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只能坐在後斗里。
你看到了嗎？
「煩什麼？」程恪沒明白。
「不會，」程恪說，「試試唄。」
「這種事兒，」程恪嘆了口氣，「像你這麼遲鈍的人真的不多。」
「你是想學點兒東西或者能幹點兒什麼，對吧？」程恪問。
「嗯，」程恪點點頭，「第一次坐三輪小貨車。」
只在江予奪看著他的時候，覺得有些悵然，還有些心疼。
什麼也沒有看到。
「你說要跟林煦說……」江予奪想了想，腳往木板上一踩，「沒什麼。」
「不是。」江予奪回答得很乾脆。
每一次「他們」出現時，江予奪都希望他能看到，也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
江予奪真的，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好了」。
「你真能打擊人興緻啊。」程恪嘆了口氣，伸手摟住了他。
江予奪很快地抬手，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但沒到一秒，程恪還沒來及享受這突如其來的溫情，江予奪又已經一把把他的手甩開了：「我操，你手怎麼這麼冰。」
「什……我沒吃醋！」程恪喊了一嗓子，感覺自己聲音都有點兒變調。
程恪走出店門，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江予奪：「跑進這家了, 往哪兒走了老闆沒看到。」
「我知道。」江予奪擰著眉。
江予奪猛地轉過頭：「他知道什麼？怎麼知道的？」
「你給我閉嘴，」程恪舉起石膏指著他，「警告你。」
「……你會？」江予奪問。
「你覺得做木工怎麼樣？」江予奪轉頭看著他。
「嗯？」程恪等著他說下去。
「萬一我做不出來呢？對吧？」江予奪說。
為什麼？
「謝謝。」程恪說。
「……那個不夠大。」程恪說。
「不客氣，東西注意點兒啊, 可別以為建材市場就沒賊了, 多呢。」老闆說。
「我鋸木板，」江予奪拿起電鋸，「還挺好玩的。」
這一次終於有人告訴他看到了的時候，他卻說那不是「他們」了。
「你是怎麼不是他們的？」程恪追問。
往樓梯走的時候，江予奪又在後頭說了一句：「那天你說……」
「……哦。」程恪看著他。
「不知道，」江予奪把電鋸關了，轉身坐到木板上，皺著眉，「我就是……你覺得我是不是……」
程恪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真的不是「他們」，那會是誰，為什麼這麼可疑？如果就是「他們」，江予奪為什麼否認？
「我自己……」江予奪指著那些木板，說到一半停下了，看了他一眼。
「我操？你想怎麼弄啊？」程恪嚇了一跳。
「啊。」程恪應了一聲。
「你剛說，」程恪看著江予奪，「不是他們？」
江予奪把工和*圖*書具拿了過來，往地上一放：「我看了一下，感覺應該沒什麼問題。」
程恪沒有再說別的。
程恪和江予奪買好了板子回到水泥店，老闆已經幫他們叫好了一輛拉貨的車，東西一放，就可以直接拉回去了。
他有不少小兄弟，散布在這幾條街上，跟個人，找個人，堵個人，不是問題，除了總護法，這幫小兄弟的戰鬥力應該不錯，起碼外形上大多都屬於肉眼可見的混混。
「算了，」程恪趕緊停下，「我……」
所以。
這樣的回答江予奪收到過多少次？
「我先下去看看，」程恪說，「你……」
「啊。」江予奪愣了愣。
「啊你大爺啊？」程恪說。
「沒錯。」程恪說。
「怎麼突然想到這些了？」程恪坐到他旁邊，跟他挨著。
「能到，」司機叼著煙，「不過先說好，我不管卸貨啊，只管拉，卸貨進門爬樓什麼都要加錢的。」
林煦在樓梯上，這兩聲喊得挺大的，像是要提前宣布自己的到來。
「怎麼樣？」程恪走過去，有些吃驚地發現江予奪已經把用來做長椅的防腐木板都鋸好了，甚至已經釘上了一塊，「牛逼啊？我沒跟你說要做成什麼樣吧？」
程恪只好閉嘴，反正拉到門口了，也沒多少東西，叫工人幫忙拿進去也行。
江予奪沒有說話，眼睛往樓梯那邊看了過去。
問到倒數第三家的時候, 老闆點了點頭：「有人從後門進來了, 再從前邊兒走了, 不知道往哪兒走的，不過就一個人，不是兩個人。」
這會兒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他倆吃得太晚，中午都不餓，也就沒吃東西。
「是不是東西運過來了啊？」程恪趕緊站了起來。
「是，不過不用急，」程恪說，「慢慢來，可以跟我商量。」
程恪看了一眼時間，好幾個小時，江予奪一直都在樓上露台，感覺都沒出現過。
「沒。」程恪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什麼想法都沒有，對於繞了這麼大一圈又回到了原處甚至還出現了新的麻煩，他沒有煩躁，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什麼都沒有。
程恪看著他，沒有說話。
「做什麼？」程恪靠著牆，他挺喜歡江予奪現在這種狀態，沒有緊張，沒有警惕，也沒有憂鬱，只是一個二十齣頭愣小子的樣子。
「嗯，差不多吧，她牌舍和出租房有什麼事兒都是叫我去，」江予奪說，「一個月或者兩個月會給我錢。」
江予奪沒說話。
程恪剛想說那就加點兒錢，江予奪已經一邊上車一邊說了一句：「就這點兒東西我們自己卸了。」
「笑屁。」江予奪說。
「嗯。」程恪拍拍他的肩。
「過和_圖_書來讓我抱一下。」程恪張開左胳膊。
「……我沒看。」程恪頓時就有些沒面子了。
「也不難嘛，」他嘖了一聲，「我可以去做木工了。」
「那行，我給你畫出來。」程恪點點頭，拿了粉筆在地上給江予奪畫了一下水泥倒模的形狀，再標出了尺寸。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很小聲地開了口：「怎麼……干？」
程恪嗆了一下，瞪著他：「你說什麼？」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
程恪皺了皺眉，的確是這麼回事。
「不至於難受，」程恪嘖了一聲，「你是不是又想損我呢？」
「我馬上下去。」程恪說。
所以就像江予奪承認的那樣吧，「他們」是只存在於江予奪世界里的人，一旦他「好了」，就會消失。
「第一次坐這種地方吧？」他問。
「知道了，」程恪笑了一會兒，又盯著他看了半天，「江予奪。」
「下車吧，」江予奪說，「到了。」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這車能到地方嗎？」程恪有些擔心。
「……哦, 謝謝啊。」程恪說。
「哦。」江予奪點點頭，「行吧。」
「幹嘛？」江予奪看他。
「如果我讓人跟著你，」江予奪咬了咬嘴唇，「你會煩嗎？我覺得不一定是……沖我來的。」
但今天這兩個人，或者一個人，他是看到了的，也有兩個老闆證實了。
他們只要敢來，就肯定跑不掉。
「是么。」江予奪拿著電鋸盯著板子，過了一會兒又轉過頭，「出租房那兒住了個木工，但是估計水平不怎麼樣，要不也不會在那兒租房子了。」
如果真的是面對現實和虛幻的不同反應，那從江予奪的表現來看，他是會區別對待的。
「厲害。」程恪笑了笑。
「沒。」江予奪笑了笑，往車外面看了一眼。
「我們買完水泥出來的時候，那倆煙還沒有抽完，也沒有聊完了要走的意思，」江予奪說，「我一直走到最那邊的店才進去，就是看他們會不會跟過來，這一排那麼多家木板店，他們跟到了最後，也一直沒進店，我出來了，才突然進的店。」
江予奪沒說話。
「你不會是吃醋吧？」江予奪突然問。
「三哥。」程恪打斷了他的話。
對於敢到他地盤上來的人，他有把握控制得住。
可是……
「這不就是食堂蒸飯的盤子嗎？」江予奪說，「你直接買個那種盤子往裡倒不就行了。」
江予奪猶豫了一下：「你會煩嗎？」
「不少，挺多的，」江予奪揉了揉鼻子，「但是……我以後一直這樣嗎？盧茜應該是想幫我吧，這些事她請別人做，用不著這麼多錢。」
程恪沒有馬上放www.hetubook.com.com
棄, 這片荒地是個簡易停車場, 一排店鋪差不多都有個後門對著這邊，從這裏跑出來的人, 只需要跑幾步, 就能從隨便某一個店的後門進去, 再從前門走掉。
「怎麼，遭賊了？」老闆問。
「我是陳慶嗎？」程恪說。
程恪也跟著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之前的人，也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我就想買那個給你當生日禮物，你是藝術家嘛，」江予奪說，「那個挺藝術的……」
從建材市場一路往店裡回去的時候，程恪都留意著後面有沒有人跟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江予奪傳染了，總有點兒疑神疑鬼。
「有，電鋸打磨機什麼的，在隔壁那屋裡，」程恪說，「我先給你畫個圖吧，然後你先把倒模的木頭鋸出來。」
「你大爺！」程恪氣笑了，「做不出來也叫驚喜嗎！」
「是，」林煦從樓梯走了上來，臉上有少許尷尬，沖他倆笑了笑，「車在外頭了，裝了三車，還有兩輛車馬上也到。」
「會有驚喜的。」江予奪補充說明。
「怎麼樣！」江予奪有些得意地踢了踢板子，轉頭看著他。
「還是有驚喜的，」江予奪想了半天，一拍巴掌，「你不知道我能做成什麼樣，對吧？」
「嗯，」江予奪點了點頭，「我的……心理醫生問過我，好了以後，有什麼計劃，我說不上來，反正就……總得有個計劃，是吧。」
「自己做一個，比買的好，」程恪說，「我喜歡你做的。」
但剛才他問是不是「他們」的時候，江予奪的回答是「不是」，而不是「沒有他們」。
「在搬了，」林煦說，「工人說你在樓上，我就想叫你看看都放哪兒。」
程恪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頓時有些想笑。
「也不是突然，」江予奪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也沒什麼手藝，鋸木頭的時候……也算是突然吧，說不清。」
「程恪，」快到店裡的時候江予奪叫了他一聲，「別看了。」
江予奪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沒有說話。
「嗯？」江予奪看著他。
「沒有人知道我們今天要去那兒買東西，」江予奪說，「如果跟蹤，是從家裡或者店裡跟起，會跟過去，但未必還會跟回來了，誰都知道你現在買了東西得回店裡。」
「叫啊，」江予奪說，「我做不出來然後回頭又把商場那個燈買來送你了。」
「好。」林煦點點頭，又沖江予奪笑了笑，轉身快步下樓了。
程恪看著他，過了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你不會是真想做木工吧？」
「挺好的，」程恪點點頭，「手藝好的木工師傅想請都得排隊。」
以前江予奪說看到了和-圖-書什麼人，他始終都不太相信，就是因為除了江予奪自己，沒有任何再看到了。
程恪看著眼前的一堆東西發了會兒愣，他腦子裡對剛才的事還很疑惑，想不明白，但江予奪明顯沒太放在心上。
「她四十多了，」江予奪說，「孩子都上高中了。」
江予奪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肯定，透著屬於三哥的自信和狠勁。
江予奪搖搖頭：「不是，你是……」
車停下之後，程恪跟在他後面跳下了車，進去叫了兩個工人出來幫著，跟江予奪一塊兒把東西都卸了搬到了樓上。
是林煦的聲音。
「你那兒不是有圖紙嗎？」江予奪指了指他放在旁邊的幾張設計圖，「我就按那個做的，沒錯吧？」
「你給我說說怎麼弄吧，」江予奪踢了踢地上的板子，「你有工具嗎？」
「沖我么？」程恪愣了愣，「我也沒仇家啊。」
接著程恪就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正想問是誰，樓梯那邊有人說話了：「程哥！三哥！」
「嗯。」程恪點頭。
程恪鬆了口氣，林煦這次過來，江予奪似乎沒有什麼不爽的情緒。
「我算了一下，木頭還有多，」江予奪說，「還能再做點兒東西。」
「我就是不太習慣，」江予奪也抱住他，「我長這麼大，就沒跟人大白天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干過這種事。」
他趕緊上樓，喊了一聲：「江予奪？」
「嗯。」程恪點點頭。
「看到了也沒意義，」程恪嘆了口氣，「也沒法確定是不是路過，或者是不是跟著我們然後跑了。」
「……快滾！」程恪笑著吼了一嗓子。
「我可沒用過電鋸啊。」江予奪說。
「女的，」江予奪皺眉看著他，「一個大姐。」
就算因為連江予奪都會被「他們」傷到，所以小兄弟們堵不著人，也不至於連人都沒見到過。
程恪看著江予奪的臉。
一下午程恪和林煦都在忙活，把所有運來的桌椅和柜子都放到了設計好的位置上，店裡頓時看上去完整了不少。
程恪回到前門這條街轉了轉，沒再看見那兩個人, 他又進了店, 一家一家打聽，有沒有兩個人從後門進來走掉的。
忙完之後，林煦也沒有多呆，說是還要結賬，跟著拉貨的車一塊兒走了。
「你的心理醫生，」程恪試著問了一句，「是男的還是女的？」
「什麼幹嘛？還能幹嘛！你他媽把驚喜說沒了啊！」程恪瞪著他，「我說了別告訴我你要送什麼啊！」
他伸手在江予奪臉上輕輕摸了一下。
沒有。
「啊不，」江予奪想了想，趕緊安慰他，「沒事兒啊，我現在不打算送你那個燈了啊，不送了。」
「哪種事兒你說清楚了，」程和_圖_書恪說，「別說的好像我在大街上把你幹了。」
程恪嘆了口氣，想想又樂了：「你自己做一個，是吧？」
江予奪會拿「他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你他媽！」程恪簡直無語了，「我現在不光手冰，我他媽心都冰涼了！」
這種沒太放在心上，不是不關心無所謂的那種狀態，而是很有自信能應付的狀態，跟面對「他們」時的緊張完全不同。
「我那天在商場看到一個燈，是個木頭釘起來的，中間有個大圓燈，」江予奪說，「木頭上有很多圓孔，打開燈，就能照出很多圓的光點。」
程恪笑了笑沒說話。
「這片兒賊不少, 」老闆說, 「開店的差不多都能認出來，剛那個我沒見過。」
「叫什麼？」程恪又問。
「什麼？」程恪回頭。
江予奪笑著沒再說下去。
「沒事兒，要不你給我按著木頭，我鋸就行。」程恪說。
「你不是一直在幫盧茜做事嗎？」程恪問。
程恪一聽這語氣，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一嗓子，林煦八成是聽到了。
沒等他想好是要回答還是裝死，江予奪又嘖了一聲：「其實我差不多能猜到……算了不說這個，挺彆扭的。」
江予奪伸出手把他拉上了后斗。
沒有看到。
「不知道，」江予奪搖了搖頭，「這幾天……」
猶豫了一小會兒，他低聲問：「你說不是他們……那你覺得會是什麼人？」
是因為……他已經說自己「好了」嗎？
他走到江予奪身邊，彎腰湊到他耳邊：「不用說了，他已經知道了。」
江予奪沒出聲。
「嗯？」程恪也有點兒吃驚，他覺得自己應該偽裝得很好。
「坐得難受嗎？」江予奪又問。
程恪皺了皺眉，突然很想見見那個心理醫生。
這個問題讓程恪愣住了。
江予奪偏過頭看著他。
程恪笑了笑。
「那……」程恪頓時也有些尷尬，「現在搬？」
江予奪皺了皺眉，先往屋裡往樓梯那邊看了一圈，然後又回頭往露台外面看了看，這才走到了他面前。
「那還是我來吧。」江予奪轉身去了隔壁拿工具。
「他們只要敢跟到這兒來，就肯定跑不掉，」江予奪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放心吧，就是堵人，不動手。」
「錢少？」程恪又問。
江予奪嘖了一聲，又把他的手抓了過去，放在雙手中間搓著：「行了吧，陳慶我都沒幫他搓過手呢。」
「哎。」江予奪很愉快地應了一聲。
江予奪雖然沒用過電鋸，也沒接觸過這些活兒，不過動手能力還是相當強的，拿起板子第一下就鋸得很標準了。
「是么，」江予奪眯縫了一下眼睛，「有沒有無所謂，堵著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