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十一章 規矩

我就不信,憑咱倆對付不了兩個老虔婆!岑三娘驕傲的模樣感染了尉遲寶珠。
尉遲寶珠似乎感覺到岑三娘握著的手給了自己力量,吩咐道:我與杜夫人久未相見,私下裡說些話,你們先退下吧。
我是王妃的管事嬤嬤!七品女官,你竟敢……
直走了進去,滕王才鬆了手,慢條斯理的說道:想單獨見見你可真不容易。
大概過了盞茶工夫,轎子停了下來。一名女官打了轎簾,一人扶岑三娘下轎。
岑三娘倒吸口涼氣,方媽媽幾個肯定是被人無聲無息的請走了。她硬著頭皮上前曲膝行禮:給王爺請安。她站直身,又道:妾身已探過王妃,這就告辭了。
她忍著氣起身曲膝給尉遲寶珠行禮請安。尉遲寶珠輕聲叫了起,這才重新又坐到了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出了門,她心頭一驚,方媽媽阿秋和暖冬竟然不見了。她快步穿過梢間,看到正堂四周垂手站著王府的嬤嬤和女官侍女。
尉遲寶珠把手一縮,眼裡噙著淚,抱歉的看著她。
眼神掃了掃,除了她帶來的方媽媽阿秋暖冬,屋子裡還有一名嬤嬤一名女官和兩名侍女。沒有見著尉遲府隨行來的那名嬤嬤。
嬤嬤抿了抿嘴,法令紋更深,腰板挺直著:王爺有令,奴婢不敢違背。
嬤嬤欠了欠身道:王妃病著,適宜靜養。王爺叮囑過,不能讓王妃任性。既已拜見過了,杜夫人請吧。
過了穿堂才是正院。四周以迴廊相連,院子正中種著一大架子www•hetubook.com.com葡萄,枝葉間墜著串串飽滿的青色果實。又夾種著金銀花,黃白相間的花朵吐放著馥郁的香氣。
她咯咯笑了起來,依稀能看到兩分昔日的神采。
滕王將手裡的墨玉棋子扔進了棋盒,站了起來,走到岑三娘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尉遲寶珠倚著錦被靠坐在架子床上,朝岑三娘伸出了手:三娘,三娘!
本來就病了,嬤嬤女官們的規矩又多,尉遲寶珠被規矩折磨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喝了葯也不見好,生生病成了這副模樣。
轎子停在處院子門口,黑漆的門臉,正中擺著一方黃楊木的屏風,雕刻著大朵的牡丹。門口站著兩個穿藍色窄袖短襦系白色高腰裙子的侍女。見了岑三娘行了禮領她進了院門。
正房五間,廊下站著一排侍女。一名女官從裏面走了出來,朝岑三娘曲膝行禮,引了她進去。
方媽媽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滕王把她身邊侍候的丫頭婆子換了個乾淨,撥了兩個嬤嬤四名女官來侍候。無論做什麼,先看合不合規矩。只要不合規矩,嬤嬤和女官們就按宮規教訓。罰跪罰抄書用包了絲綿的藤條抽腿肚子。
岑三娘大吃一驚,眼前這還是活潑直爽的尉遲寶珠?她慢慢轉過頭,盯著那嬤嬤道:王府就是這般待客的么?連王妃想和我說幾句貼己話,嬤嬤都要管?
皇上要賜婚,我有什麼法子。吃個飯,想吃的菜吃不著,都是侍女挾什m•hetubook•com•com麼吃什麼。什麼時候起什麼時候睡,去院子里走幾刻鐘,都有人提醒。我想騎馬,好,讓我騎,有人牽著,馬慢吞吞的繞著馬場走一圈,嬤嬤們就道足夠了。你二舅舅送的弓箭被鎖進了庫房,嬤嬤不讓碰。王爺只說王妃要懂規矩。又沒拘著我。可是走哪都有嬤嬤跟著。給父兄說也沒用,我難受,三娘。……尉遲寶珠一吐為快后,哭了起來。
伸出的手瘦如兒臂,肌膚蒼白,一隻玉鐲空空的垂在她腕間。岑三娘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抬頭看到尉遲寶珠瘦削蒼白的臉和眼裡的盼望,眼淚忍不住涌了出來:怎麼病成了這樣!
尉遲寶珠的眼淚就滾落出來,哽咽著說道:我鬥不過他……
滕王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唇間,淡淡說道:如果我是你,就安靜的隨本王走。別讓王妃聽到生出異樣心思來。
嬤嬤捂著臉,臉上一片難堪,仍行了禮,挺直了腰背走了出去。
繞過屏風,院子里對稱種著兩棵高大的榕樹,樹蔭遮敞了整座院落。正中是座穿堂,擺著黑底漆金的十二扇屏風,屏風前一座鋪了錦墊的羅漢榻,兩邊擺著八把交椅。
尉遲寶珠低呼了聲,扯著岑三娘的衣角緊緊攥住。
你幹什麼?岑三娘大驚。
岑三娘聞聲看去,邊上站著個穿青色大袖襦衣的嬤嬤。梳著高髻,緊抿著嘴唇,兩側的法令紋極深,瞧著就是個嚴厲刻板的。
岑三娘忍不住想,換成自己,怕是也受不了吧和-圖-書。她三娘不知道怎麼安慰尉遲寶珠,只好對她說道:我還在隆州呆一兩個月。你趕緊好起來,任由自己病著,連說會話都用規矩來攔你。等你好了,我下貼子請你。既然用規矩來拘著你,咱們就找找這規矩里的漏眼。你說好不?
滕王沒有說話,拉著她急步過了迴廊。
只隔了一個梢間就是尉遲寶珠的卧室。岑三娘下意識的扭頭看過去。只見先前站在正堂的嬤嬤女官侍女們早就進去了。
垂花門站著一個嬤嬤,兩名女官,四個侍女候著。見岑三娘下了車,嬤嬤上前行了禮,語氣分外恭謹:杜夫人請上轎吧。
岑三娘冷冷說道:我是朝廷誥封的一品夫人。替王妃教訓教訓你,有何不妥?你大可以去找王爺哭訴,就說王妃要和我要聊話,不准你們在裏面侍候。出去!
找規矩里的漏眼?尉遲寶珠的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頭:我儘快好起來。三娘,你說話算話,多陪陪我。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岑三娘聽得心頭髮涼。
滕王待尉遲寶珠中規中矩。初一十五逢年過節總會來她院里。尉遲寶珠剛到隆州時想明白了打算收了心安心做滕王妃。她性格活潑直爽,滕王不遷就她,她就敢發脾氣。
杜夫人!你好無禮!嬤嬤見王妃繼續和岑三娘交談,不由厲聲說道。
滕王要教王妃學會王府規矩,尉遲老國公難道還能說滕王虐待他女兒?
迴廊盡頭是道月洞門,滕王拉著她出去,外面是座花園,園子里有座圍著雕花門和-圖-書窗的亭閣。
杜夫人,你理應給王妃見禮。一個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如果尉遲寶珠性格文靜,這些規矩並不是很難適應。偏偏尉遲寶珠在府里養得嬌縱,父親哥哥疼愛,靜不下來。這規矩對她而言,就要命了。
尉遲寶珠眼裡有幾分懼意,輕聲對岑三娘說道:是啊,我病著,怕過了病氣給你。見著你一面就成了。等我身子大好了,再請你來。
身體被滕王拉得一個趔趄,手腕像被鐵箍著似的掙脫不開。岑三娘又急又怕:我是蔡國公夫人!
繞過正堂與梢間相隔的多寶閣,進了王妃的卧室。
去年端午在曲江見著你,本王一直在想,為何你又穿了茜紅衣裙……滕王負手站在她面前,風吹起他身上雪白的苧麻,一雙眼睛幽深如潭。
她快走幾步坐在了床前,伸手握著尉遲寶珠的手,難過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才坐下就要趕她走?岑三娘皺緊了眉。
門口停著青布簾的兩乘小轎。岑三娘心想,難不成這滕王府極大?她上了轎,方媽媽和阿秋逢春捧著禮物隨著轎走。
她用力的想抽回手,壓低聲音道:王爺自重!
見她說得久了打了個呵欠,岑三娘就起身扶了她躺下,給她掖好被子,辭了出來。
滕王府新建不久,離刺史府不遠。馬車從側門進,直駛到二門才停了下來。
給父母上過香拜祭之後。岑三娘恢復了素色的打扮。穿了藕色的大袖衫,白色高腰裙子,挽了墜馬髻,插了兩枝雕成玉蘭花形的簪子,髻后垂著一和_圖_書串嵌藍寶石的瓔絡。帶齊了方媽媽阿秋逢春,在黑七和一隊侍衛的護送下,捧了藥材禮物去拜見滕王妃。
岑三娘急得不敢放聲喊叫,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她心裏害怕起來。低聲說道:王爺你究竟想帶我去哪裡?
岑三娘站起身來,逼視著她:主子說話,哪有一個奴婢隨意插嘴的份。方媽媽,掌嘴!
尉遲寶珠怯怯的看了眼那嬤嬤,手緊緊的握著岑三娘:半年了,去冬去錦屏山看雪,染了風寒。放心,養養就好了。
只能說,滕王這招對尉遲寶珠來說,太殘忍了。
一抬頭,看到滕王坐在正中主位上,面前擺了方棋坪,自獨自下著棋。
電光石火間,岑三娘一下子就明白了岑六娘那句話的意思。她張大了嘴,指著滕王顫聲說道:你和他打一架,是知道出於禮節,會來賠禮。做戲做全套,他拉不下臉,只有我會來拜見王妃。你,你是想誘了我單獨來王府?你想做什麼?
岑三娘理也不理她,心想我就坐在這裏,你難不成敢來拉我?她轉過身柔聲問尉遲寶珠:病了多久了?大夫怎麼說?
去冬尉遲寶珠窩了一肚子火,刻意趁滕王宴請城中仕紳時換了小廝的衣裳溜出了府,獨自跑去錦屏山看雪。找到她時受了風寒,就被拘在院子里。連尉遲府此次來的管事和嬤嬤都只在院子里磕了頭,人都不讓見。
看到人出去了,岑三娘朝方媽媽幾個使了眼色,讓她們守著門,這才重新坐下,握著尉遲寶珠的手道:怎麼會這樣子?他待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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