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現實

下了車,她打車去芝華家,拎著行李站在門口時,她想起離婚那會兒來芝華家借住的情景。她現在又是孑然一身。馮曦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不同的是心境。她不再仿徨無助,她對生活充滿了自信。
馮曦母親把她的包扔在沙發上,轉身說:「去洗個澡,一身的汗。沒吃飯吧?我給你熱點兒東西吃。」
孟瑞成好奇地看著兒子的舉動,研究著他會怎麼辦。
「你爸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孟時很誠懇,原原本本說給我們聽了。你爸後悔得很。我們坐上回來的大巴車就後悔了。你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家裡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最受不了那種烏漆麻黑的事。你和傅銘意的事我們又清楚。唉,早說怎麼會有這種誤會!」
「我已經去過你家賠禮道歉了。」
「是啊,我給他打電話去。」
「要是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會有多難受?」
馮曦驚怒地拍著他的肩,說:「你居然在聽著?孟時,你真狠得下心來!你放我下來,我趴著胃難受!」
再見!
孟時沒聽明白,馮曦大笑著又提醒他,「寶寶餓了!」
「他們是想考驗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鐵了心想和你在一起。」
孟時眉一挑。
孟時涌到嘴邊的罵聲一股腦兒又吞了回去,他夢遊似的看到父親打開鐵柵欄轉身走上台階。
生活沒有拋棄她,她也沒有拋棄希望。也許將來的日子里,她和孟時會像尋常小夫妻一樣拌嘴吵鬧,但誰不是在瑣碎地生活著?或者說,生活就是瑣碎的事組成的。
馮曦想起坐大巴車時暈車,回家后看到菜就膩歪。她下意識地摸著肚子想,不會是有了吧?這個剎那間的念頭讓她恐慌。她換了衣服,對母親說出門找同學,轉到附近的藥店買了試孕棒。
馮曦反唇相譏,「誰說的?我還想等兒子大了,牽著他的手去耀武揚威呢!到時候,求我也不讓他姓孟!」
安子豪先開了口,「孟少,孟老簽署了文件,孟家的家業由孫子繼承,也就是你的兒子繼承。在你兒子十八歲之前,由我們組建的管理辦公室代為打理。武先生是負責人。你每年可支取百分之一的分紅。請你簽字吧。」
她拚命掙扎著要下地,孟時手一松,扔下行李將她摟進懷裡,輕聲說:「我爸關我在書房下的地牢里。我聽著你和他說話,可你聽不見我的聲音。」
馮曦拖著箱子進門,嘟囔了句,「不是你們氣跑了,不管我了嗎,打電話找罵啊?」
兜頭吹來的風把圍住她的悶熱驅開,馮曦打量著四周,熟悉中又有幾分陌生。一年沒有回來,縣城沒什麼變化。經過的地方,她熟悉的那些小店連招牌都沒有換過。外面的城市日新月異,可小縣城還是老樣子。
孟時瞠目結舌,半晌才悶笑著說:「我怕你不跟我回家。他們盼著我帶你回家呢。」
結果讓她又驚又喜。
馮曦怒了,「不怕!咱有手有腳還年輕呢!要他們的財產幹嘛?你不是撿了個大漏子嗎?」「為了給你疏通關係送人了。你不是有你們公司價值百萬的股價嗎?」
孟時大吃一驚,指著靠牆那一粉箱子說:「早就沒了?什麼時候沒了的?」
馮曦母親詫異地看著她,「你不知道?他瞞著你來的?」她嘆了日氣,慈祥地看著她說,「我們上次氣暈頭了。前幾天孟時來了,我們都知道啦!曦曦,爸媽不對。快洗澡去,你爸怕你還生氣,就說不給你打電話,等調班休息就到省城看你。」
她乾淨利落地關了房門,把馮曦和孟時還有她的行李通通關在了門外。馮曦急了,她還沒想好要原諒孟時呢,芝華怎麼能落井下石?她推開孟時就去拍門。身體離地而起,驀地趴在了孟時肩上。他扛起她,拎著行李說:「回家!」
她只要知道他愛她,甚至勝過她愛他;她只要知道他適合她,可以包容她、寵她就足夠了。這些,在以後漫長的歲月里會永遠溫暖著她的心。
兩隻熊擠在門口你推我搡,脆生生地笑,「乾媽哭鼻子嘍!媽!乾媽哭鼻子了!」
馮曦聲若蚊吟,「我會來找你的。」
到了縣公安局宿舍,馮曦付了車錢,摩托車主熱情地幫她提下箱子,又突突突地開走了。她毫不猶像地往家走。父母再生她的氣,他們也會容納她原諒她,和_圖_書這才是家的感覺。
「不會回來了。她另有好去處。放心,她始終還是當你是帶她入行的恩師。」
「不是不給你財產?」
「七塊錢!」
孟時有點兒糊塗,自己怎麼從來不知道還有這兩個人存在。
「曦曦,不要對我失去信心。」
馮曦不好意思地別開頭,見芝華眼睛紅紅的,又罵了芝華一句,「要嚇死人的知道不?!」
上次在煌都和黃煜喝醉酒回家,一覺睡醒就在這裏了,他做夢郡沒想到自己會被關進孟家的密庫里。任他吼罵,孟瑞成就是鐵了心,不理不睬。但是只隔了一天,他聽到了馮曦的聲音。
馮曦笑道:「我知道啊,就等著你們氣過了再回家。當時公司事情多走不開。現在空了,有三天假,我就回來了。」
孟時愣了片刻,飛快地接過安子豪手中的文件簽字,邊簽邊說:「分紅我不要,通通留給我兒子好了!小姨說今年年底可以把成本全部拿回來。還有,那隻雙耳爐不是我撿的漏,爺爺過世前托秦叔一早給我備了些好東西留著,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以為我是對著張大千的《猛虎下山圖》的原圖臨摹的?我也拿去拍賣了,也另做投資了。你早喜歡上曦曦了,何必嘴硬著不說呢?喜歡她又不丟人!」
孟瑞成想起自己為兒子做了這麼多,孟時還一副不領情的樣子,心裏的氣順不過來,他冷笑道:「我也不關你了,傅銘意已經回北京了。她跟傅銘意走了。」
只能在家休三天,她不能讓爸媽生疑。
孟時倒吸一口涼氣,「這麼毒啊?還沒嫁給我就這樣,嫁過來豈不是要我做牛做馬?」
八年後的重逢讓他鼓起勇氣想給她幸福,但是她已經找到了她的幸福,任他不甘、不忿,任他再心思百轉,都挽不回她的心。
「什麼叫勾搭?我不過是了解下你看上的女人,順便問了下他們公司的狀況。傅銘意來這裏當老總想為他前岳父效力,也不想失去他的權力。他們公司挺有實力的,投資回報不錯,就叫安律師和武杉買了些股份擱著。傅銘意查到了這些股權的下落,自然願意和我合作。」孟瑞成狡猾地笑了。
也許這是她心靈中的家,離開十來年,她潛意識中希望它永遠也不要變。
清晨的陽光還不是特別濃烈,馮曦提著包離開家,坐上了回省城的大巴車。芝華說讓她先住自己家,以後再說。她在省城也只有這麼一個朋友。還好有朋友。
馮曦氣得揚手就把行李扔了過去,大罵出聲,「你還知道你活著哪?!也不打個電話給我,你跑哪兒去了?」
縣城公交車站是熱鬧的,往來的旅客,叫賣水果、花生零嘴的小販,背著竹背簍的行人,親切感油然而生。馮曦滿意地看著雜亂無章的縣城,攔了輛三輪摩托車問價。
安子豪和武杉收拾好東西,忍著笑告辭。秦叔多了句嘴,「少爺,別怨老爺,他也是為你好。沒有提前做這麼多準備,馮小姐不會這麼順利出來。」
打開門的是馮曦母親,她驚喜的看著她,接過她的背包大聲埋怨著,「怎麼不打電話說一聲?」
密庫的建造極為巧妙,天井的下水道同時連通著通風口。他能聽到外面的聲音,外面卻聽不到裏面的動靜。孟時聽到父親與馮曦清楚的對答,氣破了肚皮。
「反正有人出面替孟家打理,我也不擔這個責任了,樂得輕鬆自在做我自己的事去。我找曦曦去了。先說好,你別又說什麼話嚇她。」孟時抬腿欲走,突然又轉過頭來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你還答應了傅銘意什麼?為什麼要關我到現在?你是真的想讓傅銘意帶走她?」
摩托車主笑了,「還真是本地人啊,走!」
「我答應過傅銘意,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也是我對馮曦的考驗。如果她因為現實條件和傅銘意離開,她也不配進我家的門。」
問完這問題,他覺得有點兒傻,他媽媽在電話里也沒反應過來,孟時便又補充了句,「她肚子里的孩子餓了,吃什麼?」
「她那麼現實的人,知道男人還可以找,蹲監獄就不好玩了。她能不同意?」孟時說著就笑了。她現實得讓他都忍不住恨她。看到父親的得意樣,他就氣惱,馮曦怎麼就不能哭著喊著,打死也不要和他分開呢?他遺憾地想,要是聽到她哭鬧,自己怕是受不了,干著和圖書急。
孟瑞成推開了書架。書架后是與房屋建材一模一樣的木質牆板,上面零星散布著一些樹木天然形成的小洞。他掏出一把鑰匙伸進角落裡一個指頭大小的洞口扭轉。這塊木質牆板上露出一道縫來。他伸手往前推,一道窄門隱現。他提起食盒,彎腰進去,關閉了窄門,書架又恢復了原樣。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驚呼,然後沒有了消息。回頭一看,馮曦已笑倒在沙發上了。
他這才從夢遊中驚醒,不知道要喂她吃什麼,終於拿起電話打回了家,「媽,曦曦說她餓了,吃什麼?」
她當然不會跟他走,傅銘意看錯她了。他以為她設身處地地考慮后能夠原諒他,他根本不明自馮曦就算原諒他也回不去了。孟時想起與馮曦纏綿相處的日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愛的人是他,不是傅銘意!
孟時想起與傅銘意在車裡的對話。那個男人也瘋了。他處心積慮謀劃一堆事情,她也孟時想起與傅銘意在車坦的對就是想讓馮曦明白他八年前的處境。他早已知道了父親的態度,還是想背水一戰。
辦公室的小黃正巧拿著馮曦的辭職信進來。傅銘意笑著說:「我最後履行一次老總的權力。」龍飛鳳舞地在辭職信上籤下了「同意」二字。
王鐵的調離,楊成尚己經喜出望外。傅銘意的知遇提拔讓他感激涕零。他笑著點頭應下,忍不住問道:「馮曦真的不回來了?」
一場要挾來的婚姻讓他背棄了愛情,他不能再背棄恩義。要保住楊家對公司的控股權也必須與孟瑞成合作。他也曾想過,為馮曦放棄這些,但她的拒絕讓他下了決心。
小門后是一道台階,他按亮壁燈拾階而下。下面是間地室,靠牆一溜大大小小的箱子擦得老高。另一邊擺了張彈簧床,鐵柵欄封住了這裏,中間有張書桌,亮著燈,孟時正拿著放大鏡看手裡的東西。
「幹嗎這樣看我?我瘦了是不是和原來一樣漂亮?」馮曦說著俏皮話。她決定不再讓父母為她的事操心。這意味著她最多在家裡待幾天就必須馬上離開。
馮曦母親不疑有他,收拾著碗筷,笑著說:「孟時字寫得不錯,討你爸喜歡。他對孟時說,看你這手字,應該不是混黑社會的。孟時當時就怔住了。呵呵,這孩子真不錯。」
孟瑞成端著茶壺美美地喝了一口,說:「安子豪,孟家的律師。武杉,孟家的代理人。」
「別騙人了,你和我媽都沒工作,要維持這麼一座大宅子,要供我讀書。靠賣你的字?一幅多少錢?五千還是一萬?別忘了,你說過,物以稀為貴,你才捨不得賣多了呢!」
換了寬大的棉綢睡衣,馮曦坐在飯桌旁突然沒了胃口。她撥弄了一兩筷子菜,覺得悶油發膩,抬頭望見母親愛憐的眼神。
總算這句話激怒孟時了,他從椅子上蹭地站了起來,胸口氣得起伏不平。
「江家為什麼輕易放棄了?」孟時又問了一句。
孟時忍住笑,一把抱起她說:「好,睡覺。他們來了也不敢吵著你!你躲吧,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去!」
「為了骨氣,我沒要。」
她沒有去公司,直接快遞了封辭職信去。公司里也沒有她要帶走的東西,隨便他們怎麼處理。她退了自己租的房子,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書籍搬到芝華家放著就回來了。她的那些零碎與植物都沒有帶走,她想,孟時喜歡這些東西,就留給他吧。她換了手機號碼,懶得應付傅銘意的電話。清清凈凈地回到小縣城。她想和爸媽好好談談,休息些日子再出去找工作。
他成功地看到孟時像豹子一樣撲過來,眼裡的火星四濺。孟瑞成聳了聳肩,說:「阿時,你說對了,孟家就你一根獨苗,我捨不得。馮曦人不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是二婚,居然對你這麼不上心。」
驚的是孟時消失了,孩子沒父親;喜的是她覺得生活中多了一絲希望,她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她毫不猶像地選擇生下這個孩子。她想起筆架山那晚的瘋狂,幸福地笑了。
「怎麼回事?」孟時膘了眼父親問道。
「愣著幹嗎?還想在裏面好吃好喝的當大爺?」孟瑞成斥了他一句,轉過頭笑了。
孟時放下行李,關上房門總算踏實下來。他抱著她的腰,說:「曦曦,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爸媽很喜歡你,你還會不會恨他們?」
回到www•hetubook•com.com家,馮曦到處摸摸,滿意地看看手指,纖塵不染。綠色植物澆了水,揚著綠玉似的手掌。孟時對家的照顧給了她貼心的暖意。
「媽,你怎麼……孟時?他什麼時候來的?」
這封信從傅銘意手中輕飄飄地落下。他傷感地想,這一次,她是真的要淡出他的生活軌跡了。他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封信來。這是他準備交給馮曦的信,現在己經沒有必要了。
他摟著她,輕聲告訴她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馮曦窩在他胸前想,孟時是怕她不諒解他的父母嗎?
「是早沒了。」
孟瑞成氣笑了,「還沒死心哪?那天你不是聽到她說的話了?她可不會再來找你了。」
馮曦張大了嘴。母親說什麼?她語氣里怎麼對孟時這麼親切?
芝華紅著眼睛笑了,扯過大熊、小熊回罵道:「不知好人心,我才不收留你呢!自己回家去!」
八年的時光過得很快。那些美麗的記憶會一直存留在我的記憶中。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了。你當年必然有你的苦衷。一個曾經那麼愛我的男人,不是最難的情況下,不會一句話也不說就拋下我的。我不想聽,是我覺得沒必要。我再體諒你,原諒你,我們也回不去了。
馮曦故作輕鬆地問道:「他來都說什麼了?這麼快就讓你們喜歡他了,他居然瞞著我來!」
孟時輕蔑的話讓孟瑞成老臉一紅。他慢吞吞地說:「錢財是身外之物,換個清白兒媳我心安理得。再說了,密庫里本來就只有幾件小玩意兒,可不是為了她。」
他錯了。經歷過婚姻的馮曦比孟時還清楚父母在兩個人的婚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她現在徹底明白了孟瑞成的想法。他狡猾地安排了多種結局——如果她真的選擇和傅銘意走,他的算盤不會落空;如果她和孟時在一起,他替她掃清了障礙,解決了麻煩;他不動聲色地威脅了田大偉,不過是希望孟時和她順順利利的在一起,少受些閑言雜語。他私心裏還盼望著通過這件事,她不再做業務,像孟時母親一樣做個賢妻良母。這些馮曦都能理解。他是孟時的父親,他能接受她,能幫助她,她知足了。
馮曦往他懷裡一鑽,說:「我想睡覺了,坐車困了。寶寶估計也困了!」
說完馮曦和孟時相互瞪眼,然後大笑起來。
「你們不肯相信我,我有什麼辦法。」馮曦埋怨了句。
孟時走過去,捧著她的臉,認真地問:「曦曦,我不來找你,你就打算自己養孩子長大?」
一席話說得馮曦心裏翻江倒海的酸。他們現在又以為她找到了依靠,相信了孟時,放了心,可孟時在讓他們對她放心之後消失了。叫她怎麼對他們說?無論如何,她不能再讓他們煩惱。
「我幹嗎要和你回家?我和你爸說清楚了,咱倆一刀兩斷!」
傅銘意收拾好辦公室,叫來楊成尚移交。他呵呵地笑道:「楊總,以後這就靠你了。」
生活讓我變得現實。然而,我明明知道一個離婚女人的難處,我還是放棄了這份高薪的工作,放棄了你。我原諒自己這一次的不理智。我依然會努力賺錢,努力生活。
孟時的手足無措讓馮曦直樂,見他像困獸似的轉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嗎,這才提醒他,「我餓了。」
母親摸著她的頭髮說:「不是不肯相信你,你不想想,聽到你離婚,我和你爸腦袋都被炸暈了,再看到你和傅銘意的照片,怎麼會信?田大偉家的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你的不是,我和你爸頭也抬不起來,等得心急,你又半天不出現。等你出現了,又和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倒真像那個女人說的了,你在外面的關係不清不楚的。以後有什麼事,別瞞著家裡,就算離婚了,爸媽也只會心疼你。」
生活沒有拋棄她,她也沒有拋棄希望。也許將來的日子里,她和孟時會像尋常小夫妻一樣拌嘴吵鬧,但誰不是在瑣碎地生活著?或者說,生活就是瑣碎的事組成的。
孟時來過家裡了,他怎麼找來的馮曦不知道。但是她想,孟時以後不會出現了。他能想到來家裡,她已經知足了。
馮曦大驚,「地……牢?天!你們家還有這個?太可怕了!」她嚇得推開孟時,左右看他,見他好生生的站著,一顆心落到實處,緊接著又心疼起來,「太過分了!」
「我只想讓你幸福。江瑜珊再也不會插在你和圖書和孟時之間了。」傅銘意低聲說了一句,點燃打火機燒了他寫給馮曦的信。
孟時笑了起來,「我知道她在哪兒。這個不用你們擔心了。」
「阿時,孟家是有很多藏品。但是你爺爺覺得藏品是死物,捐給國家讓大家瞧瞧是好事,收在孟家密庫不見天日也沒意思。他老人家對藏品的喜愛呢,說白了是看中了賤買高拋投資賺錢。改革開放之後,我和你秦叔便把餘下的藏品陸續拍賣后拿去做了投資。孟家的密庫沒藏品了,將來有錢還能夠買回來。我雖然沒有工作,但守著投資收益養家還是夠了。你喜歡開自己折騰,我也不反對。你骨子裡流著孟家的血,你天生就知道投資撿漏,哪怕掙的錢花在你喜歡的越野車上。這些年政策好,幾十年下來,孟家不說富可敵國,至少孫子輩吃飯讀書的錢都有了。今天叫你簽這份文件沒有別的意思。我和秦叔老了,這份家業也要交出來。不過,我只認孟家的血脈,你想娶誰就娶誰好了。」
「你這孩子!帶這麼多東西回來,回來長住嗎?孟時才走你就回來,他是來打前戰的嗎?」
他開鐵柵欄的門時,看到孟時眼裡的興奮就停件了手。「算了,還是等她和傅銘意結婚後我再放你出來吧!」
馮曦盯著自己的肚子說:「不嫁你、不靠你也行,我靠我肚子里的財產繼承人可以嗎?」
這是最狠的一招,全局都在他的運籌帷幌之中。
孟時「咦」了聲說:「剛才是誰說的咱倆有手有腳年輕不怕來著?」
「曦曦,孟時很好。離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媽只是心疼你,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不如早離了,那兩年你是在耽擱你自己。」馮曦母親嘆了口氣說。
「她辭職。中國這麼大,誰知道她會去哪兒。」
她掩住臉,突然就哭了起來。
孟時傻了,哆嗦著嘴皮抖出一句話來,「你再閑也不準找工作打發時間。我現在就給你做牛做馬!你瞞我,你居然把這麼大的事情瞞著不說!我找老頭子算賬去!我兒子要是在拘留所出了事,我讓他老謀失算!」
孟時想起在江家的情景,輕嘆口氣說:「你們都是孤狸!瑜珊是不錯,只是我不喜歡。我找曦曦去了。」
「曦曦,他們趕我出來了,還簽了文件不給我孟家財產,我只有你了。」孟時順溜的半真半假地抱怨。
「幹嗎不安啊?!我現在沒工作!」

從大巴車上下來一個穿牛仔褲、短袖衫的女人。她從行李箱中拖出自己的大皮箱,背著旅行大包,和熙攘的旅客一起往車站外走去。
她的聲音漸弱,唇邊輕漾起笑來,沒看到孟時哭笑不得的神情。他低頭在她額頭親吻了下,長嘆道:「我一早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燈了,可偏偏每次都擔心你吃虧。」
安子豪五十歲左右年紀,體形偏瘦,架了副黑框眼鏡,鏡片后雙眼閃動著精明的光。武杉圓胖,笑容可掬。兩人聽了介紹,微笑著對孟時點頭招呼。
現在,他相信她會過得幸福,不論是否擁有愛情。
「是啊,不過是給我兒子的。我兒子難道不孝敬他老子?他們倒是給了我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紅。我不要!」
「你爺爺不是捐政府了嗎?」
「照片總是他們拍的吧?把我爸媽氣那麼厲害!」馮曦憤憤不平。
他腦中浮現出信的內容,唇邊露出濃濃的笑意。早在他發出簡訊通知孟家成交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與孟時相爭了。
孟瑞成刷地把目光望向秦叔,見他面無表情,神態自若,想到自己把財產留給孫子的做法不禁嘆了口氣。
「阿時,吃飯了。」
孟時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為了我好。說吧,你們和傅銘意怎麼勾搭上的?」
孟瑞成簡單明了地說完,含笑看著孟時。
他坐在書桌旁,冷笑一聲,說:「我是聽見了。關我在這兒,搜走了我的手機,存心讓她誤會。說出是你拍的照片,存心想激怒她。道出你幫她出來的事實,通得她不得不拿自由來交換。真行啊!」
她翻了個身,睡意襲來,「咱兒子不能沒爹,我不能沒有你。我這麼現實的女人怎麼可能不利用這個人質!我不比江瑜珊笨。」
「他們不是趕你出門了?」
孟時大步走近,用力地抱住了她,「這不來找你了嗎?不哭了。大熊、小熊都看你笑話呢!」
他愛她,儘管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和_圖_書愛他,儘管她說她水遠不會主動去找他。

「你媽給你做了酸菜魚。你什麼時候起愛吃酸菜魚了?」孟瑞成把食盒放下隨口問道。
「你當我是外地人啊?五塊錢,走不走?」馮曦操著有點兒變味的本地話問道。
「嗯,免得我一個人孤單。原本是想如果找到工作,我就養條狗陪我的。有個會說話的,比狗要好一點。」馮曦誠實地回答,見孟時眉頭皺起,眼裡怒火升騰,她眼睛一眨,紅了,「我有什麼辦法?」
馮曦眼珠一轉,說:「可是他們關你進什麼地牢,多可怕的地方!還讓我誤會你不見我。」
孟時被父親的態度鎮住了,驀地反應過來,拉開鐵門跑了出去。書房裡已經坐著兩個陌生人,孟時從門裡鑽出來不覺一愣。秦叔微笑著看著他喊了聲:「少爺。」
秦叔微笑著說:「馮小姐很好,她沒有跟他走。」
孟時的火氣霎時煙消雲散,只剩下了滿滿的心疼他嘆了口氣,毫不客氣地批評道:「你有什麼辦法?你有人質在手,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幹嗎傻成這樣不用?骨氣?面子?你不是總說自己現實嗎?愚蠢!」
他說著頭靠在她身上,紛起了柔弱。孟時偷偷笑著,他想起那一次在小南山下,馮曦也是這樣母性大發。
孟瑞成和秦叔相視一笑,「江家是生意人。孟家密庫里什麼都沒有,他憑什麼把女兒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錢和感情,江維漢總要捏著一樣才放心。律師計算過了,毀掉與江家的合同賠償他們總標的的百分之三。那是上億的合同,幾百萬算什麼?CWE公司承諾將來的後續合同交給江氏建材,他們還是賺了,只可惜瑜珊了,真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你不喜歡。還算拿得起放得下吧,她不稀罕你了。」
孟時大笑道:「你明明說的是你不主動來找我。我主動找你總行了吧?!」
他在屋子裡走了兒步,見馮曦悠悠然坐在沙發上笑著看他,又指著她吼了一句:「給我坐這兒不準動!」
「爸,密庫里沒有藏品。孟家就我一根獨苗了,你為了我把孟家密庫都敗光了,就為了不讓曦曦進孟家的門?誰信呢?」
孟時懶洋洋地抬起頭說:「今天吃什麼?別全整素的了。」
馮曦
她拉住母親,認真地問:「爸上班去了?」
孟時眼睛一亮,「真的?」
孟瑞成有點兒不安地叫住了他,猶像再三說:「你恐怕找不到她了。」
前幾天嗎?她在拘留所的時候?馮曦心裏不知道是甜還是苦。她衝動地拿起手機再一次打孟時的手機,還是關機。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她慢吞吞地拿了毛巾去洗澡溫熱的水衝過身體,她閉上眼睛想,這一次又該怎麼對爸媽說呢?
馮曦嫣然一笑,「知道女人現實了吧?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沒工作你就得養我我沒錢你就要給我錢花。我找工作是為了打發空閑時間,不是為了賺錢養家。」
銘意,我寄了辭職報告到辦公室請你簽字批准。公司的東西我早整理好了,我不出面也能順利交接。我不會來了。
孟時唇邊湧起笑容,「曦曦給我做過,吃著就能想她。」
誠如你,誠如孟時,都給了我愛情。我不想因為現實的條件嫁給你,不想僅僅為了衣食無憂答應和你走。你要的愛情與真心我已經給不起。
瞪了半天,孟時眼酸了。他抱住她,狠狠親了口說:「你真牛!我估計我爸媽馬上就到了,你等會兒也這麼牛我就服氣!」
馮曦跟著笑了。她把行李拿到自己房間,打開又整理成一個小包,大聲對母親說:「媽,別的東西我用不著了,帶回家放著。」
門開的瞬間,她嚇得倒退幾步,臉上的笑容變成驚恐。孟時大大咧咧地站在門口沖她笑,「我還活著呢!」
按響門鈴后,她聽到大熊、小熊吵鬧著來開門的聲音。兩個小傢伙放暑假了。芝華最頭疼寒暑假孩子沒人帶,最多放兩隻熊在家裡玩幾天,就馬上又送到假期班裡圈著。馮曦微笑著想,她的生活里也將出現這樣動聽的聲音。
他輸給了她的堅持,也輸給了孟瑞成的老謀深算。己經過世的太太用股份與生命中最後幾年的情深換得了他對楊家忠心的承諾。他無法背棄她的遺言。
「嗯。」
「但是你不能否認,在她心裏,你沒那麼重要!」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