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截了當地對lulu說：「放心，這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唐雨珊聽得入迷了，她搖晃著董悠然的肩：「他真帥！」

會議室里，大家的目光都盯著她。

董悠然看了看問卷，似乎隱隱地明白了。

「不用嫉妒！」董悠然笑了，發自內心的無比真誠的笑，湊在唐雨珊耳邊，「叫你來，就是介紹給你認識的，自己好好把握啊！」

業務上的點評，憑心而論wendy很專業，甚至可以說是「穩、准、狠」。雖然對她有一肚子不滿，但是董悠然依舊認為她能坐現在這個位子，確實靠的是實力。

「我只是想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董悠然心中狂跳不已，看來人都是有奴性的，當順民太久了，稍微掙扎一下連自己都很不適應。

除了「嫉賢妒能」以外，董悠然想不到別的理由。然而如此一來，就說明自己是賢才了？能讓這個在業內工作了十多年的前輩防範嫉妒，這似乎也是一種旁證，證明自己的才幹與不俗？董悠然浮想聯聯，突然間好像有同事踢了踢她的椅子。

所有的人都低垂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記錄本，不敢去看wendy的臉色。

「說什麼？」董悠然自然是不知所措。

而沈皓就坐在向日葵下面的木製藤椅上，顯然他先看到了董悠然，於是站起身沖她招了招手。

唐雨珊悄悄掐了一把董悠然：「那個花樣帥男，就是他嗎？」

長期積壓在心中的不滿立時爆發出來，她站起身，迎著wendy的目光，坦然答道：「我承認我沒有按業務程序操作。那是因為上周大風降溫，室外零下五六度的氣候，街上根本沒有人。為了趕進度，我是通過朋友的關係，將問卷送到長城飯店，請員工們填寫的，但是我不承認您後面的指責。調研計劃中關於被訪問人員的要求有明確的規定，收入、年齡和性別等，這些我都遵守了，我只是私自調整了抽樣地域，整個訪問過程，我們的調研員都在現場，雖然是集中填表，但也是客觀的，不是亂填的。我的出發點是為了完和*圖*書成任務，我不承認這和職業操守有什麼關聯。至於您後面所說的，騙取公司調研費，更是惡意指責。」

「還帶保鏢來了？」沈皓開著玩笑。

然而此時的董悠然反而不怕了，骨子裡的驕傲與倔犟再也不用隱藏，她一字一句，鎮定地說道：「至少現在您還是我領導，我尊重您前輩的身份。此前對您也算言聽計從，您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可是大家都知道所謂領導，就是要指導、評價下級工作，您似乎是很勝任評價的職責，一天到晚都在評價人，不，確切地說是在批評人。可是怎麼從來沒有看到您指導過誰？我進入公司快半年了，不管您分配我做什麼，都是我自己找書來看，找案例自學。您什麼時候教過我業務程序？什麼時候又告訴過我職業操守？做的好，不見表揚。稍有瑕疵，就咆哮怒吼。您每天都在批評別人稱職不稱職，您有沒有捫心自問過，自己稱不稱職？您要開我，我還想上訴呢，這公司是您一手遮天嗎？」

這是前兩天百盛購物中心打折時，她特意挑的一副手套，淺藍色兔子毛的，柔軟極了，做工細緻又十分纖巧。估計明天把這份禮物交到lulu手裡時，她肯定會特別喜歡。

所有的人都驚了，矛盾瞬間升級，大有不可控制的態勢。

「公司留不留你，是公司的事情，我這個部門肯定不用你了！」wendy端起面前的茶杯緩緩飲了一口，她長長鬆了口氣，終於被她找到機會把這個季春燕安插在她眼皮底下的人趕出去了。

「丑鳥酒吧」所在的位置實在不好找到，在安貞橋向南江蘇飯店裡的居民區里尋覓了一會兒方才尋到一個紅色的指示牌，上面寫著「pretty bird」。

不，不僅僅是初入職場。董悠然想，以後即使工資再高，也要精打細算，雖然她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但是如同飄在北京的外地打工者一樣，沒有任何根基。房子、車子、手機、電腦，一切的一切，都要自己去爭取。

沿路按著「丑鳥」牌子https://m.hetubook.com.com的指示，在一棟居民樓的對面，看到一間半地下的小屋子，門前有一片用刻有「pretty bird」字樣的長木樁圍出的空地，門楣上方掛著一隻丑鳥。沿著木製的弔橋一路走去，宛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在如同洞穴般的隔間中走過，有一種夢幻的感覺。這裏沒有嘈雜、喧囂，也聽不到窗外呼嘯的北風，但是這兒太安靜了，以至於根本不像是一個酒吧。

她立即收回思緒，但是已經晚了。

走到台上，坐在高背椅上，接過樂手遞來的吉他，開始自彈自唱起來。他的歌聲很好聽，專註的神情就像是一個溫情的男人在靜靜地訴說著心底的情話。

董悠然內心深處由衷地感激這位大姐，她時時在關心、提點自己這個新人。很多時候董悠然根本不曾留意的小事，卻往往會給自己日後的工作帶來隱患。在公司里，太多的人即使心明眼亮，看得真切，也不會出言提醒。只有lulu每次都婉轉地為她指出，董悠然想到此，立即翻身下床，從柜子里拿出那個精緻的包裝盒。

「是開除我嗎？」董悠然呆住了。

走廊的牆壁上有奇奇怪怪的壁畫和天使浮雕，凡·高的《向日葵》居然被放大成浮雕佔據了最顯著的位置。

wendy如鷹一般的眼神更是沒有放過她：「說說吧！」

「什麼？不會吧？」唐雨珊一臉詫異。而更讓她詫異的是，董悠然居然站起身，拿著包徑直離去了。

為什麼送給lulu，而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wendy，或者是引她進入先鋒的季春燕呢？董悠然的想法很樸素，季春燕也好，wendy也罷，都是工作關係。自己努力工作，用不著拍上司的馬屁。而lulu就不同了，本來沒有半點瓜葛，每一次都是出於善意的提醒和關照，這一點董悠然很清楚。

「暈，你見過這麼漂亮的保鏢嗎？」唐雨珊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雖然是帥哥，但是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得先滅滅對方的士氣再說。

董悠然的臉瞬間和_圖_書白了。

坐在會議室里，聽wendy開始總結。

她立即把目光轉向台上那個深情演繹張學友經典老歌的沈皓，沈皓低著頭撥弄著琴弦，彷彿渾然不覺。

董悠然並沒有打開酒水牌，而是又推了回去：「這是唐雨珊，我的好朋友，在長城飯店公關部上班……」她好像有話要說，只是沈皓並不給她這個機會，招手叫來服務生，點了兩杯果汁，一份pizza和一份薯條。

「你喜歡嗎？」沉靜半晌的董悠然突然開口。

董悠然一個人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就像一隻蝸牛躲進自我封閉的殼裡。

「不按業務程序操作是職業操守有問題。而幫著調研員騙取公司的調研費，就是人品問題了。對此，你還有什麼要說的？」wendy的話如同利劍一般深深刺痛了董悠然。

「問卷怎麼了？」董悠然更是一頭霧水。

「帥男？」董悠然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端詳起沈皓來，頎長挺拔的身材，濃密的睫毛，笑起來那淺淺的酒窩如陽光般的溫暖，在柔和的燈光下渾身散發著令人迷醉的光芒。

「問卷，工商銀行的問卷！」鄰座的策劃汪敏小聲提醒著她。

稍稍的遲疑，更引來wendy的強烈不滿：「不敢說了，對不對？這份問卷根本不是在王府井和西單隨機抽樣做的。全部是由長城飯店的員工和客人填寫的，對不對？」

「你做錯了事情還這麼振振有詞的？」wendy彷彿十分意外，臉色陰沉的如同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可以將室內所有人都凝固住。

腦子裡開始理著雜亂的思緒。自己通過唐雨珊把問卷拿到長城飯店，等於是幫調研員們一個大忙，讓他們不必那麼辛苦在寒風中奔波，還可以交差領到酬勞，所以調研員自然對她感激萬分，不會主動向外面透露消息的。那麼wendy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沈皓盯了她一眼：「眼夠毒的！是，這兒的老闆挺神的，以超低價盤買下這個防空洞改成了酒吧。裝修另類、品位獨特，不同於一般的酒吧。這兒格調雅緻、環境清幽，因此吸引了不少和*圖*書喜歡安安靜靜聽會兒老歌跟朋友們聊聊天的人。」

不管是怎樣雜亂的數據，她一眼掃去，就能看到裏面的邏輯關係。同樣的數據呈現在不同人的面前，常會有不一樣的結論與分析，而她每一次都能神奇地找出被眾人忽視的關鍵要素，作出非大眾化的反其道而行的論斷，由此為下一個環節的策劃，採取推陳出新、令人瞠目叫絕的策略方案打下良好的基礎。同樣，任何看似完美的方案到了她的手裡也總會被挑出若干不能迴避的問題來，以至於董悠然常常在想，這大概就是「雞蛋裡挑骨頭」的最高境界吧。只是現在，自己還沒有資格讓wendy來挑。如果說住友的方案自己是及了格的，那麼應該繼續放手讓她接一些案子來做，逐步融入團隊的核心環節。可是wendy卻竟然不再讓她插手任何案子，直接把她發去做基礎調研。

「看吧。在我眼皮子底下開會還溜號呢。可見在外面做市調的時候是怎樣的偷奸耍滑！」wendy的目光落在董悠然臉上，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陰冷殘酷。

「解釋就是狡辯！」女人間的較量真像彈簧，董悠然剛一示弱，wendy的火反而瞬間激起，她拍著桌子吼道：「你現在馬上出去，一會兒我會給人事部遞單子，你從哪來的回哪去吧！」

還好有這個棲身之處，董悠然心中暗想。這個小家就像蝸牛的殼一樣。有人說過，因為背負著沉重的殼，所以蝸牛才走不快，但是董悠然卻執著地認為，蝸牛是最最聰明的，那殼在它看來不是負擔，而是隨時可以為它遮風擋雨的家。

當東西上來的時候，三個人相對一時無語。

董悠然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沒有立即回答。

說完，還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唐雨珊的臉。

轉眼到了周五，這是部門例會的時間。

把手套貼在臉上，感覺著它的溫暖與柔軟。不免又有點兒隱隱的心疼，這手套也真夠貴的，打了三折還98元，相當於她月收入的5%。如果不是用來送人，她才捨不得買呢。過街天橋上有的是5塊錢一雙的毛線手hetubook.com.com套，各種顏色都有，雖然戴不了兩天手指處就會開線，可是縫縫還可以將就過整個冬天。

不僅是wendy，所有的人都愣了。一向如同軟柿子一樣被wendy捏來揉去、呼東喝西、指哪兒打哪兒的小丫頭，居然堂爾皇之地跟她頂了起來。

初入職場，一定得精打細算過日子。

「漂亮？」沈皓聳了聳肩，不置可否的表情似乎就是一種回擊，把酒水牌推到她們面前，「喝點什麼，還是來點小吃，這兒的『丑鳥pizza』不錯。」

「喜歡，喜歡也是白費。不是你的王子嗎？」唐雨珊一臉苦態，「小悠，我真嫉妒你！」

沈皓長得很帥，對她的好感也毫不掩飾，為此行政部的lulu已經警告過她了，辦公室戀情如果發生在一個新人身上，那麼後果就只有一個，離開。

lulu笑了，笑得很燦爛，她說：「當我老了嗎？只要看一看你們在不經意間對視的眼神，就什麼都明白了。你用不著跟我掩飾，我是比較關心你，所以才來提醒你。其實辦公室戀情在公司很常見，只要不觸及到公司的底線，大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你是新人，這多少會影響對你的評定。」

「啊？」唐雨珊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一夜好夢之後，到了公司洋溢著開心的笑臉又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騙鬼呢？」唐雨珊把董悠然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走，你要是不說，我今天就跟著你，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看你怎麼約會？」

正好音樂停歇，他眨了眨眼睛：「沒聽過我唱歌吧，唱一首給你們聽，好好欣賞！」

「約會？」這個詞把董悠然嚇到了，盯著唐雨珊看了又看，她彷彿有了主意，「好啊，有本事你就跟著吧！」

wendy把一疊問卷「啪」的一聲甩到了董悠然面前：「這問卷是按照調研計劃，在王府井和西單做的嗎？」

唐雨珊四下觀望，興趣盎然地說道：「這兒以前是個防空洞吧？」

就像孤孤單單頂風前行的時候，擦肩而過的路人一個隨和的笑臉，就可以溫暖整個冬天，這才是最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