅的麗水閣里,除了行動沒有自由之外,一切飲食起居,比照在廣平郡王府的用度還要高出許多。也不知安慶緒打的什麼主意,自那次之後再沒有踏進這間屋子。
「哈哈!」安慶緒一陣狂笑,一把拉過我,逼上我的眼眉,「當真?」
「娘娘……」
「當真!」
「你的兒子,李適,如今是雍王了。」安慶緒心情大好,「太子妃你不稀罕,給你個皇后你稀罕不?」
「當皇帝,打江山易,守江山難,你有沒有想過異族蠻夷憑什麼治理天下,和-圖-書又憑什麼讓天下臣服?」
太子,李豫嗎?我拉起玲玲,輕輕安慰道:「若非如此,我哪有面目見他!」
自然,也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見我不語,他語氣又有些放緩,「你還不知道吧,你的李豫已經被封為太子,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如今你已經是正牌的太子妃了,我可捨不得你死。」
還好,說心裡話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沒有猙獰,沒有坑凹不平。只是兩頰之處各有一片棕褐色的瘢痕,與原本白皙的膚色配起來有些怪異,人家是紅臉蛋,而我遠遠看去是兩個褐色的臉蛋,像剛剛從灶間跑出來被煙熏的燒火丫頭。想著想著,自己就笑了。
我笑了:「治好了又能如何?」
我很無聊,開始給玲玲和芸兒講故事。有《三國演義》、有《西遊記》、有《西廂》和《紅樓夢》,有的是我記憶中的情節,還有的是我順口瞎編的。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所說的種種都會被記和_圖_書錄下來,每天會呈在安慶緒的案上。
安慶緒笑了,目光一閃,「所以,所以才需要你做我的皇后。」
「你比秦始皇如何?比隋文帝楊堅又如何?」我有些憤然,這些無知武將憑藉手中兵權和個人貪念,就無端發動一場戰爭,令無數百姓飽受戰亂之苦,還妄想什麼大燕帝國。
「治國明君,千秋萬世,憑你?」我話語中已經有了一絲輕蔑。
安慶緒一把拉過我,俯下臉,霸道的吻令我來不及反應,濃密的鬍鬚扎在我的臉上,我用手使勁抵著他。突然,他放開了我,托著我的臉直視著狠狠說道:「我想要你,管你臉如何,隨時都可以。」又拋下一句,「不想讓你身邊的人都死光,就好好待著。」
「我已經派人去尋名醫王冰了,找到他你的臉還有治。」安慶緒此語倒像是在安慰我。
一下子與空氣接觸的皮膚,感覺盛夏的暑氣撲面而來,閉著眼睛,看不到自己和-圖-書的樣子,但是侍女們壓抑的低呼,與身後安慶緒倒吸的氣息,我知道,定是醜陋之極。
「大燕國?你的大燕國?你們發動這場戰亂,為的是什麼?是為財?還是真的想竊國?」我問出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慮。
「哦?你倒說說,靠我們安家軍的鐵騎不行嗎?」安慶緒盯著我,臉上的表情有幾分玩味。
我拿起妝台上的玉梳重重一摔,生生斷成兩半。
安慶緒沉思不語。
「娘娘!」玲玲撲過來,伏在我身上一陣痛哭。
安慶緒放下刀,走到我面前,「你,是你故意的?」
「你!」安慶緒一拳擊在檯面上,「你果真不怕!」
「你,怎麼會懂這麼多?」安慶緒沒頭沒腦地問。
「好,你好!」安慶緒握緊了拳頭,哼了一聲抬腿就走。
我又道:「秦二世而崩,隋立國不過三四十年,都是何故?」
坐在妝台前,我心裏想著,會是什麼模樣呢,會不會丑得像《夜半歌聲》里的宋丹萍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麼駭人,會不會嚇得侍女們抱頭逃竄?想到此,倒笑了出來。
「娘娘,今天太醫過來為您拆去紗布,就可重見天日了!」一早起來,芸兒就在身邊叮囑,「太醫說,一會兒拆開后,不能馬上睜眼,怕光傷了眼。」
芸兒在一邊偷偷垂淚,玲玲此時已經有些泣不成聲。
我不知如何對答。
太醫渾身發抖,立時跪在地下俯首辯解:「太子饒命,太醫院用的都是上好的葯,絕不至如此……」
是呀,為何?我心中明白,口中答道:「我是為了我的兒子。」
我哼了一聲:「是,葯我沒換,也沒喝。」
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站立的是安慶緒。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不再看他一眼,我自顧對鏡理著一頭秀髮。
安慶緒一腳踹過去,太醫伏地呻|吟,眼看著就要手起刀落。
芸兒也在一旁淚眼朦朧地說道:「娘娘,你讓奴婢有何臉面去見太子?」
想讓我當人質嗎?我看了他一眼,www.hetubook.com.com淡淡說道:「李豫不是一個受要挾的人,他事事以大局為重,若真的在乎我,又怎麼會棄我不顧?」
如同與世隔絕一般,不知外面的世事與變故。送飯與服侍的侍從都像啞了似的,任玲玲和芸兒怎麼打探詢問,都不會與我們透露半個字。
「太子殿下駕到!」
已是盛夏時節,想起靜蓮苑裡的荷花應該全開了,那滿池的碧波綠衣白蓮,何等的賞心景緻,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我點頭稱是。
皇后?不明白他的意思。
「拆!」他一聲令下。
我笑了,不知是這笑容太過猙獰,還是怎樣,「啪」的一聲,什麼東西應聲而碎,我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從鏡中看到了青筋直暴、刻意強忍怒火的安慶緒,看到了他手中的彎刀,以及身後被砍去一角的博古架。
所以,有一天,安慶緒來了,一進門就盯著我若有所思地看,看得我有些發毛。
「哦,」安慶緒臉上閃過一絲欣喜,「既然如此,你又為何拚死為他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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