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江予奪看到一堆彩票時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對著樓道里站著的一個陌生人微笑了一下。
「屁感是什……哦懂了，不過我現在屁感就是不怎麼舒服，可能體會不出別的來了。」江予奪說。
「我就在那個露台，」江予奪說，「屁感一下。」
「放開我！」這人被他撲倒在地之後反手一胳膊肘對著他臉就砸了過來。
「我知道，我也沒想怎麼著！」江予奪說。
應該不會再是程懌, 這樣的招已經沒有殺傷力了，他能讓老爸知道的, 不能讓老爸知道的, 所有的事都已經攤開在了老爸面前, 再說這幾個月，都相安無事……江予奪一回來, 就有人跟著, 可要說仇人，也實在可能性不大……
接著一道黑影帶著風從他身邊掠了出去。
江予奪沒說話，低頭點開手機看了看：「沒輪到你呢。」
「真能那麼久嗎？」江予奪看著他。
說這話的時候，江予奪的聲音和眼神里都帶著明顯的失落。
程恪雖然很心疼，心裏不好受，但還是聽樂了，笑了好一會兒。
江予奪跟著他樂了一會兒，低頭繼續看著手機。
程恪其實有點兒意外，江予奪比他想象的要認真細心得多。
「你開店，我給你打工，」江予奪說，「這個可以。」
「開個奶茶店吧，」程恪說，「你不是挺喜歡喝么。」
「先睡吧，」程恪摟了摟他的肩，「慢慢想想，明天我得去店裡彙報考察結果。」
「嗯，」江予奪跟在他後頭，「我剛有點兒緊張，但是又不知道緊張什麼。」
「不知道, 」江予奪說，「現在不是我要找什麼樣的，是什麼樣的能要我。」
江予奪比他快不少，轉出巷子比程恪快了一截，等程恪衝過去的時候，看到江予奪已經把那個人按在了牆上，一手抓著衣領，一手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鐵釘，頂在了這人眼皮上。
程恪聽到了江予奪的聲音：「是個小狗。」
但這個人的反應有些過度，看到他微笑的瞬間，轉身就往外跑，還撞到了樓道口三歲半他奶奶放的一張破椅子。
江予奪的確很乖，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心情放鬆，他入睡的時間很短，程恪還在玩手機，他已經趴在枕頭上睡著了。
「估計上哪兒找了點兒錢，」程恪說，「之前他不是嫌這兒小了么，我一會兒問問吧。」
「……操，」程恪笑了，「我養你？你想得美，我就和圖書給你投點兒錢，我要分錢的。」
程恪逗了一會兒喵，打了個呵欠，開始有些犯困了。
一眼過去看到好幾個標紅的「奶茶店」，他笑了笑。
「那卡里還有錢？」江予奪跟他對瞪了幾秒之後反應過來了。
「江予奪。」程恪趕緊壓著聲音叫了他一聲。
「……是編吧？給許丁看的還是給店裡的人？」江予奪問。
「哦？真的嗎？」程恪本來還想綳一下，實在沒繃住，說完就笑出聲了，「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你。」
「行，」程恪猶豫了一下，「我問問他。」
「想找什麼樣的？」程恪靠到他身邊, 往手機上瞄了一眼，幾個招聘的內容都是服務員和保安。
「我沒意見，這些你決定就行。」程恪說。
「……我看了一下，難度不是很大，主要還是地點，」江予奪說，「咱們這兒冬天冷，要是不進商場，冬天生意就很少了，但是進商場成本就高，也不是想進就能進得了的。」
程恪本來想提醒他，這倆不衝突，賣奶茶的店裡也能賣炸雞，但是為了讓江予奪能充分體會自己做主開個店的愉悅，他並沒有開口。
程恪狂追出去的時候想過，這也許只是一個來踩點的小偷，但他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放過。
程恪躺下的時候沒忍住手欠，很小心地捏著他的睫毛揪了一下，他動都沒有動。
但在這一瞬間程恪已經判斷出來，這人不是個普通的小偷，也不是個普通的混混！
「我有些事兒特別能記仇，你只要還在我面前晃，這仇我就一直能記著。」程恪說。
程恪終於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不好意思，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乖。」
這兩個字已經很久沒有跟江予奪說過了，現在說出來的時候他心裏一陣感慨，這幾個月的事一下全涌了上來。
其實買煙買酒都可以打個電話讓老闆送過來，程恪還想順道買張彩票，以前他從來不玩這些，但是陳慶每期都買，特別來勁的樣子，最高中過二百塊，所以他也跟著買了，每次都用江予奪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混合。
江予奪動了動，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晚安。」
剛追了幾步，就已經轉進了斜對面的窄巷裡。
那人沒等程恪緩過神，就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往前繼續跑了出去。
「出走到哪兒？」江予奪問。
「嗯？怎和-圖-書麼了？」程恪看著他。
「編個屁，不用給誰看，我就是寫計劃，明天給他們說一下，」程恪說，「考察這事兒裝死就行了……明天你去參觀嗎？你幫著做的那套桌椅你自己還沒好好體驗一下屁感吧？」
主要目的不是為了中獎，而是為了攢彩票。
「你大爺，」程恪無語了，跳起來想拿他手機，「你還計數呢？」
程恪等了一會兒，又捏了捏他的臉：「怎麼了？我說程懌投資，就是開個玩笑，錢都在我手上了，當然是廢物大少爺給你投資了。」
「後悔可以走，」程恪叼著煙眯縫了一下眼睛，「也不是沒走過，你看我連瘦都沒瘦。」
「我是小螞蟻。」那人說。
「那這麼又繞回去了么，你不說要去禍害別人的店么？」程恪說，「所以我說給你投資，你自己算半個老闆，你禍害自己。」
「他讓叫你一塊兒，你去嗎？」程恪坐下，看了一眼江予奪放在桌上還沒有黑屏的手機。
「開店？」江予奪偏過頭看著他，「我也想過，但是……我錢不夠。」
不過江予奪在得出一個結論之後似乎就沒再想這個問題了, 只要沒有幻覺, 對於他來說就是件愉快的事, 他並沒有太受影響，拿著充好了電的手機玩著。
「我就隨便計一下，」江予奪迅速閃開，把手機揣進了兜里，「年底的時候匯個總……」
在仔細分析了找工作和開一個店各自的優勢之後，江予奪選擇了要開一個店，並且拉了陳慶給他當店員，但在奶茶店和炸雞店之間猶豫不決。
在絞盡腦汁琢磨了一天之後，他終於做出了決定。
「嗯，叫上老三一塊兒吧。」許丁說。
「進商場沒什麼大問題，」程恪說，「你可以請許丁幫忙，他算是你朋友，他商場有不少關係。」
「你三十的時候你等著，我肯定給你慶祝場大的，讓這一片兒全知道你看著不顯成熟其實都四十多了。」江予奪說。
「好。」程恪笑了笑。
「你要不去我們店裡試試？」程恪說，「我們服務員都是小姑娘，招個帥哥也挺好。」
「我想好了，」江予奪一拍桌子，「兩樣一起賣！」
「你能彙報出個什麼玩意兒來？」江予奪站了起來。
程恪在愣了半秒之後拔腿就追了出去，路過窗口的時候吼了一聲：「江予奪！」
「你想叫我去我就去，」江予奪把手機鎖了屏，「笑什麼！」hetubook.com.com
「傻逼，」江予奪看著他笑了起來，「記仇要記多久啊？」
江予奪手裡的鐵釘移開了，盯著那人的臉：「你是誰？」
江予奪愉快地拿了手機去給陳慶打電話。
「是不是很有創意。」江予奪一臉得意。
然後就沒再繼續說了。
「好。」程恪鼓掌。
「……許丁的金主？」程恪有點兒無法想象。
江予奪一直沒有安全感，總害怕沒有人會記得他，這些彩票也許能讓他看到，他們一起走過的那些日子都是真實的。
每一張彩票上都有他和江予奪，日期一天一天往後，攢夠一千張送給江予奪，或者等不及的話就……三百張，總之挺有意思的。
「什麼？」江予奪聲音一下提高了好幾度，眉毛也擰了起來，「你是不是……」
程恪趁機緊追幾步幾乎是撲出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誰。」江予奪收緊了手，又問了一遍。
「金主找的我，不過現在沒打算出錢呢，」許丁笑了笑，「你有時間可以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地方，這邊要是順利的話，我是想再弄一個，你覺得呢？」
江予奪嘖了一聲。
「……錢不夠。」江予奪說。
「許哥說是金主送的。」慧慧說。
「晚安。」程恪輕聲說。
程恪其實一直以為江予奪根本就沒錢，沒想到他說的是不夠，而不是沒有。
「太小看我了，」程恪起身伸了個懶腰，「我之前每天沒去醫院的時間都在寫。」
「……我離家出走了。」程恪拉開門。
「那太好了。」江予奪笑著說。
「可以。」江予奪馬上接了一句。
程恪本來還沒那麼想笑，一聽這話，頓時笑得坐不住了，躺到了沙發上。
給店裡的員工介紹江予奪的時候他挺想說這是我男朋友的，但看江予奪似乎有些緊張，於是就只說了是哥們兒，然後帶著江予奪上了三樓。
「嗯？」程恪愣了愣。
這人對地形可能不是太熟，被一道已經拆掉但還有幾公分高的水泥坎子絆了個踉蹌。
「這跟我他媽想出來了人出門兒得穿褲子一樣，意義在哪兒呢？」江予奪說。
「你有多少？」程恪問。
「操。」程恪猛地跳起來，緊跟在江予奪身後。
「但這是你親自想出來的對不對，不是學人家。」程恪邊笑邊說。
「你認不出我了，對吧？」那人也看著他，「不過我也……認不出你了。」
「我是不是中邪了，」江予奪指著hetubook.com.com窗口，「就那邊，我給你買奶茶的那個店，他家就賣炸雞，還他媽賣什麼章魚燒啊關東煮的。」
「沒事兒，」程恪回身在他臉上摸了摸，「慢慢習慣了就好，一會兒我跟他們開個小會，你在三樓玩會兒？」
「三哥，這種時候朋友的意思就不是你自己定義的那麼……」程恪想要給他解釋。
「不知道，」慧慧笑了起來，「他就是這麼說的。」
「哦。」江予奪應了一聲。
「非常有想法。」程恪繼續鼓掌。
「程恪，」江予奪很快地跟在了他身後，「你……」
跟員工開了個短小的會之後，程恪一邊上樓一邊給許丁打了電話：「你上哪兒找了個金主？你想投錢自己投不就行了，用得著再找人嗎？」
「滾！」程恪瞪他，「我三十都沒到。」
「今天晚上就睡覺，沒有別的工作了。」程恪迅速回答。
「你看小說呢？」他看了一眼還在盯著手機的江予奪。
「挺順利的，」程恪說，「你哪天有空出來吃個飯。」
「指。」江予奪說。
「我知道，」江予奪打斷了他的話，點了根煙，「我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能對許丁這樣的人說一聲『朋友』。」
「沒, 」江予奪抬眼看了看他, 有些不好意思，「我……看本地的招聘信息呢。」
「拐角煙酒店。」程恪說。
「真的？」江予奪問。
這種熟悉的一氣呵成但並不標準的招式……
程恪笑了笑：「那現在你估計什麼樣的能要你？」
「行。」程恪點點頭，走了出去。
店裡一切如常，程恪進店裡的時候發現店裡又多了幾盆綠植，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是他們自己買的，他們店裡自己買不會要這樣的盆，太貴了，浪費。
程恪還帶著往前的慣性，沒能躲開，但也還是抓著他沒鬆手。
「考察這趟順利嗎？」許丁問。
「嗯。」程恪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六七萬吧，」江予奪想了想，「這開店不夠，擺攤兒還行。」
江予奪愣了愣。
「十年二十年的吧。」程恪說。
「哪兒來的？」程恪問。
程恪看著他沒說話。
「上午一般就一樓有人，樓上都空著。」他邊上樓邊跟江予奪說。
程恪覺得自己真是非常有創意，真是一個非常貼心的男朋友。
「今兒晚上給你干趴下了。」程恪惡狠狠地說。
「滾。」程恪轉身進了卧室。
「這位少爺，」江予奪看著他，「你都多大年紀httｐs://wwｗ.hｅtｕｂｏｏk•com.cｏm了，還這麼欺負人呢？」
「自己開個店吧。」程恪說。
但這個人肯定不是他們，更不是一個普通路人。
「不了，」江予奪很乾脆地拒絕，「我還在吃藥，我不想……給你找麻煩，如果出什麼狀況，我還是去禍害別人的店比較合適。」
程恪覺得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被這個兩次出現的非幻覺弄砸了, 但他實在想不出來會是什麼人又在跟著江予奪。
江予奪看著他，愣了一會兒之後笑了：「我沒想過許丁是我朋友。」
「廢話，你以為就陳慶他們帶著人酒吧一人點一杯橙汁兒就能把一百萬用光了啊？」程恪笑了笑。
江予奪沉默著陷入了思考。
程恪在他鼻子上彈了一下：「也就是你，像我這麼精明的人，換了別人，我就是出錢開個店，然後你過來打工……」
「那你要這麼說的話……」程恪從他那兒摸了根煙，「你沒想過的事兒多了。」
這人第二下就抓在了他手腕上，一捏一擰往下一按。
程恪對這條窄巷有陰影，他第一次看到江予奪追「他們」，就是在這裏。
程恪頓時感覺手腕一陣酸麻，被他掙脫了。
程恪看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用腳在他肩上磕了磕：「三哥，我給你指條明路。」
程恪愣了愣：「要找工作嗎？」
「想好了沒？」程恪問。
「就這些吧，不過就保安啊服務員也要初中學歷，這還是那種不怎麼樣的小店，」江予奪說，「我連個幼兒園學歷都沒有。」
「程懌給你投資。」程恪說。
一分鐘之後他有些鬱悶地走回了客廳：「操。」
「那再讓老闆送一箱啤酒過來吧，」江予奪說，「冰箱里沒有了。」
這人跑得很快，程恪覺得自己已經很能跑了，但這人給他的感覺，速度都能趕上江予奪了。
「嗯, 住院的時候就琢磨這事兒了，」江予奪說, 「回來了就想找個正經活兒乾著。」
「那你他媽笑誰呢？」江予奪瞪著他，「我這兒琢磨兩天了，你就跟旁邊看笑話吧！」
江予奪正坐在露台那套椅子上看著手機，聽到他說話抬起頭：「你要請許丁吃飯嗎？」
「我不想……」江予奪看著他，有些猶豫，「這不跟你養我一樣了嗎？」
「嗯，沒想過還能認識你這樣的人，還能有你這樣的男朋友……不，沒想過最後居然交了個男朋友……我操，」江予奪皺了皺眉，「這他媽真是打死都沒想過，打成泥都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