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學子生涯
第二十九章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

謝勝和侯慶之嚇壞了:「怎麼打成這樣?」
雲典薄從長凳上拿起他的長袍,給他披在了身上,仔細地幫他穿好,系好帶子:「普通人挨了雲某那十記水火棍,哪有這麼洪亮的嗓門。年輕人就是身體好啊。」
「過來歇歇。」看到雲典薄額頭冒出了汗,范監丞給他倒了杯茶,順手抽了張千兩銀票推了過去。
嘩啦一聲,下半身一涼。林一川扭過頭看去。雲典薄不知從哪端了個盆,舀了一勺血水澆在自己身上:「你們又想做什麼?」
「既然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要保我。你們還敢對我動手?」林一川盯著范監丞和雲典薄,恨意更濃。譚弈沒挨二十大板,喝茶去了。他們仍然對自己下了狠手。東廠,想把林家當成錢簍子使,他偏就不!
不用挨棍子,不用往身上潑血水?
林一川瞬間忘了疼,扭過臉道:「我在國子監每年都孝敬二位這個數。」
「你們一個是東廠督主的義子。一個是錦衣衛龔指揮使力保的人。本官不過區區六品,甚是為難哪。」范監丞嘆了口氣。說是為難,他卻在拈鬚而笑。
林一川愣了。
一口氣飲完茶,雲典薄將銀票揣了,笑道:「多謝大人。」
言下之意是沒收這筆銀子,你會比現在慘得多。
范監丞和雲典薄認真地點和_圖_書頭:「正是。」
縱然穿著杜之仙特製的褲子,林一川仍然覺得那一棍打下來痛徹心扉。
棍子輪起了風聲呼呼作響,準確地落在他屁股上。林一川才說完話,根本沒有防備,差點被打得閉過氣去。
范監丞和雲典薄呵呵笑了起來。
「最好打死,打殘了你們都等著吧!」林一川硬氣地說道。
他說什麼?自己沒生出幻覺來吧?錦衣衛指揮使保他?
「小子,要不要喝口水?」雲典薄說著還真給他倒了杯茶來。
范監丞和雲典薄搭手將他從長凳上扶了起來。
林一川氣極反笑:「收我的銀子還打我這麼狠。是我有病吧?」
「大公子,國子監不是揚州。雖然有錦衣衛指揮使保著你。監規還是犯不得的。譚弈沒挨板子,必定也會裝出挨了板子的模樣。」
范監丞認真地說道:「雲典薄手藝極好,只打你肉多的地方,沒傷著你筋骨。手法不好,水火棍一棍落下,能把人打殘了。你就永遠無法入仕了。」
「挨了八十大板的人不用去醫館診治?」雲典薄真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第四棍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屁股上。
「林一川!」穆瀾叫了一聲,伸手搖了搖他。林一川睫毛顫了顫,沒有半點反應。穆瀾的心往下沉hetubook.com.com了沉。總不至於得了東廠的威脅,真把人打死了吧?
兩名小吏抬著林一川出來。他趴在春凳上閉著眼,髮髻散亂,臉白如紙,血漬浸透了半幅衣襟。和譚弈一比,林一川的傷勢簡直慘不忍睹。
繩衍廳的院門終於開了。
雲典薄冷笑,水火棍劈里啪拉地打在林一川屁股上。
林一川還是那句話:「打殘不怕,只要小爺還有一口氣在……」
穆瀾跟著一路急走,見林一川的胳膊耷拉在一旁,毫無知覺地甩動著,腦子裡冒出和林一川的種種過往,眼睛跟著就紅了。
「是個骨頭硬的。怪不得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要保你。」范監丞悠悠然望著林一川道。
「林大公子。如果你不給銀子呢。本官也就像紀典薄對譚弈那樣,請你坐下來喝兩盞茶,回頭往你臉上噴噴水了事。既然給了銀子,就得把事辦得像樣一點不是?」
林一川趴在長凳上,偏過頭看著談笑正歡的兩人,眼睛都氣紅了。
兩人搖頭嘆息。像是覺得林一川還是個孩子,不懂事。
范監丞朝雲典薄使了個眼色。雲典薄笑嘻嘻地去了。
屁股好像沒了知覺,林一川感覺不到疼痛,罵得酣暢痛快。
范監丞和雲典薄相視而笑。
「你說的沒錯。譚弈說不定和紀典薄才喝和_圖_書完茶。繩衍廳今年剛分到手的春茶,味道不錯。」范監丞沖林一川眨了眨眼睛,這種調皮的表情嵌在頭髮花白滿臉褶子的臉上,有點滑稽。
林一川閉著眼睛咬著牙:「你們對譚弈也敢這樣嗎?」
只說明一件事,憎惡東廠的人其實很多很多。也許他二人因著錦衣衛指揮使的拜託,也許就是想幫自己。
反正還要繼續挨板子,憑什麼不喝?林一川接過茶一口氣喝了,將杯子扔到了地上:「打了多少了?手酸了吧?繼續來呀!」
林一川更糊塗了。
「別停下,送醫館!」雲典薄擦了把額頭的汗,喝斥道。
范監丞和雲典薄同時搖頭:「我們是國子監的官員。」
「敢說皇上欽定的監規是狗屁,嫌命太長了!收拾你都不用多加一條罪名!」雲典薄怒聲斥道。
「你們太過分了……」拿了他的銀子,還下死力地打。懂規矩嗎?
林家當初一心想搭上錦衣衛這條線,將揚州錦衣衛喂得肥了。進京給龔指揮使送了數次禮,那位指揮使大人從未見過林家的人。怎麼突然就要力保他了?難道錦衣衛已經知道東廠威脅林家投靠東廠的事情?特意保下自己,要和東廠角力?
「八十大板和二十大板一樣嗎?」雲典薄仍然意味深長,說出了阻擋林一川時的那句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
雲典薄寒著臉道:「公然行賄,罪加一等!」
雲典薄揮棍開打的時侯,范監丞已從袖中拿出了荷包,從裏面拿出幾張銀票。三千六百兩。他月俸祿米十石,折銀二十兩,一年加上各種補貼堪堪能掙三百兩左右。他感嘆了聲:「十二年的俸祿啊。」
屁股真的很疼很疼,但林一川很高興。他看到了對付東廠的希望,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休想讓小爺討饒!作夢!東廠走狗!」
「大公子。收人錢財與人消災。你給了三千六百兩銀,本官自然要把事辦好了。」范監丞將銀票和荷包里的兩錠碎銀收了,仔細地重新將荷包掛在了林一川腰間,親切地說道。
四棍子將林一川的驕傲給打出來了。他好像又看到了林家那兩條鎮宅龍魚。為了得到權勢,他捐了監生進國子監。他指責繩衍廳官員對譚弈諂媚討好有什麼意思?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要我剩口氣,欺負過我的,我都會加倍討回來!」
雲典薄呵呵笑了,揮起棍子又來了一記:「那先把你打夠本了再說!」
兩名小吏抬著林一川朝醫館狂奔。
林一川看見了范監丞臉上的褶子里隱藏的智慧。他站著思索了半刻,雲典薄的棍子讓他領悟了很多東西。抬臂抱拳一揖到底:「學生受教了!」
范監丞拍和-圖-書了拍林一川的肩道:「你有傷,譚弈沒有。他今天當眾說出他是東廠督主的義子。然後裝出挨了二十板子。祭酒大人說過,國子監的蚊子都會傳播小道消息。監生們知道了這件事,會如何看譚弈?人或許會因為一時畏懼而臣服,如果有一天正義與勇氣成了星火燎原呢?」
林一川哭笑不得。
謝勝和侯慶之比穆瀾先回過神,拉扯了她一把:「我們也去!」
林一川他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極其荒謬,又認真問了一遍:「如果我不給銀子,我就不用這樣?」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雲典薄拖長著聲音,澆得很是仔細。退後一步看著,滿意地說道,「挺像這麼回事的。」
林一川懂了,又似沒有明白。他先走到桌前端起茶壺一氣灌了大半壺才道:「當我傻啊?!剛才那十棍子如果不是有……雲大人是真打呢!」他及時住口,保住了褲子的秘密。
第三棍在他話音才落的時侯又打了下來。
趴在春凳上裝死前,林一川問出了最後的問題:「你倆是錦衣衛暗探?」
「你們敢嗎?」林大公子從小到大錦衣玉食,一指頭都沒挨過,今天三棍子差得他繃緊了肌肉,恨意大起,什麼話都敢說了,「當我不知道你們把譚弈弄到另一間刑房的用意?不就是想讓紀典薄放水。國子監監規?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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