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啊你就不要。」林耀很緊張地坐了起來。
無論他用什麼方式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注意力從疼痛上轉移開，最後他只得拉開抽屜拿出一瓶安眠藥，這是偉大的張興醫生給他的，他偶爾失眠，現在頭疼成這樣，不知道這葯能不能讓他睡過去。
「嗯，你要願意，過完年我把她娶回來，」林宗站起來往廚房走，「還有牛奶嗎？」
「那成。」林宗進了廚房。
「後悔什麼？」
張興是他的同學，關係不錯，關澤之前的資料也都是他整理出來，約了去檢查也全是張興處理的。
「哦。」林耀站起來跑進廚房。
「檢查時間提前點吧，你這不是頸椎問題，是腦子，」那邊頓了頓，「你這兩天是不是太興奮了？發年終獎了嗎？」
「情緒別大起大落的，控制點兒，你不是特別能寵辱不驚么，」張興也笑了笑，「元旦放完假了過來吧，咱先仔細檢查一下。」
「關澤，」林耀撲到床上，聽著一聲聲的撥號音，「我怎麼辦啊？」
「你已經知道了吧？」林耀叼著煙也沒顧得上抽，說話的時候煙灰都掉在褲子上了，「你知道多少啊哥，你什麼也不跟我說，我都快憋瘋了，我真的……」
為了能保證睡著，關澤吃了比平時多三倍的量，然後躺到了床上。
不過，他也沒想著還能有什麼迴轉餘地，林宗從小看他就跟看透明的似的，他對於林宗已經知道些什麼完全沒有疑問了，他只是在琢磨林宗究竟知道多少。
「你以前不是說你還顧不上想這些嗎？」關澤喝了口茶。
「你哥是說他要跟葉小玲結婚嗎？」老媽轉過身拍了林耀肩膀一下。
「反正換了不少，」老媽揮揮手，「說重點，人家理你嗎？」
「媽想兒媳婦兒很久了，」林宗打開微波爐拿出了牛奶，在他背上拍了拍，「暫時指望不上你，我也不想拖了，讓她安心點兒吧。」
最後他關了水，濕淋淋地從浴室里走出去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沒法說，就沒有不疼的地方，全面覆蓋。」
林宗沒說話，拍了拍他的背。
老媽嘖嘖了好一會兒，林宗一直沒笑著沒說話，等老媽嘖完了他才開口：「我沒說不喜歡，葉小玲太好了，我沒定下心來不敢招惹這樣的姑娘，得動真格的。」
林耀和林宗一邊一個在沙發上跟老媽擠著看電視，電視內容林耀沒興趣，無非就是男女主角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你你不愛我，老媽看著挺有勁，林耀有一眼沒一眼地掃著，心裏一直不受控制和圖書地琢磨著關澤的變化。
「以前是顧不上想，就想能跟你好好地談一次，想著能有個開始，不去想結局，」林耀嘆了口氣，「可是現在也得想了啊,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下去吧。」
「我是不敢跟爸媽說，我怕他們受不了，」林耀按著紙巾，「我……」
「後悔就這麼跟著我像胡鬧一樣。」
「不會這麼早說出來，」林耀悶著聲音回答，「我承認我考慮這些考慮得太少，但至少我喜歡男人這一點已經是事實，哥，我從來就沒對女孩兒動過心，從來沒有過……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哪個姑娘結婚。」
「今天情緒不高啊，」老媽拍拍他的臉，「怎麼了？」
「你哥啊，早晚有人收拾他，」老媽瞅了瞅林宗，「我等著看呢。」
關澤靠著桌子想了想：「是，你有什麼結論。」
「關澤，」林耀盯著牆上的燈，「你會不會後悔？」
「吐了沒？」
想太多了？林耀很煩躁地坐起來下了床，去浴室洗了個臉出來，在屋裡轉了幾圈，打開了房門，他打算去樓下陪老媽看會兒電視。
「怎麼個疼法？」
他應了一聲，上樓回了自己房間，沒著沒落地轉了兩圈，拿起電話撥了關澤的號碼。
關澤衝進浴室的時候差點撞上門框，頭痛欲裂的感覺讓他有些撐不住，胃裡由於頭痛產生的強烈嘔吐感也難以招架。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林宗把煙掐了，回到林耀身邊站下，「如果覺得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會怎麼處理？」
「那去睡覺啊，」老媽很心疼地皺著眉，「你說你非要去什麼公司上班，累成這樣，你要去你哥那兒也好啊，想去去，不想去就在家歇著，他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拉肚子？吃麵條吃壞了？
林耀一晚上都心神不寧，老媽很興奮跟林宗確定他結婚的事，他團在沙發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腦子裡亂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會琢磨關澤的事兒，一會兒想著自己要不要出櫃的事兒，一會又猛地想起林宗，冷不丁嚇自己一身冷汗。
「你怎麼突然要結婚？還跟葉小玲？」林耀有些想不通林宗是怎麼回事，林宗女朋友其實交得並不太多，也似乎沒動過結婚的念頭，這猛地說要結婚，讓林耀很意外，最關鍵的是他跟葉小玲基本就沒談過。
「我操……」他閉著眼睛輕輕說了一聲，整個腦袋都像是炸開了，疼得他忍無可忍，熱水也沒能讓這種疼痛有絲毫減輕。
林耀有些吃驚，林宗前沒多久剛號稱ｈｅｔｕｂoｏｋ.cｏm•com失戀了，現在又能帶一個回來？他忍不住接了一句：「你不是失戀了嗎？」
「有，」林宗回過頭看了看他，把遊戲強退了，「怎麼了？」
「這人……」林耀很艱難地繼續說，手都快把椅子扶手掰斷了，「是個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敏感，關澤今天一直有些怪怪的，他說不上來哪兒怪，就覺得跟平時不一樣了，這種改變讓他很不踏實，但細想又覺得沒什麼。
「你認真點兒，」張興語氣很嚴肅，「是類似噴射那樣的感覺嗎？」
「吐了，」關澤站了起來，坐著的時候覺得全身的血都涌到腦袋上了，疼得受不了，「我還從來沒這麼頭疼過。」
「沒，公司的活太多了，」林耀沒跟老媽對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可能有點累。」
「那有什麼意思，」林耀笑了笑，偷偷看了一眼林宗，林宗正一邊剝桔子一邊看電視，看得還挺認真，「而且我哥也沒那麼好說話。」
關澤把身上的濕衣服都脫了，光著躺在床上上。家裡暖氣很足，他把空調也打開了，屋裡暖烘烘的，這種時候他需要完全放鬆。
葯沒什麼用，關澤閉著眼忍了快一個小時，疼痛沒有減輕，睡意也完全沒有出現。
忍疼沒什麼，對於關澤來說，疼痛不是什麼太讓人無法忍受的東西，主要是這種頭疼和他經歷過的那些疼都不一樣，連一秒鐘間隔都沒有。
林耀皺了皺眉,沒有出聲，想了很長時間他才一下倒回枕頭上：「我不知道，我媽那個性格，會是什麼反應我真沒法猜。」
「成，你先告訴我我現在這個頭疼怎麼辦？」
「不會。」林宗彎下腰摟了摟他。
「沒想過，」關澤沒再讓林耀說下去，他的語調突然有點急，「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好像想拉肚子。」
林宗正在倒牛奶，林耀從冰箱里拿出果汁之後猶豫了一會兒，走到林宗身邊：「哥。」
「頭疼死了，止疼片兒完全無效，」關澤的手指在自己頭上一下下敲著，「你有什麼好方子解救一下我么？」
幾分鐘之後，胃裡已經吐不出東西，關澤打開了噴頭，直接靠牆站著兜頭衝著熱水。
林耀回到自己屋裡，進浴室里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發紅的眼睛，打開熱水站在噴頭下衝著。
「我什麼時候今天一個明天一個地換了？」林宗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別說得我跟什麼似的……」
「大夫，我就嘔個吐，又頭疼得厲害，真沒觀察是怎麼吐的，抱著馬桶吐的。」關澤和*圖*書喝了口熱茶。
「林耀，我真沒想到，」林宗往前夠了夠，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你居然敢跟我說這個事。」
林耀咬了咬嘴唇，把眼睛壓在了林宗肩上，聲音有些顫抖：「我一直很害怕，我害怕爸媽難受，我害怕他們失望，我害怕我們家因為我變得不開心了，可我也害怕我這輩子就這樣孤單單的過去了，我有很多話沒有人能說，我不敢，跟誰我都不敢說……」
「是不是什麼？」關澤問。
「我看出來了，」林耀覺得自己全身都冷得發疼，背上的肌肉都僵了，「你要能站我這邊兒，你早就跟我說了。」
他想要跟關澤在一起，永遠在一起，但一想到父母難受的樣子，他心裏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戳穿了似的疼。
「我……」林耀深呼吸了幾下，把嘴叼在嘴上點著了，抽了一口之後把煙拿在手裡盯著煙頭，「喜歡上了一個人。」
「你結不結婚我不管你，你才24沒人會逼你結婚，」林宗撐著椅子扶手俯視著他，「但這跟你和姑娘談戀愛不一樣，我只要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麼，這種事兒爸媽接受不了，你如果一定要這樣，你就得承擔所有後果，如果你沒想到該怎麼辦，也不確定你能不能扛得下來，就不要說出來。」
「我碰到他之前真的沒有想過那麼多，我沒談過戀愛，我喜歡誰，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林耀吸了吸鼻子，「有一天突然有回應了，你不知道我多開心，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我也談戀愛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我就想一直一直這樣，我也知道我太幼稚，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我就是想說，我沒想傷害誰……」
他覺得自己面對著從未有過的兩難局面，就像個無法解開的死局，無論他從哪個方向走，碰上的都是一冰冷的牆。
「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定心了？不今天一個明天一個地換了？」老媽似乎不敢相信。
林耀一聽這話恨不得把手上的煙直接塞嘴裏嚼嚼吞了，他本來還留著最後一絲僥倖，想先聽聽林宗的口風，結果他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林耀咬著牙在心裏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狐狸！
身體一躺平，血液就會往頭上涌過去，這讓因為疼痛而變得很敏感的腦袋立刻像被人用榔頭砸了幾下似的，關澤只得又坐了起來，把被子堆到身後靠著閉上了眼。
一直熬到老媽和林宗的討論終於告一段落，老媽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讓他去洗澡睡覺了，他才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
「忍著吧。」
「去幫我拿果https://m.hetubook.com.com
汁出來，」老媽又拍了他一下，臉上全是笑容，「我要定定神。」
「冰箱里有，」老媽愣了一會才又喊了起來，「我願意啊，哎喲我當然願意啦！」
林耀沒說話，走進房間，回手把門關上了。從門口走到林宗邊兒上那張椅子統共沒幾步，林耀走得卻很艱難，就差用手扳著自己的腿往前放了。
「不全是，」林宗站起來走到窗邊，「不過，這次我不站你這邊兒，從小到大，有什麼事兒我都會護著你，就這次不行，這事兒跟別的不一樣。」
「要看么？」林宗突然轉過臉看著老媽，「我過兩天帶一個回來讓你看看。」
那邊依然是漫長的撥號音，關澤還是沒有接電話。
「怎麼吐的？」張興又接著問。
這樣挺好，還可以有效防止緊張大勁了牙齒打架。
「還能總失么？」林宗掃了他一眼，「這個認識很久了，媽應該知道。」
說出這句話之後，林耀靠進了椅子里，全身都跟虛脫了似的，煙都有點夾不住，手一個勁哆嗦，他不得不把煙叼在嘴上，用牙咬著。
林宗肯定知道些什麼，他捧著果汁慢吞吞地跟在後面，林宗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你要結婚是因為這個吧，」他看著林宗，「因為我這樣，所以你急著結婚讓老媽安心？」
「我跟不跟你說，有什麼區別么？」林宗嘆了口氣，把他嘴上的煙拿下來彈了彈煙灰再放回他嘴上。
「哥……」林耀沉默了很久，輕輕問了一句，「你會討厭我么？」
「我知道，」林宗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按在林耀臉上，「我知道。」
「我知道？」老媽愣了愣，猛地一巴掌拍在林宗背上，「啊是不是葉小玲啊！眼睛很大的那個？你大學同學？上咱家來吃過飯的！」
他很仔細地考慮了林宗的話，不管怎麼說，他不願意傷害林耀的家人，也不想破壞這樣一個溫暖的家，他本來打算把檢查的結果如實告訴林耀，但現在改變了主意，眼下這種局面，林耀如果知道了不怎麼好的結果，事情只會朝著不能回頭的方向發展。
「先把年過好了，別的再說，」林宗拍拍他，「你去睡吧，我想靜一靜。」
林耀看著林宗走出廚房的背影，心裏沉了沉，林宗這話讓他手有些發涼。
「哥，」林耀總算是成功地坐到了椅子上，他咬了咬牙，「咱把話挑開了說吧，這樣我真扛不住了。」
「怎麼了？」那邊傳來張興的聲音。
電話響了很長時間，關澤一直沒接，他只得掛掉電話在屋裡繼續轉圈https://m.hetubook.com.com，轉了快半小時之後，他在牆狠狠地拍了一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在浴室里沖了半個多小時，他才慢慢穿了睡衣走出來。
「為什麼？」林耀有些不明白，「我就覺得吧，這樣天天藏著掖著的太難受了,你那邊不用操這個心還說算了，我總得給我媳婦兒一個交待吧。」
看到床頭靜靜放著的手機又忍不住拿起來看了看，沒有來電，沒有簡訊，他猶豫了一會又撥了關澤的號碼。
水順著的頭髮流到臉上的時候，他撐著牆開始哭。
林宗的房間沒有關門，他正在屋裡玩遊戲，唏里嘩啦地殺得熱鬧。
「嗯？」林宗應了一聲，把牛奶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怎麼了，」林宗轉過身抱著胳膊看他，「我一直挺喜歡她的。」
「張醫生，」關澤坐到地毯上靠著牆，「私人接診嗎？」
「嗯，」林宗點了點頭，「我媽記性不錯啊。」
「嗯。」林宗沒說別的。
他撲在馬桶上吐的時候覺得天眩地轉，腿都有點支撐不住，抖得厲害，他不得不用手死死撐著牆以防止自己摔倒。
林宗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把窗戶打開了一扇，扔了根煙到他手上，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然後坐回椅子上說了一句：「你開頭吧。」
「……沒怎麼，就是很突然。」林耀抓了抓頭髮。
「哥，」林耀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努力控制著自己想要轉身跑回自己房間的念頭，「你有空嗎？」
「我當然記得她啊，這個姑娘好啊，又斯文又懂事，我很喜歡她啊，」老媽很興奮，喊了一會又停下了，皺著眉看林宗，「她還沒結婚？她喜歡你這事兒我知道，你不一直也沒理人家嗎？哎喲你當你真是什麼搶手貨啊現在倒回頭去找人家。」
他嘆了口氣，摸過手機一下下按著，翻著林耀發過來的簡訊。他現在很想給林耀打個電話，逗林耀犯犯傻樂幾下他能舒服很多，但他現在估計說話都沒法集中注意力，林耀某些方面很敏感，他不想讓林耀覺察出什麼來。
「不要跟家裡說。」關澤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語氣還是很堅定。
「啊，」林耀被拍了一下總算回過了神，但還是很吃驚，「是這意思。」
「那我問你，你媽要不接受呢？」關澤問了一句。
「你爸呢，你哥呢？」關澤又問，停了一會兒才又說，「先別想這些了，你都沒想好怎麼面對這種局面呢。」
沒等林耀出聲，關澤那邊已經掛掉了電話，林耀拿著手機愣了半天。
「我還沒為年終獎興奮成這樣過呢。」關澤笑了笑，他明白這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